“有些事情，哪怕是心中不願意，也要去做的，那是一個……恩，應該叫做執念。”蘇釺笑了起來，溫柔的撫摸著倪絨兒的腦袋，輕輕的摩挲著。
少女放下了酒杯，眼中是一片朦朧，輕聲道：“倪絨兒是我的小名，是母親私下裏喊我的時候所用的。這個名字，世界上隻有兩個人知道，母親已經走了，現在就剩你了。”
蘇釺沉默的聽著，沒有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於是他隻得看著她。
“現在，你也要走了，我突然覺得，好難受。”她的腦袋靠著蘇釺的肩膀，整個人沒入了蘇釺的懷中，呢喃著。
耳畔的呢喃聲如同輕柔的曲調，悅耳，卻給人一種頗為難受的感覺。
看著少女此時醉眼迷離的模樣，蘇釺說不出話來，隻得靜靜的把她摟在懷裏。酒精會讓人的腦袋之中一片朦朧，蘇釺本來以為自己這樣的體魄，是不會醉的，但是漸漸的，他也感受到了一分醉意。
少女可憐巴巴的看了他一眼，臉頰緋紅，借著酒意，她輕輕的說道：“你能帶上我一起走嗎？”
“帶上我。”她不斷的說著，聲音輕柔而又呢喃。
“我不想要當什麽出雲國的女皇。”
“我想要跟著你走，你帶著我浪跡天涯，就像之前那樣。”
“無論是上九天還是入九幽，請你帶著我，我喜歡你在我身邊，我不喜歡呆在這裏，這兒，讓我陌生。”
明明是很平淡，很輕柔的話語，其中卻蘊藏著讓人聞之悲涼的心緒，還有那些若隱若現的情意。
很讓人，難以忘記。
“我……做不到，我帶不了你。”蘇釺心中微痛，卻不得不如此說道。他此番的進化已經超出預料，若是回到達蘭聯邦，已經無法再繼續偽裝殖裝戰士，很容易就會被認出來。
當他暴露蟲體，殺死科恩總統的那一刻，他會受到全人類的追殺，他一切會暴露無遺，他會被整個宇宙的人族通緝。
他不可能帶上她，他又必須回去，報父母的仇。
這是個殘酷的事實，兩者，總要有所取舍。
所以，他也有他的選擇。
倪絨兒突然抬起頭，她望著蘇釺的眼睛，秋水般的眼眸仿佛能夠直刺他的內心深處。
“可否，給我一個約定？”
“什麽約定？”蘇釺不解。
“將來，要再來一次這個天下，要再回一次出雲，再來見我一次。”她的眼眸有很多複雜的情緒，交匯成亮閃閃的神采，像天穹上最為璀璨明媚的星辰。
“當你了卻你的心願，結束你的執念之後，來找我，然後，帶我走，帶我去你要去的任何地方。”
她如是說著，聲音卻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好不好？”
“好。”
“拉……拉個鉤……”一隻白生生的小手伸到了蘇釺的身前，他微微一怔，沒想到這丫頭還有如此幼稚可愛的一麵。
“女皇大人，相信我，我一定回再回來的。”蘇釺笑了起來，伸出右手，用小拇指和倪絨兒拉了拉勾。
“不許騙我。”
“一定不騙。”
……
京都外，風沙依舊，青草上，蘇釺騎在馬背上，穿著一襲白衣，麵容冷峻，模樣和一般的江湖俠客沒有什麽區別。他此刻坐在馬背上，正在和身後的幾人道別。
老魔頭薑雲微微一笑，道：“蘇公子，此去，可有歸期？”
“有，我必然還會回來的。”蘇釺微微一笑，即將離別，他也心中頗有感慨。至於對這個老魔頭，也是有點合作產生的友誼。此時老魔頭已經是女皇的義父，又是當朝宰相，自然對蘇釺十分感激，二人莫名其妙的就生出了一種類似忘年交的感覺來。
“奴家可是永遠要等著公子回來的，到那時候，公子可否納奴家做妾呢？”樓千玨撫媚的笑著，把臉湊到了蘇釺的身邊，帶起了一陣香風，語氣中說不出的魅惑。
“不要。”蘇釺微笑否決，把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馬背上的樓千玨給一把推了下去，毫不憐香惜玉。
“誒……奴家喜歡蘇公子嘛！”樓千玨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又想要上馬，卻不料蘇釺意誌堅定，根本不讓這小妖精爬上來。
此時倪絨兒不在這裏，所以她才可以如此肆意妄為。
現在的樓千玨變成了倪絨兒的貼身侍女兼護衛，職位上來說並不算很高，但是鑒於她們之間較為“和睦”的關係，所以實際上她的權力也是極大。
“好了，我走了，告辭了，諸位。”蘇釺笑了笑，一個大男人也不矯情，他直接告辭，揮舞馬鞭，策馬向著境外的方向離去。
京都離邊境的距離很近，不需要多長時間就可以抵達，所以也不需要他們送多遠。
隻是在離去的時候，蘇釺在塵土飛揚的畫麵裏，驀然回頭，看向了京都的城樓，似有似無的，他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
一個穿著華服的小女孩人影。
也許是錯覺，蘇釺麵色平靜的扭過頭去，駕馭著駿馬，一點一點的消失在了地平線上，從進至遠，身影變成了一個漆黑的小點，最終消失不見。
……
京都的城樓上，女皇竹香晨穿著華美的服飾，靜靜的佇立在哪兒。周圍的士兵們紛紛投來尊敬的神色，同時又在好奇，女皇大人在這裏遙遙觀望，是在看著什麽。
她沒有來送蘇釺離開，不代表心中不掛念。隻是若是去送了，她還有什麽心思再繼續留在這京都，當她的女皇呢。
這個時候，唯有不見，才最是不傷人。
可是，她又悄悄的出現在了城樓上，偷偷的看著他，那便隻是傷了她自己罷。
在蘇釺離去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突然回眸的一瞥，也不知是否察覺到了少女的視線，所以才如此默契的回頭，讓二人的視線在那一刻交錯，相對。
倪絨兒不知道他可否看見，但是她還是無聲的說了三個字，紅唇輕啟，聲音卻小的連附近的幾個守備士兵都沒有察覺。
也許察覺到了，也許未曾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遠處，模糊，朦朧，不見蹤影。
等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的那一刹，少女回頭，看向了京都內，看著那些老百姓日夜奔波，看著那些士兵日日操練的情景，麵色平靜如秋日水波，再無波瀾。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叫做倪絨兒的柔弱少女。
她是出雲國的女皇，竹香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