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宮

粉筆琴

第四卷 第三十七章 釜中水沸兩生煎(下)

書名:謀宮 作者:粉筆琴 字數:7814

第四卷 第三十七章 釜中水沸兩生煎(下)

拓跋端秀一走,太後卻是衝著錦衣招了手。錦衣趕緊過去,就看到太後看著她眯縫起了眼睛:“我兒是你唯一依靠,你竟要我來斷,你這是打的什麽主意?”

錦衣聞言浮現一個苦笑:“太後這話看來是將我早已視作洪水猛獸了,罷了,橫豎我都是個棋子命,到死前能為皇上盡心也是知足了。”

太後蹙眉瞧著錦衣,片刻後才言:“你不必在我麵前惺惺作態,你到底盤算什麽不如直說,其實我未嚐不可以考慮等你生下孩子後,將你暗送出宮的。”

太後此番言語聽的錦衣心中暗罵:你這個老狐狸,這個時候還不忘詐我!錦衣心中腹誹但麵上卻是神色一哀後說到:“太後多心了,其實今日裏所求真的隻是臣妾擔心皇上而已,並不是希望太後能暗中給條生路。說實話,錦衣的身份就是一道枷鎖,時時刻刻的勒在脖子上,早晚也是要奪了我的命去的,所以我說一聲我早已看開,卻不知太後您信也不信。”

“是嗎?嗬嗬。”太後假意的笑著,隻是心中說不出的煩躁:這丫頭的一張嘴如今倒成認定我不容她了。

“太後,皇後既然發難。想必不是容不下我這麽簡單,畢竟若是容[無][錯] M.不下我,何許找這樣的由頭?更何須在這個時候?她大可等我產子後,做些手腳讓我喪命,說來也是我自己命不好,誰也怪不到。可是如今發難,隻怕是自兩位皇嗣夭折後,皇後內心失衡,已經容不下的不是錦衣,而是錦衣腹中的骨肉!”

太後的眉一挑霎時有些脊背發涼。她一輩子精於算計,不是沒想過這個,當初洛貴妃失了孩子,她便有所頓悟,還特意叫春梅帶話給她,就是希望她別過份。而自打皇嗣夭折後,她份外體恤皇後,竟是認為皇後會將心比心,再不會殘害孩子,甚至連今日發難,都隻是以為她太在乎順兒而妒火中燒,竟生生細查之後,以此為口,來要錦衣的命。此刻想到錦衣的話,她真的心中發寒,她竟然隻是想著皇後發難過早,會連累她這個皇孫,卻真沒想到她竟是衝這個皇孫去的。當下不由的自喃:“她妄想!”

錦衣一聽這話,心中立刻吃了個定心丸,當下便是眼中湧著淚的說到:“太後,錦衣今日所求您來公斷,其實隻是為腹中孩兒著想。什麽皇家血脈汙穢,若以瓊華公主的身份論,隻怕這血脈並不低賤吧?而且太後您也是知道,我除了皇上什麽也沒有啊!難道我能翻天不成?太後,今日錦衣不如和您明言,隻要太後答應能保住我的孩子,錦衣生產之後定當自絕,絕不讓您有所不安!”錦衣說著便是扶著床沿而跪,頭磕在床沿之上。

錦衣的話令太後驚訝,但舉動更令太後驚心,她伸手攔住了錦衣,用一種不能相信的眼神看著錦衣:“自絕?你覺得哀家會信嗎?”

錦衣一臉認真的說到:“錦衣認為太後必會信的!”

“必會?”

“是,錦衣知太後的顧慮,想必先前留著錦衣,也不過是想錦衣做一顆生殺的棋子。隻是錦衣有所幸運,懷了皇上的孩子。想來皇後的兩位皇子若是活著,錦衣未必會麵臨將死的下場。但偏偏事與願違,兩位皇嗣夭折,若我產下的是一個皇子,就十分有可能成為太子,若是如此,我這個舊宮遺血又怎能存在?所以就算太後仁慈想不殺我,但我於這個國祚的未來卻不能容,所以我是必死的。”錦衣說著抬袖擦了眼角:“錦衣不是傻子,既然要死,那就死吧,隻求我孩兒安康,隻求皇上能平安就好。可是皇後突然發難,短時間內種種卻都已打探,尤其那些老人,若是她們話多又不容我,早就可言,為何一年多內不出一聲,如今卻來生是非之心?太後您是明眼人,想必心中早已清楚,若然能指我是瓊華公主,隻怕這兩三日內便能誣我腹中骨肉不潔,若是如此,我死不過是痛心,可我的孩子若死,太後您失去的可就不是兩個皇嗣了,而是三個!”

