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紅舞鞋（二）
我們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舞台上那雙紅色的舞鞋。
我深吸了口氣對著紅舞鞋行了個禮“前輩，您好。”
“你們來這裏，是要帶我離開的嗎？”隨著聲音，紅舞鞋上方顯示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女子，很漂亮，頭上帶著個軍帽，兩條辮子搭在肩兩側，十分清純的樣子。
“前輩，您知道您的行為已經影響到了別人，這是不對的。”我盡量的用平緩的語氣。
“誰說的，你怎麽不說是她們糟蹋了藝術呢，我這是在教她們如何尊重藝術。”女子的表情十分嚴sù的看著我們。
“您是霍飛飛老師是嗎？”我語氣中的溫度下降了。
我一向對人性的惡是很厭惡的，而眼前的這位可以被稱之為“前輩”的陰靈，卻借由藝術為名強行奪走了她人的生命，而不知愧疚，這讓我是很反感的。
“咦？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連現在團裏的這些小輩們都已經不知道我了，你是怎麽知道的？”霍飛飛感興趣的看著我，眼中有著期待。
“是從你的一位晚輩那裏知道了，知道您是這個團的組建元老，您的舞蹈還得到過**的誇獎。”我輕輕的說著，眼睛緊緊的盯著她。
“是的，那時我才二十一歲，第一次進京為**表演就受了他老人家的表揚，這是多麽榮耀的事呀。”霍飛飛的眼中閃著光，那是她最輝煌的時刻。
“是呀，那時的你一定是個即美麗又善良的人。”我輕輕的一笑。
“你什麽意思？難道我現就不是了嗎？”霍飛飛的眼神變的冷了許多的看著我，我的話有些激怒了她。
“你認為呢？你的舞蹈最成功的時候是在你二十一歲，可是你現在呢，你已經去世了，你本來就該離開了，可是你的執著讓你留了下來，你看不慣別人跳你的舞蹈，你就出手傷害了她們，輕側一輩子再也無法跳舞，重則要了性命，你還認為你自己現在是善良的嗎？”我冷冷的看著她。
“你說什麽，我出手傷害？哈哈……這是我聽到最好笑一件事了，我霍飛飛在這裏待了快50年了，我從來就沒傷害過誰，我隻是對這裏還有留戀，隻是想看到好的芭蕾舞演員的出現而已。”霍飛飛有些失控的向我靠近，馬上林浩然就擋在了我的麵前，他冷酷的盯著霍飛飛。
“如果你沒做過，那麽你告sù我萬寶莉是怎麽死的？”我不放棄的繼續問著她。
“哦，那個女孩？”霍飛飛不再上前了，她仰著頭看向天空，想了一會兒，轉頭看著我說：“那是一次失誤，我承認是我的失誤，我真的沒想讓她死的。”
“能說說嗎？或許是個誤會。”林浩然戒備的看著她。
“萬寶莉是個好學的孩子，不過她的資質太差了，當我看到她跳舞的時候，我就很著急，我不惜入夢來親自示範，她表麵上說學會了，可是一到實際跳的時候就走樣了，而且我感覺她的身體協調能力也不好，我反複的教她不下十幾次，可是她還是學不會，彩排那天她跳的更糟，我真的很生氣，真的，很生氣。”霍飛飛看著我認真的點著頭。
“然後呢？你怎麽做了？”我感覺到她說的都是真的，所以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本來在她起跳的時候我就站在她身邊，我已經大聲的告sù她要放慢一點速度，可是她沒有聽，就一下起跳了，其實與她配合的那個男演員沒有準備好，就在男演員要接住她時，她的舞鞋踢到了男演員的眼睛，那個男演員捂眼睛的時候，她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且是頭先著地的。”霍飛飛說著閉上了眼睛。
而我卻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痛苦，她是真的難過了。
“萬寶莉死後，我就一直在觀察，我發現了另一個好苗子，她叫陳芳露，這個孩子真的很有天賦，無論從什麽方麵上來說，都很好，隻可惜，她在彩排那天崴折了腳，以後再也不會跳芭蕾了。”說著霍飛飛可惜的搖了搖頭，一臉的惋惜。
“陳芳露的腳跟你沒關係嗎？”我不確定的問，這與陳芳露說的不一樣呀。
“當然沒有，因為她的功底很紮實的，而且她的動作十分到位，平時練習時我也看的出來，所以一直都很滿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彩排那天，她會突然崴折腳，我也不理解呀。”霍飛飛坦然的看著我，一臉的無辜。
“可是，陳芳露知道你，也看到你的那雙紅舞鞋在這裏跳舞，而且她還說那天她感覺到被人推了一下的。”我還是問出了我的疑問。
“哦，原來她看到了，難怪了，她是怕我害她，所以她才故意崴了腳，自食惡果。”霍飛飛豁然明了的冷冷一笑。
