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似乎，又不是...
因為，在周本道看向滅界聖魔的瞬間，那一直寂然不動，身軀宛若剛出生的嬰兒，虛弱不堪的滅界聖魔，也在此時，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了他....
滅界聖魔此刻的氣息，衰弱至極，仿佛一陣風刮來，就能將他吹倒，但偏偏，他臉上的神色，卻顯得極其平靜，他的眼睛，更是黑白分明，清澈淡漠，如同一汪寧靜的秋水....
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的目光，在虛空中，久久凝望....
今朝轉身無絕期，至此天涯兩茫茫!仿佛此刻的凝望，是一種告別，一種永遠的的告別...
兩人或許一直以來都是對手，但幾百萬年過去了，因為彼此的了解，所以他們自然而然的，也成為了知己....
他們的人生，因為各自選擇的路不同，而不同...
是冥冥中的宿命，讓他們交集了，命中注定的宿命，強大如他們，也終究無法逃避!
許久之後，兩人的臉上，幾乎在同時，露出了微笑，那種帶著開懷，帶著解脫的微笑....
“我....輸了...“
周本道的聲音緩緩響起，打破了星空的寂靜，說這番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依舊......
“是我...輸了....若不是...你最後放棄...那個輸的人...應該是我...“滅界聖魔搖了搖頭，神色複雜的說道....
“放棄...其實是因為不如....因為在剛才歲月的侵蝕下...我依稀看到了人生的盡頭...看到了另外一個的我....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這些年...我一直苦苦追求的大道....原來是錯的.....也明白了為何當初....這天地乾坤會選擇你成為源界尊.....而不是我....“
“當年，失去資格之後...我一直執著的認為....是因為我的受傷....才失去了機會....但剛才我才明白....就算當年...我沒有受傷....這天地的最終選擇...也不會是我...“
“而更加可笑的是....在那段接下來的歲月裏....我一直活在...一個自我編織的夢裏...不願承認....也不願醒來....“
“謝謝你....讓我終於....看清了自己....有勇氣....走了出來..“
周本道輕歎，他的歎息，彌漫著說不出的苦澀，說不出的徹悟，在這漆黑的天穹中，化為了淡淡的漣漪，久久回蕩，宛若一朵無人能懂的花朵，在夜空下，孤獨的綻放....
“其實...誰都是生活在夢裏...就是老夫...又何嚐不是如此....南柯一夢，夢如人生...一場場輪回..一場場人生..一場場夢而已...“滅界聖魔幽幽一歎，臉色的神色，愈發的複雜了....
“話雖如此...但你的夢，你的人生...是順...而老夫...則是逆....“
“古語有雲，逆天者亡，順天者昌.....喻的是天地大勢，雲的是萬物規則...“
“就如此界...這些年來，老夫一直搞不懂，明明我已經取代了此界的天，真正的逆了天....但為何...這天地千百萬年來....卻一直還要誕生出逆天者....就在剛才...與你一戰中.....我才明白...原來這天地表麵上，是要誕生出逆天者...但其實....卻是要，誕生出一位...逆了老夫的順天者...“
“所以...老夫敗了....徹徹底底的敗了....“
周本道聲音幽幽，臉上流露出了大徹大悟，看破一切的清明，在說話的過程中，他的身形，在星空群星的閃爍下，忽然陣陣虛幻了起來......
但他卻沒有絲毫在意，而是扭頭，看向了下方的王毅....
“天地有缺...是因老夫....而你的缺...也在老夫...“
“這些年....因老夫沉迷在夢中...造的孽...太多了....此時此刻....該是時候...補償一下了....“
“你比我幸運....你的身體裏...有那滴血...那滴屬於輪回的血...未來...輪回的大道...將會落在你的肩上....“
天穹上，周本道的身形，愈發的虛幻了，但他的臉上，卻在這一刻，籠罩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華.....
王毅沒有說話，遙望著周本道，眼光中，閃過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惋惜......
他知道，眼前的此人，無論曾經對與錯，但其生命，卻已經走到了盡頭，很快就會煙消雲散，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此時此刻，談不上同情，也談不上憎恨，有的隻是一種對於生命的惋惜...
天穹之上，就如同有風吹過，就如同風吹散了影子，周本道虛幻的身體上，忽然間飄起的縷縷的青煙，隻是幾息過去，他的身軀，就隨著風，徹底的消散了....
隨著他的消散，他身後，那原本碩大的滅界之眼，也在這一刻，驟然間破滅了開來，陣陣黑氣從其內散出，繚繞虛空....
那些黑氣，濃鬱至極，就如同輪回中，讓人永遠無法看透的黑暗，深沉如墨，在天穹久久盤旋，然後以一種，詭異的，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飄向了王毅...
黑氣轉瞬即至，飄向了王毅，但王毅卻並沒有去阻止，他凝望黑氣的眼中漸漸閃過了一抹明亮，因為在黑氣的滾滾交織中，他模糊看見了一個漆黑的，宛若嬰兒的存在...
這個嬰兒，正是當初，他體內誕生的第二元嬰...
當年元嬰的輪回，他的輪回之身，直到此刻，他才算真正的明白了....
元嬰的輪回，一開始就被人改變了，被人遮掩了，不是周雨落.也不是周雨淩，而是那隻，冥冥中...輪回的眼睛....
