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帳暖

風之靈韻

第一章 我是燕國太子

書名:春紅帳暖 作者:風之靈韻 字數:6636

冬日的早上,太陽像是被人楸著胡子一樣,小半截腦袋露出來,雲彩隨著它這邊變化,又換了一身衣裳,變成了金色的。

晨光照在山坡上,照在一個躺在山坡的豔如桃李的女子身子。

或者是太陽太過暖和,她醒過來,然後睜開眼看看周圍。

“這是哪裏?”她揉揉略疼的頭,那上麵似乎有一個很大的包,又大又腫。

到底是怎麽撞到頭的她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是如何死的。

城陽之戰,她大敗而逃,本來想回建城搬兵,重整軍隊再與魏軍和楚軍一戰。可在走到馭馬坡的時候,突然遭遇伏兵。

那些人穿的是燕國服飾,她乍見之下還以為是龐萬派人接應的,一時大意,等發現那些人向她射箭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些人說的話,都是燕國的語言,絕對不可能是別國假扮的。

她隱約猜到這可能是她王叔的人。王叔一直有野心,想奪了她的太子之位,繼承燕國大統。父王這兩年一直想盡辦法牽製他,在父王的威懾下,他也不敢造次。如果這些人是他派來的,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父王已經晏駕了。

一想到此,她心中一陣刺痛,也就因為這一閃神,身上中了一箭,她揮劍斬斷箭羽,咬緊牙關想衝出去。一心想著回建城,去見龐萬,集合燕兵報仇。

可是一人之力,又豈能比得上萬千兵勇?

她受了傷,最終也沒能衝出去,最心愛的火龍駒被射死了,她身上也連中三箭。

被一路追趕著上了山,前麵是萬丈懸崖,身後是上千的燕兵,她已經毫無退路。

她的性格一向都是寧死不屈,寧可從懸崖跳下去,也不會讓人抓住了羞辱。而且即使是死了,她的屍體也不能被人看見,她是女人的秘密絕不能被人知道。

懷著決絕的心情,她從山崖上跳了下去,耳邊刮過陣陣風聲,刮得耳鼓生生的疼。她落地了,身體撞在一大塊尖利的石頭上,把後心鏡都撞碎了。尖石從自己的後背插進去,直達心髒。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瓶子碎了還能粘上,可是人碎了就再也拚不起來了。

殘留了一口氣,靜靜躺在那兒等死,她祈求上蒼再給她一次機會,再讓她活一回。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還有許多未了的心願。

可是上蒼沒有聽到她的祈求,反倒是一群綠眼的豺狼嗅到血腥之氣趕來了。它們把她圍在中間,無數雙綠油油的的眼睛,看得很是瘮人。

她歎了口氣,雖然不希望屍身被人找到,但也不想是這般進了狼腹的死法。她掙紮著想站起來,想揮劍向這些豺狼斬去。可她站不起來了,並且注定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豺狼咬斷了她的胳膊,咬斷了她的腿,長長的爪子劃開她的胸膛,她能聽到咀嚼的聲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劇烈疼痛著,她忍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直到再也忍受不了,才咽下最後一口氣。

如果她的頭沒有被吃掉,如果她的眼沒有被挖出來,她想,那一刻她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想到那時遭遇的慘狀,似乎身上隱隱還痛著,總覺得某個部位還留有被豺狼咬過的齒痕,可是任她在手腳肚子上摸了半天都沒摸到齒痕。

她整個人都是完好的,沒有腿斷,腳斷,雙眼的眼珠子也還在。不僅如此,她身上所穿的也不是當時的戰服,而是一身女裝,一身她以前做夢也想穿的女裝。

心裏很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和魏國、楚國開戰,怎麽又會穿著女裝躺在這裏?

她使勁的想,也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便站起來打算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從土坡爬上去,忽然發現地上有許多血跡,在血泊中躺著一條巨大的蟒蛇,七寸之處被人斬斷,已經死去多時了。從沒見過這麽大的蛇,讓人咂舌無比的巨大,好像一棵千年古樹一般粗細的腰身,一個蛇頭似乎就有車軲轆的大小。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怎會倒在血泊之中?又是怎樣一個英雄人物才能殺了它?

心中疑惑,向四周望了望,並沒找到殺蛇之人,而無論怎麽瞧,這條蛇也不像是自己撞死的。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因為三國開戰,有勇士殺了巨蛇嗎?

離開巨蛇再往前走,心裏愈發疑慮,這個地方是她從來沒來過的,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感覺,這裏的每一樣都透著怪異。

在山穀裏走了兩日,終於離開了這裏,到了外麵,發現自己居然在燕國境內更覺驚奇。

她不是應該在楚國邊境打仗嗎?丫丫的,到底是她撞鬼了,還是鬼撞她了?