“夠了!”太後聽的內心極度不安,她甚至緊張的抓了一下床褥而後才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調到平和狀態相言:“這些我自會理會,這孩子是否血脈純正,我早就心裏有數怎麽會讓他人誣蔑?你大可放心。我會護他!”

“有太後這句話,錦衣就可安心了!”錦衣說著竟是衝太後露出一個笑容,瞧的太後心中十分別扭的不是滋味。

“行了,話到如此,也不必多說,你自回去吧,哀家會護你到生產之日,將來若是生個女兒,你就留著這條命,若是生的是個兒子,你也別怪我心狠。總之我能給你的就是風光大葬!”

“是,錦衣謝太後恩典,不過錦衣還有一事要與太後知會一聲。”

“還有一事?是什麽?”太後挑眉。

“這事本來錦衣不該多言,尤其是此時,說了似乎會陷我於更惡劣的地步,但是此事關乎國祚,關於新朝將來,更關乎於皇上,所以如今我也隻有……”

“到底是什麽?”太後聽的錦衣一扯上國祚與皇上,這心就焦了,哪裏還容她賣關子,便是出言相催。

“太後,不管我的事有多大。也不管近日裏皇後生出多少事,隻怕太後您都要一人抗一人去斷,因為眼下,皇上決不能有絲毫精力分心於後宮,他前朝裏有大事要做!”

“大事?前朝自然都是大事,但是你說什麽要我一人抗,聽這意思,難不成宮裏還要生出什麽事來?”

“是。”

太後的眼一轉:“有什麽事,你們是瞞了我的?”一句你們顯然是把皇上與錦衣已經指為一體。

錦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頓了頓這才貼著太後的耳說到:“近日裏共有三件大事,一件事月前的事,科舉考試發生泄露考題之事。皇上令洛元帥暗查,發現竟是,竟是端親王與吏部尚書勾結,攜翰林院大學士,將考題泄露於內家門生,想借此入朝培植勢力,隻因其中有人利欲熏心將考題私買,倒泄密出來,被……”

“什麽?”太後驚的腦袋裏隻有嗡嗡之聲,她一直知道表兄有心貪瀆更有心占去江山國祚,卻未料他竟已經做出如此舉動,意在架空帝王而後奪權,如此聽來怎麽不叫她猶如五雷轟頂?

“那,還有兩件是什麽?”

“第二件事就是皇上知道後,便暗中不發,於近日點選三甲之時,借去國子監麵選三甲之機,而施重新考核,廢去前選,令舊題作廢之餘,更是這三日裏不離國子監,親自監督閱卷,而後選出新人引為天子門生,好為施行新政新製而打下基礎。”

“新考廢舊而不查泄題,如此端親王那邊不知到底敗露與否,難以扯旗……好,極好!”太後此時才似舒了口氣:“第三件事是什麽?”

“第三件事是皇上未免打草驚蛇,一麵請洛元帥與之表麵做新舊勢力的平衡,一麵要,要……”錦衣掛著一臉為難,似是難以開口。

“要什麽?你說啊!”

“要,要錦衣在各命婦出入侍奉時,以保舉一些老臣副手升遷為餌,誘使不定之臣自破迂腐之盟而助力新臣以佐陛下行新製頒新政。”錦衣說完便是低頭不語,靜靜的等著。

太後果然聽聞後大驚,這些話身為皇帝的順兒未與她言過一句,如今聽得錦衣說來。驚愕之外更有鬱悶,生生覺得兒子竟然會信這個女人,不由的出言而問:“為什麽你會這麽清楚?這可是前朝之政,你一個後宮嬪妃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你可知這是幹政?”