在這黑氣所化的元嬰沒入王毅體內的瞬間，王毅的腦海驟然轟鳴，一些信息，宛若流水一樣，從黑色元嬰中滾滾的沒入了他的腦中...
他瞬間似明白了一切，他依稀看見了，這黑色元嬰當年在自己體內誕生時，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些場景....
他看見了，一滴血，一滴原本自己認為已經消散，但卻沒有消散的血....
是那滴血，在誕生了金色元嬰後，殘留的部分，化為了黑色的元嬰....
那滴血...其來曆，和輪回有關....是隨著起源之地，一起來到這個世界，是當年那要進化為八極星域核心的星辰，死亡前，留下的，唯一的一滴血....
那顆星辰，它原本的使命....是為了，孕育出，真正的，完整的，輪回本源....
因為星辰的毀滅，所以，這個使命，隨著那滴血，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金一黑的元嬰，不是元嬰，而他所走的修煉之路，一直以來，也不是修士的路，而是一條成神，成為宇宙輪回的路......
王毅沉默，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的體內此刻翻江倒海，識海中，哢哢之聲不斷，金色元嬰，正在和黑色的元嬰溶為一體，仿佛，要在他的識海中，化為一顆真正的，整個宇宙，有始以來，第一枚完整的輪回本源....
在這個過程中，識海原本無垠的空間不斷被擴展，僅僅隻是片刻，就掀起了氣旋，氣漩內，金黑之芒不斷閃耀，不斷地凝聚之下，他的識海空間，漸漸出現了一片模糊的星辰輪廓....
那星辰的輪廓，此刻雖然還沒有完全凝實，但卻無邊無際，堪比一方星域，如同一個宇宙的核心....
而在這個過程中，王毅的心神，也處在了一種奇妙的境界中，隱隱的，他似乎和這天地，和這無垠的宇宙，有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那種感覺，就仿佛，整個宇宙星空，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中紮根，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不知過去了多久，閉目中的王毅，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在其雙目開闔的瞬間，雖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散出，但所有人，無論滅界聖魔，還是蒼天，都是神色大變，身軀隱隱顫抖，被其身上散發的無形氣勢所震撼，那種震撼，就猶如他們此刻麵對的不是修士，而是一片永遠無法看到邊際的宇宙星海.....
王毅默默的感受著體內，此刻輪回完整後，帶來的一係列變化，但說實話，自從起源之地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和任何人交戰過，此時的修為，到底到了何種境界，他不知道，也許，就是那源界尊的滅界聖魔，恐怕也不清楚....
王毅沉默，過了許久，他忽然扭頭看向了蒼天，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要走了...你準備去哪裏...“
蒼天聞言，眼中閃過了一抹迷茫，那種感覺，就仿佛一個人，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未來的生活，該何去何從...“去哪....這個問題....我以前從來沒有考慮過...你呢...準備去哪裏...“
“我打算去宇宙星空的深處....看一看....剛才在輪回本源完美的一瞬，我的心中...突然感應到了一陣....來自遠方的召喚.....“
“這些年，經曆了很多...也是時候...該出去走走了..“
王毅沒有隱瞞，平靜的說道，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斂去，眼中閃動著堅毅的神采.....
“出去走走...也好....這個選擇不錯..“
“這些年...我一直沉睡....從來就沒有想過明天的生活....“
“我想我....也應該....出去走走了...“
“一個人...不管多麽強大...不管背負了多少重擔....但終究隻是一個人.....一生的光陰，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遲早都會歸於虛無的.....該是時候.....為自己活一次了...“
蒼天大笑，隨著笑聲漸起，他眼中的迷茫，以及臉上原本緊繃嚴肅的表情，徹底消散了.....
“要不...你我結伴如何...“王毅似也被蒼天此刻的笑聲所感染，臉上重新洋溢起了笑容....
“好...求之不得...哈哈哈“
話語完畢，蒼天驟然邁走，率先向著天穹走去，一步邁出，人已然到了高空，第二步邁出，他的身形，徹底消失在遠方的星海中...
王毅緊緊跟隨，隻是在天穹上，在他即將要徹底消失在星空視野的一刻，他的身形微微一頓，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了此刻正凝望他的滅界聖魔....
“保重...希望...未來還有再見之日...“
王毅聲音平緩，話不多，但話語中，或多或少，還是包含了一種抹不去的親情，說完這句話後，他的目光深深的看了滅界聖魔一眼，然後扭頭，毅然向著遠方的星空走去...
此去的路，未知，但人生中，所有的路，何嚐又不是如此....
王毅的身形轉瞬就化為了一個光點，在天穹中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望著王毅漸行漸遠的背影，半晌後，滅界聖魔原本有些凝重的臉，忽然笑了，這笑容，很淡很淡，發自內心，飽含了欣慰，也飽含了深深的祝福....
那一句，臨別前，等待了許久的父親，雖然終究沒有喊出口，但他也知足了，孩子離開前燦爛的笑容，讓他知足了...
身為人父，子女好，一切都好!強大如他，也不例外....
“孩子大了...是時候...該出去走走了.....別向我當年那樣...錯失了很多....原本應該精彩的回憶...“
滅界聖魔望著王毅早已看不見的背影，搖了搖頭，他的腦海中，無數深藏心底的回憶，此刻宛若畫麵般，一幕幕的浮現而出...
隻是此時，寂靜的星空中，忽然陣陣破空之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滅界聖魔扭頭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天邊，一位頭發花白，渾身劍意滔天的老者，正向著他急速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