她的方向感一向不好,轉悠了幾圈也找不到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奔戰場,還是該回國都。

想了想,現在軍情緊急,燕國寸土寸金,決不允許外敵入侵,她要先找到燕國大軍,再做道理。

路上問了幾個人,太子大軍現在何處,那些人都以奇異地眼光看她,讓她很覺難受。

她冷聲問:“你等當真不知太子大軍所在?”

一人嗤笑一聲,“太子都死了,哪兒來的大軍?”

她更覺驚異,她明明還活著,怎麽會說她死了?難道是她跌落山穀,大軍遍尋不到才傳出這樣的消息嗎?

連聲追問燕國軍隊在哪兒,那人被問得煩了,順手往前一指路,“沿著此路走三天就到建城,建城有駐兵在城西。”

她自然是知道建城的,那裏是燕國的南大門,有敵國來攻大都是從建城而入。她孤軍深入進攻楚國的時候,也是經過建城的。到了那裏,大約能找到自己留守在那兒的駐軍吧。

辭別了那人,孤身上路,走了一陣便覺肚中饑餓。正巧前麵有個小鎮,鎮子雖不大,集市上卻也頗為熱鬧。有賣果子油餅的,有賣包子饅頭的,還有幾家門麵不小的飯莊子,陣陣飯菜香氣飄出來,讓人饞意更濃。

她看見路邊有賣燒餅的攤子,可摸摸身上,一個錢幣都沒有。有心討要一個,終拉不下這張臉,隻能對著攤子流下眾多口水。

那賣燒餅的小販見她站了許久,既不走也不買,那一身的塵土粗布的衣裳,一看就知是沒錢的。

他揮一揮手,罵道:“哪兒來的乞丐,一邊要飯去。”

她很吃驚,一直在上位的人,何曾被人如此嗬斥過?就是在楚國為質的時候別人對她也是客客氣氣地,別說大聲說話了,見到她走過都要伏地跪拜,連頭都不敢抬。

她惱怒之下,雙目射出兩道寒光,渾身上下頓時多了十分淩厲氣勢。

那小販嚇得一縮脖子,很奇怪一個小丫頭的目光怎會如此嚇人。他強裝鎮靜,喝道:“還不快走。”氣勢卻比剛才弱了幾分。

“呔——”高聲一喝,嚇得小販差點尿褲子。

她昂著頭,以一種受慣萬人敬仰地姿態環視一下四周,隨後高聲道:“我乃燕國太子是也,爾等見到本太子還不下跪。”

人群中有片刻的寂靜,隨後那些圍過來看熱鬧的人們都“噓——”了一聲,四散而去。

那個原本腿還打顫的小販立刻挺直身子,繼續喊著“燒餅——”招呼客人。時而掃過來的眼神也是輕蔑的,大約都以為她是哪兒來的神經病吧。

她心中驚奇無比,她這個太子乃是金字招牌,在國民中也是極受愛戴的,怎麽會受到今天這等待遇?

低下頭,忽瞧見身上穿的女裝,頓時明白過來,這些人定是見她是個女的,才會“噓”聲連連。試問,一個女人又怎麽可能做一國太子?

其實她在十歲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從一出生她就是燕國太子,而太子自然就該是個男人。她每天穿著男人的衣服,學著男人的禮節,自然而然的也就以為自己是個男人。

在燕宮裏,照顧她起居的是一個老內侍,每天伺候她飲食,伺候她沐浴都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即便看到她赤裸裸的身體,也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這個從小照顧她的老內侍名叫核人,也不知當初爹娘怎麽給起的名,叫什麽不好,偏偏叫什麽核人。不過他整個人長得又幹又瘦,倒是和核人之名很是搭配。她總幻想著能有一天把他養胖了,可以改個名叫肉人。跟他說過一次自己的想法,可他聽完後一張臉綠成那樣,估計是不同意吧。

母後總對她說,不要讓人看到身體,不要和宮女在一起玩。她很不明白,和宮女在一起玩怎麽了?她很喜歡宮女,喜歡看她們聚在一起玩耍。宮裏每回有小宮女進宮的時候,她都會偷偷去看,看著她們一個個紮的小辮子很是羨慕。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羨慕,但總覺比他剪的短短的頭發好看。

她從小喜歡劍,喜歡舞劍,喜歡瘋跑,喜歡爬樹,更喜歡突然跳到那些小宮女麵前,嚇得她們慌聲尖叫。

宮女們玩的遊戲很簡單,不過是撲撲蝴蝶,放放紙鳶,踢踢毽子,有時候還會一人持一根草鬥草。她每天讀完書,練完劍也會想玩這樣的遊戲,可是母後不讓,她隻能偷偷在一旁看著她們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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