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駕到

三姝貝

第0141章 隻管上折子

書名:格格駕到 作者:三姝貝 字數:5830

這一日,禦史又都到都察院點卯,有折子的上折子,沒折子的和其他散禦史喝茶聊天。有禦史胡鬧一些的,就聊某家大員去十八窯了,某家大員在巷子內聚眾賭博了,還有的大員貪汙賄銀了,總之,各說紛紜,扯東家賣西家,好不悠閑。

吳蠍子進來,禦史們都停下嘴,各自找事做。他作為都察院的最高長官禦史中丞,哪能允許別人在上衙期間無事可做?他巡視一番各個禦史,咳嗽一聲說道:“我說各位同僚,我們吃著公家的俸糧,拿著公家的俸銀,能不能幹點實事兒?有事沒事想想,這個月該參奏誰了?督促各位大員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那是我們的職分。我看前幾日宋禦史上的那個折子就挺好。奏山西學政劉敏中收受弟子賄賂,冒取鄉試一名。像這種貪汙枉法、褻瀆公權的事情絕對不能在本朝發生!好,為了獎勉宋禦史的行為,這個月獎宋禦史一兩紋銀。銀子不多,但也算是本都察院懲惡揚善的表彰。各位同僚,需再接再厲,能參奏的都要參奏,不要怕背罵名。”說完,他環視眾禦史,獨獨不見張繼賢,忙問道:“張繼賢禦史去哪兒了?這半天還沒來麽?這也太鬆散了,衙門可是由得他想來就來,想不來就不來的?豈有此理!我看他連明年的俸銀都不想要了。”

正發火間,張繼賢捧腹進來,臉上似乎痛苦難耐,嘴裏哎呀哎呀地叫著。吳蠍子見了,問道:“張禦史這會兒才來?可是晚來半個時辰了?”

張繼賢雙手捂著肚子。彎腰說道:“吳大人,可別說了。昨日在得月樓,你掉進茅廁再沒出來。剩下的飯菜全讓我一個人吃了,到現在腹內還在劇痛。吳大人,可害苦我了。”

吳蠍子怕眾人聽見,忙使眼色說道:“張禦史說什麽話?我何曾去得月樓喝過酒來?”

張繼賢竟也學他昨日樣子放了一個響屁,說道:“難道吳大人昨日不曾這樣放屁麽?或者是吳大人一向放屁放多了,竟不記得了?”

吳蠍子假作不明白,正色說道:“閑話少說,張禦史快回自己的位置坐好,準備今日的折子吧。皇上發話。我們這月的折子還沒有上月一半多呢。眾禦史加把勁,努力想想怎麽寫折子吧。”

一禦史難過說道:“每天哪有那麽多折子上,想參奏也得有內容啊。昨日我在京師各大員門前,盯梢盯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生生沒有逮見一個言談舉止失常的。”

另一個禦史也說道:“就是啊,雖說我們都察院幹的就是參奏人的活兒,可也不能硬逼人參奏啊。”

吳蠍子惱了,憤然說道:“皇上有心整治吏治,此時正是我們都察院在皇上麵前顯政績的時候。哪能人浮於事,白讓皇上小看了我們?說參奏就參奏,每日上的折子不能下三十折,至於折子上要參奏誰。大家各自想辦法去。”

此時,張繼賢也泡了一杯茶,慢慢喝著。吳蠍子走到他麵前。敲敲他的桌案說道:“我說張禦史,你來得別人晚。還要喝茶到中午麽?”

張繼賢搖手說道:“上折子那是他們要做的事情,最近幾個月我另有事要做。”

吳蠍子以為他又要上秘折。忙問道:“你還有什麽事要做?”

張繼賢慢慢呷著茶,輕描淡寫說道:“我不是還要掃茅廁麽?我說吳大人,以前咱都察院每人每月扣五十文錢,說要找雜役打掃茅廁,這錢都到哪兒去了?怎麽連個掃茅廁的雜役都沒了呢?”

吳蠍子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管那麽多做什麽?好好做你的事罷。打掃茅廁是退衙後的事情,在衙內,你還是要上折子的。平常不是數你折子多,今日也有江郎才盡時候?”

張繼賢嗬嗬笑道:“吳大人可抬舉我了。說真的,我肚內可有一大堆的折子等著上,隻要吳大人不扣押我的折子,繼賢盡可以寫三五十折來。”說著,張繼賢放下茶,桌上擺好折子,研磨濡毫,立時就要寫一本上驚皇上、下驚天下的豪折來。

見他動真格的,吳蠍子真怕他在背後弄鬼。於是,悄悄在旁邊桌案上坐下,時不時往這裏撇上一眼。張繼賢剛寫了一個皇字就停筆不動了,慢慢地喝著茶,埋頭思索。吳蠍子等了半刻,心中惱火,不由催道:“你寫完了沒有?”