“太後請明鑒:這些事都是發生在皇上封殿之時,當時錦衣在殿內伺候皇上,皇上發熱身子酸軟無力,錦衣想避難避,何況也隻是聽,並無多言啊,隻是後來這事似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皇上心中焚憂常與我言罷了,我隻是一介女流如何懂得這些?還不是鸚鵡學舌而已。今日皇上已去國子監督考,若然錦衣不是怕太後叫了人去通傳而言,我才不會說,想必太後到現在也不會知道不是嗎?錦衣從知起到如今,隻因不得已才說於太後您,從未外傳,更何況所有事情都是皇上決斷,我不過是知道罷了,並未指手畫腳啊,太後明鑒,錦衣真的未曾幹政啊!”

錦衣相辯之言聽來也是在情在理,卻是隻能算知政而非幹政,但一想到錦衣說的第三件事,卻又不痛快的說到:“可逆剛才不也說了,皇上希望你去與命婦聯絡,這不是讓你參與進來,說來也是幹政啊!皇上也真是糊塗這等事怎麽能交給你去做?”

“太後說的是,錦衣當日也是推辭了的,隻是後來皇上說,他心中最能指望的就是太後您,但此事若由您去說,未免做實,而且怕一旦新政成,這些遊弋之臣而生事,就算可以反駁不認,但事關皇家聲譽反倒成禍。然自古宮妃與臣下家眷私有勾兌乃是常事,隻要由我掛著皇上之名去牽頭,事必可成,而成之後,一家宮妃之言不認便不能如何,畢竟我隻是一個宮妃,遊離在朝事之外,反倒沒有把柄……”

錦衣的話令太後不由的點頭,最後竟是眼中閃光而問:“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

錦衣點點頭:“是啊,若然不是皇上的意思,我如何知道該怎麽做?”

太後此時眼一轉:“既然皇上要用你,那就順著皇上的意思吧,這事我不聲張就是,你自去做,不過你因此非攔著似乎過了點,畢竟這事說與皇上應該也……”忽然間太後閉了嘴,她沒在說下去是因為她想到一個可能:難道是端親王授意秀丫頭發難,為的是要皇上怕錦衣生事而回來?瓊華公主,懿貴妃?對,秀丫頭對這些怎麽會上心,定是表兄要端秀以此發難,而順兒從來對琳琅母女介懷,聞言必會離開……對,還真是不能讓皇上知道!

想到如此她看了錦衣一眼說到:“罷了,這事我自會壓著的,你回宮自封抄經就是,大大小小的事,我來斷!正好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就安心在宮內養胎吧!”

……

國子監敬聖堂的內室裏,順帝一臉驚異的看著蔡寶,好似自己聽到的是混話一般。此刻殿內無有別人,打蔡寶出現在這裏,順帝所想到的就是宮中有事,而蔡寶滿頭大汗,麵有難色似乎也是暗示是急事大事。他當即就發話將眾人留在前廳,自己帶了蔡寶入內室而聽,卻不想聽到這等事,當下神色都有些極為不自然。

“荒唐!這怎麽可能?若是如此為何母後不言?畢竟她和那琳琅相熟,錦衣像不像,難道母後會不知?”順帝口裏這麽說,人卻有些不安似的踱步起來,甚至口中自喃:不會的,不會。

蔡寶瞧著生怕皇上焦躁起來,便是趕緊說到:“皇上勿急,小的來不僅是要報此事讓您知曉,還有賢妃娘娘的話要帶到。當賢妃娘娘一得到信後,就叫小的來給陛下說,她雖有危險,但腹中有孩子,應該不會出什麽事,還說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叫皇上您別離開國子監說,一定要告訴皇上您以國祚為重,免中他人調虎離山之計。還說先把三甲考出選中,再做定奪,三五天內萬不可過問她的事,以免被人從中作梗,叫您一定要將可用之人選出才成……”

“什麽?”順帝聽完不由的鼻子一酸,捏緊了拳頭:“她說的對,說的對!這個時候不能出一點紕漏,定是,定是端親王要我回去好這邊做手腳!”

順帝心中認定是端親王搗鬼後,不由的心疼起錦衣:這個時候她竟能知何為重,錦衣啊錦衣,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念及如此他立刻對蔡寶說到:“你即刻回去,別人問你來是何事,你就說報太後已康複之喜,還有你回去以後就悄悄打聽錦衣的事,暗中來報!”

蔡寶答應著立刻去了,順帝使勁的朝著桌子上捶了一拳,這才回去前廳,但此時他的內心卻如同置在釜中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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