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奮鬥的五官擰在了一起，眉頭都快鄒成了麻花，他不知道是心慌還是憋得慌，隻覺得有些東西隨著清風從手邊溜走。
被罵了一通的他清醒了些，轉頭看向蜷縮在地麵的文化人。
“放他們走吧。”
失落的他輕聲說著，雙手下意識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張詩雨的話如機關槍裏的一通子彈，盡數掃在了他的身上，有些受傷。
“奮鬥……”
“就這樣放跑他？咱們的一百萬合同……”
馬奮鬥苦笑，心想都這樣了，還怎麽可能談得下來。想到最起碼七十萬從腰包裏飛了，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衝動是魔鬼，這句話他總算是深有體會了。
一群人漸漸散開，任由鼻青臉腫的男人爬起身釀蹌走向他的黑色轎車。
職業套裝女人繞過人群，驚慌的坐進了車裏，心中感慨萬千，這群人的野蠻她算是見識了，好在還沒有連她這個女人也打。
要是……
腦袋裏想到些許經常在變態客戶那裏會發生的事情，心中鬆了口氣。她微微抬頭，看向手忙腳亂開車的男人，想詢問自己的酬金，一時間又沒敢開口。
汽車轟鳴聲暴躁不已，以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跑向文明、自由的方向。男人看著後視鏡裏的一群山民，心中憤怒不已。
馬奮鬥從兜裏掏出煙，給眾人發了一根，拍了拍身上灰塵的他點著煙，心情沉悶。
早幾天才吹下的牛逼，今天算是破了功。更讓他鬱悶的是自己似乎還錯過了七十萬資金，全盤算著錢的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什麽狗逼文化人，罵起來人來砸就比他這個鄉巴佬還會吸引仇恨……”暗自腹誹了一聲的馬奮鬥對著一行村民說道：“大家散了吧，忙活吧。”
一行人緩緩散去，他的身邊隻剩下老村長、金龍幾人。
“奮鬥，到底怎麽回事，給幹爹說說？”李春生問道。
“也沒啥大矛盾，就是錢的問題，然後他嘴巴毒了點，我看事情要吹了就沒忍住。”馬奮鬥再次簡單解釋了一番。
“算了，這個人看起來溫和，指不定毒蠍心腸呢，沒合作成也好，省得坑咱們。”李春生安慰道。
“就是，看兩人的嘴臉，都不像個好東西。”金龍附和道。
馬奮鬥聽著兩人的話語索然無味，微微瞥了一眼自己的爺爺，發現他正在看著自己後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作罷。
他煩的不是七十萬還是九十萬的事情，而是分批次給。十萬塊錢對他來說肯定是一筆大數字，但是對於一個村莊來說，卻隻是幾盤午餐的消耗品。
就目前村子的運作，每天的消費都在兩千到五千，十萬塊錢與五畝地之間，馬奮鬥選擇了後者。
“金龍，山上的木頭運得怎麽樣了？”想了想他轉頭問道。
“還行，再有幾天差不多能把曬穀場堆滿。”
“位置記得空出來，再有兩個半月就得收稻子了，別到時候沒空地裏。”說著他轉頭看向李春生問道：“幹爹，木頭分切得怎麽樣了？”
“按照你的要求，五厘米厚的木塊已經切了大概有一千塊，全部切完能用上的大概會有一萬塊，這才剛剛開始呢。”
“行，用來做凳子的還是要拋光上油，用來鋪路的可以隨意些。”
“成了，我也會去做事了，你歇會，換身衣服去。”
李春生與饒金龍相繼離開，隻剩下這對爺孫兩人。
“老頭子，這事我給你認個錯……”
“知道錯了？你現在是紅海村的村長，代表的是紅海村，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怎麽可以打人呢，那以後誰還敢來咱們這投資……一百萬啊，你怎麽下得去手。”
“你還是村支書呢……”馬奮鬥一愣，他可是明明看到自己爺爺刮了那貨一大耳刮子。
“不過，這事你做得勉強過關，咱們村的名譽需要保護同樣也需要維護，下次還碰到這種人，你別動手，回頭喊我們幾個老家夥，唾沫都能淹死他。”
馬桂才沉聲說著，心裏說不上生氣與否，一百萬沒了就沒了，隻要村子裏人心不散，一切都好說。
“村子這半年變化挺大的，都是你的功勞，好好做，爺爺就不說你的不是了……青蛇那老家夥的話還是有道理，我們這些快死透的老不死，是該多給你們些鼓勵。”
“去跟張醫生談個話，別把人嚇到了……”
老人揮揮手，示意馬奮鬥離開。
……
衛生所裏，老舊吊扇微微晃動著，吹亂了她的些許發絲。
張詩雨愣愣的坐在桌前，一隻手架在方桌上望著大門口。她所感受到的畏懼由馬奮鬥引發，真正原因卻是她的父親。
十三歲那年，她的老爸也是如馬奮鬥這般，感覺受到了欺騙、侮辱，場麵一度不能控製。
她老爸則操著一把刀，差點就把人砍了，要不是她媽跪下來求的話。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知道哪怕是一個懦夫，也會有暴走的時候，爆發的時機也隻因他身體裏的那根弦。
儼然，馬奮鬥與他老爸都碰到了。
她怕這種人，尤其是不顧後果的衝動。那次要不是最終忍住，結果可想而知，哪還有現在的好生活。
如果沒有看錯，老村長應該是親自掌摑了那位惹事的中年男人。她想象不出，這樣的一個村子，到底是什麽樣的村子。要知道老人在村裏的地位，幾乎沒有人不尊敬，是一位三歲小孩看見了都會恭敬喊一聲的老人。
而他，卻是馬奮鬥的爺爺。
這對爺孫，似乎開始變得相似了，這是張詩雨最直觀的感受。
“窮山惡水，出刁民。”
愣愣念了一聲的張詩雨散發的眼神中出了一個身影，她回過神，撇過了腦袋。
“雨妹子……”
衣服還是那套衣服，隻是用濕毛巾簡單的擦了擦便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張詩雨在他心裏是僅次於劉姐的存在，劉姐教會了他許多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正義、底線，而張詩雨卻教會了他與人向善。
逢人給笑臉，求同存異，或者更高尚的知足，這些都是他在她身上看見的。
“雨妹子……”
馬奮鬥一聲聲喊著，站在衛生所門口，沒敢進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