張繼賢說道:“正要寫,大人何必遮著掩著,一起來看如何?別等繼賢寫完了又被大人揭開偷看,很沒意思。”

吳蠍子正要說,誰偷看你折子來?又想,這時和他較真也沒必要,且看他奏什麽來。吳蠍子果真挪過來,看張繼賢在折子上奏道:“臣聞雲貴總督張廣泗恃功倨傲,在雲貴省內欺壓苗民,縱軍奸淫苗家子女。臣又聞張廣泗平苗跋扈,甚至搶人子女。但有偉功,豈能欺壓良善?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民!怎能由一人作惡,兩省受難。臣張繼賢切望皇上以天下百姓著想,撤張廣泗雲貴總督之職,回京待罪。”

吳蠍子一見折子,果真一驚,心道這廝感情是得瘋病了麽?否則就是驢心熊膽!心比驢子笨,卻空有一顆熊膽包天。這麽大的事兒,這麽赫赫有名的大員,他竟也敢參奏。想那張廣泗是何人?原隨本朝相爺鄂爾泰出征,乾隆元年,首平苗民,為乾隆盛世抹下第一筆濃墨重彩。此時,皇上正要他坐鎮雲貴,一方節製,就連鄂相張相都不敢動他一根手指頭,憑你一介小禦史,就想參倒他?

這麽想著,嘴上卻說道:“要說張廣泗可是朝廷重臣,可你既然這麽奏,我也不能攔下來。你且奏上去,看皇上怎麽說。”

下午,吳蠍子立派人將都察院折子上交給軍機處。隨後,派人打聽宮中動靜,後來聽宮內太監說道,皇上看過後,雖沒說什麽,但留中不發,誰也猜不透皇上的意思。

吳蠍子心道,皇上雖沒有懲治你,但終究給你記著呢,你早晚等著吧。

宮內養心殿,乾隆正伏在案上審批折子,傅恒侍立在一側。突然,乾隆抬起頭問道:“傅恒,你說鄂爾泰和張廷玉這兩人咋樣?”

一聽此言,傅恒心中先是一驚,他難以揣測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可又不能不回答皇上的問題,隻好中規中矩答道:“鄂相做事勤謹,張相為人本份,傅恒看來,兩人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否則當初先帝爺在時,也不會如此重用兩人,指名要將兩人列入賢良祠。”

乾隆點頭說道:“我聽說鄂爾泰家中養著一條老大狼狗,專門用來謝客用的?”

傅恒答道:“臣也知道。位極人臣者,多半生怕人嫉妒生饞,這也是保全名節之道。臣也多次想找鄂相喝酒,都被他家的大狼狗給嚇回去了。說來,鄂相這一招可謂明智之舉。”

乾隆冷笑一聲說道:“若要名節,隻靠養條狗就能阻止大臣分派各營,結黨營私麽?”乾隆指著桌上一折子說道:“你看這本折子,奏彭衡所著之書中多有違禁之言。你可知道彭衡身為邯鄲縣令,卻是張廷玉的弟子?”

傅恒詫異道:“張相身居要樞四十年,手下弟子無數,傅恒也數不過來呢。”

乾隆甩過來一本書說道:“這上麵寫的都是什麽?”

傅恒忙拿過來一看,見書上圈圈點點很多,什麽“雖然清風好,隻是腥臊多”、“中原斯文盡被蠻夷毀”~~~傅恒隻看了兩頁,就感覺冷汗直下,這才知道皇上大怒的原因。原來,自大清世祖定鼎中原後,漢人多半不服,時有諷刺蠻清蠻夷之說。所以自大清建國北京後,對各項書籍中文字嚴加審查,一旦有違禁之詞,立即抓捕入獄。

乾隆怒道:“就這種文字,算是什麽東西?讓朕麵上很好看呢。”

傅恒半個字也不敢說,心道乾隆雖說看似謙謙儒雅,實則心裏很有一份自負不亞其父雍正。此時一字說不對,天下恐怕又要遭受一場文字獄浩劫。

乾隆又說道:“還有鄂爾泰手下爾文,身居考功郎中,竟敢擅自扣留貴州省密折,誰給他這麽大的膽子?像他們這樣結黨營私蠅營狗苟,什麽事情做不出?”

傅恒終於算聽出些名堂。原來,軍機處現有兩名首席軍機,一位是鄂爾泰,一位是張廷玉。兩人各自為政,手下皆有一幫交往甚密的臣友。皇上最忌諱大臣拉幫結派,結黨營私。如今看皇上態度,似乎對兩人黨派之爭很是嫌憎。

傅恒正要說什麽,乾隆又怒道:“文字這個東西最是禍害百姓。想當初,孔子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這就是文字的能耐。朕原本想做一仁孝之君,所以登基以來,處處寬容執政,可是寬鬆執政並不是要由著他們胡來。你去軍機處下詔,傳朕的旨意,將彭衡捉拿進京,朕要好好審問他。”

傅恒恭聲答是,忙後退出了養心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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