“那我問最後一個，劉麗華的死與你有關係嗎？”我歎了口氣，看來我真的有些先入為主了。
“她的死和我有什麽關係。”霍飛飛象看傻瓜一樣看著我“小同誌，我隻能在這個團裏待著，因為這雙鞋一直都在團裏，我離不開的。”
“呼……”我呼出了口氣，看來今天我真的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對不起，霍老師，原諒我們的不敬，我們也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所以打擾您了。”林浩然馬上出聲道歉，他也知道這次是我錯了。
“算了，你們也是在為死者著急，不過我可以告sù你們，這孩子的死和我沒有關係，我也在可惜，可能老天真的不讓團裏重排《紅色娘子軍》了，怎麽會每個主演都會出事呢？”霍飛飛無奈的搖了搖頭，沮喪的坐在了地板上。
“對不起，霍老師。”我小聲的開口，隻說了這一句，接下來我就不知道怎麽說了。
“小同誌，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能看到我，聽到我說話，這說明你與常人不一樣，可是你應該相信，象我們這種老一輩藝術人，是不會做那麽齷齪的事情的，而且我也深深明白，好苗子要有天賦的，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霍飛飛抬頭看著我輕輕一笑。
“是我先入為主了，對不起。”我再次道歉。
“不過我到有個情況告sù你，劉麗華生前與陳芳露是好朋友，因為陳芳露不能再跳舞了，所以在得知這次劉麗華是主演時，她們發生過爭吵，而且吵的還很凶。”霍飛飛微笑的對我點了點頭。
我錯愕的看著霍飛飛，這個信息真的太有價值了。
“霍老師，您還有什麽心願嗎？我可以幫您什麽嗎？”我認真的看著她。
“小同誌，我沒什麽心願，我隻想找到一位可以真正表演《紅色娘子軍》的芭蕾舞演員，讓這部經典的紅劇繼續演下去，讓更多的觀眾看到。”霍飛飛溫柔的看著我。
“霍老師，您真偉大。”我感慨的向她點了點頭。
“小同誌，我不是偉大，隻是象你說的，還有東西沒有完全放下，我真的好想看一場團裏的《紅色娘子軍》的完整版演出，這樣我就無憾了。”霍飛飛坐在地上向我們點著頭，眼中充滿了向往。
我們在告別了霍飛飛後，又一起回到我家，坐在沙發上，我們三個都發起呆來，今天的這件事讓我覺得很鬱悶，怎麽會這樣呢，感覺明顯讓人給利用了。
利用？對呀，利用，就是利用，我想明白的抬頭看向此時也抬頭看著我的李健飛，從他眼中我看到了他與我一致的想法。
“陳芳露。”我們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個名字。
林浩然也在電腦上敲出了這三個字，我們不約而同的笑了，看來今天我們三個人讓人擺了一道，而這個人就是陳芳露。
當我們三人再次坐在陳芳露的茶館時，她那不自然卻故做鎮定的表情讓我覺得很可笑。
就在要問話前，李健飛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向我點了點頭，我看到他的想法後就輕輕的揚起了嘴角，看來警方也已經掌握了可靠的證據，陳芳露今天是逃不掉了。
“陳芳露，劉麗華是你的好朋友嗎？”李健飛首先提問。
“她？不算是，在團裏我沒有什麽好朋友，大家都在一起練習，說朋友也不為過。”陳芳露目光閃爍著，強做鎮定的回答。
“可是你們團裏人都說你倆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幾乎是形影不離的。”李健飛冷冷一笑。
“我們原來是一個宿舍的，後來我腳壞了以後，就搬出來了，因為大家在一起住，所以平時就走的近一點，可能是團裏的同事誤會了吧。”陳芳露用手撫了一下頭發，這是她緊張的表xiàn。
“你恨她。”我突然開口。
“什麽？怎麽會，我為什麽要恨她？”陳芳露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給我看。
“因為她是這次重排的女主角。”我冷冷的看著她。
“她是不是女主角和我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已經不能再跳了，誰當女主角不是一樣的。”陳芳露皺了下眉。
“對呀，你已經不能跳了，所以你才會恨她。”我看著她被我說的一驚的眼。
“你不用說，我來說說好嗎？”我攔住了她要開口的衝動，向她輕輕的一笑“你和劉麗華是同宿的室友，也是好朋友，你們無話不說，所以你在看到霍飛飛那雙會跳舞的紅舞鞋後，你第一個告sù了劉麗華，可是你沒想到的是，她沒有相信你，這讓你很氣憤。”
