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女子銀行

不畫

第59章 寧死不從

書名:中華女子銀行 作者:不畫 字數:6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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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宋子銘晃著手,脖子都漲紅了,急得直跺腳,“你還有沒有一點兒倫理道德,對長輩大不敬,也不怕出門被人啐。你又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孫大聖,沒有長輩你能在這兒橫?”

“哼,別的都沒法駁,但沒有她還真就對我沒影響!”眼尖的宋玉芳,望見前頭有個小胡同。一路故意跑著直線,到了岔路口才一個急轉。

拉車不比跑步,沒有那麽大的靈活度,宋子銘見女兒溜了,簡直丟掉了一切斯文,當街急吼起來。

宋子銘的車夫也有了年紀,況且錢已經進了口袋,因此並不想怎樣去討好他,把車一停,擦著汗連喊吃不消。

於是,宋子銘隻能下了車,靠兩條腿去追。使他慶幸的是,宋玉芳是鑽到了一條死胡同裏去,因此並沒有跟丟。

“那麽我呢?!”

宋玉芳盤桓在胡同盡頭,猛然聽見這一聲吼,不由渾身一哆嗦。

喘著粗氣的宋子銘,一手扶在腰上,一手抬高指著宋玉芳道:“老太太已有了年紀,咱們做晚輩的不管持一種什麽立場,孝順的順字起碼該有的,哪怕是敷衍呢。否則,她有個三長兩短的,人家背後不得說這個罪名該你背著嘛。”

宋玉芳剛要駁回,卻被父親搶了一個先:“就算你不要臉麵不要名聲,我呢,你媽呢,你弟弟呢?”

包氏心裏橫豎是沒有宋玉芳這個孫女的,宋玉芳也不很顧念她,可母親和弟弟始終是她的軟肋。就像從前,一旦跟大木倉有了什麽摩擦,宋子銘白天要去教書,孩子們又得上課,要找別扭就隻有衝著宋太太去了。

一想到這些,宋玉芳便不再堅持,垂頭喪氣地走到街邊,低著頭忍著淚,靜靜等著宋子銘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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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地方一看,包氏依舊擺著她冰冷高傲的架勢坐在正中,大太太、三太太分坐兩邊。

地上擺著一個蒲團,這是要讓人下跪的意思。

宋玉芳知道這是在等她的,她心裏自然也不服。可有一句話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幾位長輩往上一坐,仆人們分兩邊一字排開,這陣仗一下就叫宋玉芳腿軟了。

包氏見她一屈膝,便覺得事情能有七分把握了,便想再從氣勢上壓一壓人,這樣或許能坐定十成的把握。隻見她左手端著茶托,右手拿著茶蓋撥弄著,獰笑道:“你也該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是先禮後兵的。”

宋玉芳聽了此言,臉上慘白一片。

禮,上回已有過了,那麽這次是要用兵?

想到此,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抱著一絲奢念先看一眼宋子銘。得不到回應的她,急得轉著圈來觀察形勢,似有意要找個可逃跑的路線。右手驚恐地搓著下唇,幾乎要掐出血來。

感到情況不好了,三太太先去瞧包氏的臉色,見果然有要發作的跡象,便先出來打圓場:“小玉,三嬸同你直說了吧。豐盛胡同的鄂家,你認識的吧?正是鄂老太太看中了你,點名要你去給她做孫媳婦兒呢。也是因為天降的良緣,咱們家才顧不得長幼,先要辦你的事兒了。”

這是宋玉芳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隻是這樣提起來,再聯係前陣子鄂老太太的古怪表現,似乎就很有信服力了。

三太太噙著笑,起身來牽宋玉芳的手,幾乎要湊到她臉跟前去說小話:“你也體諒體諒,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習慣。咱們這撥再往上,誰不是婚姻大事全權交由家長做主呢。我也說,如今朝代變了,或者該把謎底先揭開的。小玉你又不是不懂事兒的孩子,一聽說對方的條件,自然就明白祖母的苦心了不是。”

