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所裏，一隻老舊電風扇以龜速轉著，它的存在似乎隻是為了快速驅散還沒死絕的山蚊子。
方桌恰好坐滿，三女一男比例稍有失調，儼然已經成為女人的戰場。
貴婦對於飯菜口味還算滿意，表現也還算親切，隻是還是會不時透露對這裏條件的不滿。
苦口婆心巴拉巴拉的勸著女兒跟他們一起回家過年，他們來這裏的最終目標也是為了勸阻才畢業就要不回家過年的張詩雨。
張詩雨卻並不覺得，這裏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不回家過年也隻是一個被溺愛、嗬護、甚至是囚禁了二十多年後的一個小小的反抗，或者說是體驗生活。
男人沉默著，光顧著吃桌上的菜、碗裏的飯。這一切似乎都跟他沒有關係。
劉姐默默的打量著這樣的一家人，心中快速的給出評價。儼然這個家庭這位四十歲出頭的女人才是一家之主，許是因為他們一家人，她不知覺的想到了自己的家庭。
就在她瞎想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她轉頭看去，卻發現是與馬奮鬥走得近、毛病也極其相似的趙五金。
她剛來的時候就知道這麽一位小孩，瘦得皮包骨頭，看上去總是給人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五金？這麽晚怎麽跑這裏來了？吃飯了沒？”她放下筷子，輕聲詢問道。
“吃了，我上午在這裏看見兩隻兔子了，我能跟它們玩玩嗎？劉姨！”趙五金探出半顆腦袋有些膽怯的說著，微微猶豫又對幾位被吸引而來的視線說道：“叔叔阿姨好。”
“在裏頭那屋，自己去吧。”張詩雨隨意應了一聲，對於這個單親家庭的孩子頗為喜歡。
“哦，謝謝嬸……姐姐。”
說到一半的趙五金連忙改口，一溜煙的往屋內跑去。
“這是？”貴婦疑惑的問著飯桌上的人。
“村裏的孩子，經常到這裏來玩。”劉姐隨意回複了一聲。
女人微微點頭哦了一聲，隨即把話題又轉向此次的目的。她看向自家男人有些不滿的說道：“他爸，你倒是說兩句啊，你女兒從來就沒出過遠門，你說長大了要可以出去看看，那總不能過年都不回家吧。”
“劉醫生，你說是不是？”說著，女人把視線轉向劉姐。
劉姐微微一笑沒有作答，她可不想回答一個張詩雨親爹都閉口不言的問題。
“詩雨啊，不是媽媽管著你，是不放心啊，你不在家裏，我都不知道怎麽過來的。”
女人巴拉巴拉的說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本來對於老爸老媽到來的張詩雨還挺高興的，這會卻沒了多少雀躍。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這會絕對不能說話，哪怕天塌下來都別搭話。
默默的聽著，是她多年來最好的辦法。
……
內屋的趙五金一邊逗著兔子玩，一邊聽著屋外飯桌上跟她媽完全不是一個路數的阿姨喋喋不休。這才半個來小時，他的耳朵都快長出繭子了。
“好了好了，忙活了一天，我先帶你們去睡覺、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張詩雨陪笑著站起身，兩隻手推著還在不停念叨的女人往外走。
幾聲狗吠、沒有路燈烏漆墨黑，這些都成為了女人的話題。張詩雨無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爸，也不知道這麽多年是怎麽熬過來的。
她抱著一疊被子用肩膀聳了聳了老爸的肩膀，腦袋微搖衝他瞪了兩眼走在最前頭的女人。
男人微微咳嗽，露出一抹訕笑。好一會裝腔開口道：“詩雨啊，你這是帶我們去哪裏住？”
“河景房，跟老爸開發山野別墅有的一比，隻是硬件條件稍微差了些。那裏我去看過，環境很好哦。”
聽著別致的稱呼，男人露出自信的笑容笑道：“那我等會還真得好好研究一下。”
出了村，三人走了五六分鍾，拐進了一片竹林裏。
聽著唰唰的竹葉碰撞聲，女人也是微微一愣，儼然沒有想到自家女兒竟然把他們帶到了一個這麽偏遠的地方。
“快到了，這裏本來是他用來招呼來這遊玩的，空了來了，你們住兩晚還是沒問題的。”
“他？誰啊！”女人似乎抓住了一個比較敏感的詞匯，皺眉問道。
“他啊，就是帶老爸去逮魚的。他經常會給我跟劉姐送些野味，用他的話來說，到他們村來當醫生的都是天使，得好好照顧著。”
張詩雨似乎也完美的繼承了有些基因，對於感興趣的事情同樣是一個說不完話的人。
女人哪能不懂自己的女兒，再次微微皺眉，這次卻是沒有接話。
到了地方，張詩雨按下兩個開關，十餘個小燈泡瞬間亮了起來，高高低低的照亮了周圍百米的距離。
見著老爸四處打量，張詩雨得意笑道：“我就說不錯吧，這裏的環境可不是你花錢就能做到的。”
“恩，是挺不錯的，這要是地段好，弄一套能賣個幾千萬。”男人說起生意上的事情，話語多了些許。
女人進了竹屋，雙眼同樣四處打量著，隻是她更在乎這裏幹淨不幹淨。她的手指在牆壁上地板上摸了摸，見到手臂依然幹淨後，這才舒坦一些。
她的鼻頭微微輕嗅著，走進房間才發現竟然已經早早的就電上了蚊香。好一會，她才收回視線看向女兒的說道：“看著挺廉價，但還算不錯，回頭跟媽媽謝謝這裏的主人，有心了。”
“不用，這裏人都很熱情的。”
張詩雨隨意說著，將一套自己換洗下來的被套放在棉絮上。
“張東來，你今天晚上睡那屋，我要跟女兒好好聊聊天。”她衝著還在外頭四處轉悠的男人喊道。
也沒等回應，想到些什麽的她就拉著女兒坐在身邊，不說藏了小半年的話，想念還是有的，尤其是頭一回。
屋外男人四處轉著，雙眼不時瞥向竹屋方向，躲過一個拐角，這才偷偷摸摸的從兜裏掏出還剩大半包的中華點了一根。
作為純商人的他隻是看了兩眼這裏，就將這裏給判了死刑。情況並不像他女兒說的那樣，對他們做房地產的來說，地段永遠是黃金法則，剩下的那些都是扯淡。
隻是這裏的情況又稍稍有些不那麽一樣，他倒是生出了一個購買的念頭，每年來這裏住上三五天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這個選擇的代價，需要在他的接受範圍之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