“然後就是第二次重排時你被選上了當女主角，其實你是很開心的，不過你也擔心會象萬寶莉一樣死於非命，所以你將自己的擔心告sù了劉麗華，而且將自己的決定也告sù了她，那就是在第一次彩排時你假裝扭腳的事。”我輕揚著嘴角看著已經被我說的張大了嘴，又驚又慌不知所措看著我的陳芳露。
“可是你沒想到的是，劉麗華也想當女主角，而且在第一次彩排時，她還幫了你一把，在你身後重重的推了你一下，讓你假裝扭腳變成了真的，而且還造成了你終身都不能再跳芭蕾舞的遺憾，對吧？”我輕輕一笑。
陳芳露咽了一下口氣，喘著粗氣“你……你怎麽知道的？”
“接下來，還有呢！”我知道我的話已經讓她亂了方寸了，就再加一把力吧。“當你知道事情的真象時，是在這次重排的時候吧？因為這次的女主角是劉麗華，她的表xiàn讓你徹底明白了，原來一qiē都是她設計好的，隻為了這個主角的位置，對嗎？”
“是她錯在先，她想當主角，也用不著那麽對我，我再也不能跳了，再也不能了！”陳芳露崩潰的對我大喊。
“所以你才會找她理論是嗎？”我再引導她。
“是的，到團裏找過她，也問了她，可是她卻說是我笨，說我沒資格當主角，說一qiē都是我自找的。”陳芳露生氣的說。
“所以你決定殺她？”我冷冷的一笑。
“我沒殺她，不是我殺的，是霍飛飛殺的。”陳芳露極力的否認。
“陳芳露，你知道劉麗華家的小區裏有監控嗎？樓裏也有，電梯裏也有，你知道嗎？”李健飛也揚著嘴角看著她。
陳芳露傻了，看來她還真的不知道。
“霍老師不會殺劉麗華，更不會出現在劉麗華的家裏，因為她隻能待在團裏，所以霍飛飛不是殺人凶手，而你在案發當天卻出現在了劉麗華所住的小區裏、樓裏、電梯裏，而且你是在劉麗華家的那個樓層下的電梯，請問，這怎麽解釋？”李健飛冷冷的丟出了問題，看著陳芳露的反應。
陳芳露無力的閉了下眼睛，她知道自己完了。
“是的，人是我殺的，那是因為她該死。”陳芳露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我們，眼中的凶光畢露。
“說來聽聽。”李健飛堯有興趣的抱著雙臂看著陳芳露。
“她一直都知道我的事，所以在那次彩排時，她在我身後推了我，讓我成了殘廢，你們知不知道，一個舞者再也跳不了舞是什麽心情，那是絕望呀，可是她卻一點愧疚也沒有，還幸災樂禍的在我麵前炫耀她當上主角的事，這讓我很氣憤，很恨，我找她理論，她卻說我笨，說我傻，那天我們吵的很凶，可當我轉身離開時，她卻在我身後嘲笑我是個瘸子，這是我絕不容忍的。”陳芳露眼中的凶光更甚了。
“案發當天，我去了她的家，我知道那天她休息，所以決定去找她，如果她向我道歉的話，我說不定會原諒她。”陳芳露緩了口氣“可是她去一點認錯的態度都沒有，還拿出那雙團裏新發給她的紅舞鞋給我看，我實在是無法再待下去了，就準備離開，可是劉麗華她得寸進尺的把我攔了下來，拿著紅舞鞋往我臉上拍，一邊拍一邊說‘你這輩子也別想再穿上它了，你瘸了，你一個瘸子還想再跳芭蕾舞，你做夢去吧，陳芳露，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就好好當你的瘸子吧，別再想那些不靠譜的事了’。”
“我生氣了，真的，我真的生氣了，我從背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參與**的毛巾，趁她得意的時候一下捂在了她的臉上，沒一會兒她就倒在了地上不動了，我就將她家裏的窗子全部關好，然後打開燃氣，走時還不忘將門也關好，就這樣，我殺了她。”陳芳露眼中沒有一絲的喜悅，反而覺得很傷感。
“陳芳露，你剛剛說的這些話，已被警方錄音了，現在有證據顯示你與劉麗華被殺案有關，現在我要拘捕你。”李健飛從坐位上站起來，從身上拿出手銬戴在了陳芳露的手腕上，陳芳露一點也不驚訝，她隻的靜靜的看著手上的手銬。
我歎了口氣，這樣的結果我也不想看到。
當李健飛要帶著陳芳露上車時，陳芳露回過頭來看著我“你們見到霍飛飛了嗎？”
“是的，霍老師說，你是她認為最有天賦的一個舞者，可惜你太自作聰明了，害了自己。”我靜靜的看著她此時已經懊悔的表情。
“你們相信我說的話，就夠了，我真的看到了鬼，對不對。”陳芳露深吸了口氣看著我。
“那不是鬼，是陰靈，一個想看到《紅色娘子軍》可以重新登上舞台的陰靈，一位真的藝術家。”我更正著她的想法。
陳芳露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了，李健飛就將她押上了車，看著警車開走，我的心情卻無比的沉重。
林浩然摟住我的肩輕聲安慰我“別想太多，人性的貪婪不是你能控zhì和解決的，人性有善就有惡，你光想著一味的善，對你自己也是一種負擔，你也要學會看開。”
我明白的點了點頭，林浩然說的對，這世間有善就有惡，這才是現實的世界，我改變不了，所以我隻能用自己的善來盡量為它做一點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