這樣苦口婆心的話,卻死活鑽不進宋玉芳的耳朵裏。她心裏在想的,都是鄂府上下的各色人等,以及傅詠兮向她轉述的那幾位鄂太太是如何野蠻。

且不說家長做主的婚姻究竟好不好,單說這種親戚,或許連宋家都不如呢。在一個深淵裏長大,好容易脫離出去,卻要被推入另一個更險峻的深淵裏去,誰敢答應。

她是嚇傻了,可一旁的大太太卻誤以為是有戲了,也走過來,背對著包氏,嘀嘀咕咕勸著宋玉芳道:“從前或者咱們有些誤會,祖母待你不是不好。隻是你母親始終把個嫡庶名分放在心上,祖母為了大家和氣,才說分開了好。大伯母說話做不做準,你心裏也明白。我今兒就拍著胸脯向你說,你祖母一天不念叨你三回,這一天就不算完。她或者有些不善表達,但對你的心可真呢。”

說完這話,大太太衝著三太太眨了眨眼睛。她早先斷言了,宋玉芳這種處境,正需要個能拉拔她一家子的姑爺,或許整件事的症結在於不該先問同不同意讓家裏替她操辦,而該直接暗示她,這次的姻緣有多難得。

可宋玉芳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更了解鄂府的紛亂,她沒有如大太太所料,反而甩脫了手,怒目瞪著這滿堂不顧她終身幸福的所謂長輩,生平第一回憤然抵抗著這個家庭的權威:“先以禮相逼,不成再武鬥。我則不同,既要抗爭,就一爭到底半步不退讓!如果接下來,你們要說什麽麵子上敷衍敷衍,回來隻說沒看上的話,我先告訴你們,這種話我半個字都不會信的。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先合了八字,萬事俱備了才騙我去走過場。一旦我出現了,對方或許就認定了我是同意的。這種兩頭欺瞞的事情,原上不得台麵的,但就我看來,咱們的門楣本也不光彩。做奴才做出的光彩,仗著自個兒是王府裏的紅人,比別家多些門路,雖然掙著了錢,買得了粉牆黛瓦、禽獸衣冠,骨子裏卻仍是趨炎附勢的一顆奴才心!”

最後一句話,狠狠戳在了包氏心上。這是在罵包氏不過是個陪嫁丫鬟,宋老太爺也不過是親王府上一個得臉的家下人,不過狗仗人勢罷了。

這種話,背地裏自然不少人說,可由宋家的孫女說出來,怎麽不石破天驚呢。

大太太、三太太哪裏還顧得上別人,隻管撲在包氏跟前磕頭,請她消氣。

宋子銘先也跪了一下,看著包氏鐵青的臉色複又想到,認錯早已不解決問題了。便就起身,抄了手邊的茶杯高高舉起:“宋玉芳,你要幹什麽?!”

也有幾個下人過來勸宋子銘別打壞了小姐,卻都不真心,隻是表麵的敷衍。

宋玉芳覺得身上很冷,那種透骨的寒意是她這輩子未曾經曆過的。

包氏不在乎她,她不難過,沒有血緣的親人有時甚至比不上仇人。

可為什麽父親也這樣對她,一個孝子的名聲,就那麽重要嗎?這天地難道從未變過模樣,難道讀了書的新女性隻是比前清的女子更加清楚自己是賤命一條,然後比照著書裏那種萬劫不複的人生,一點一點地踩著前人的步子沉淪,而毫無半點自救之力嗎?

宋玉芳翕了翕唇,才動這麽一下,甚至未發出一聲哭腔,便已覺得耗空了全身的力氣。最後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樣帶哭帶喊地向父親發泄著心底的悲憤:“你自己數數,為這件事已經問過我多少回想幹什麽了?我哪一回沒說明白,我自己的命運我要攥在自己的手心裏。是工作是嫁人,嫁人要嫁什麽人,第一決定權在我手上,而不是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話音才落,一個瓷杯從宋玉芳的眉尾擦了過去,飛到了立柱上,應聲碎成了一片。

宋子銘氣歸氣,終究沒舍得打下去,包氏卻舍得。

眾人不由“哎呀”一聲,在祖孫兩個之間猶豫了片刻,紛紛選擇去順包氏的氣。

宋子銘踟躕著,看著女兒眉尾的一道血痕,心裏有一絲的軟化。手便停在了半空,想要去掏帕子,又不由望著包氏去想,設若自己先關心女兒而非先關心上人,會否惹怒上人。

被人團團圍緊的包氏本就胸悶極了,人一多更是喘不過氣來,她撥開一層又一層的人,狠狠一拍桌,怒指著宋玉芳,咬著牙幾乎是嘶吼出聲的:“你給我記住,隻要有我在一天,這種洋鬼子的屁話,就別想來玷汙咱們的家風!”

“設若玷汙了呢,你們預備怎樣?”宋玉芳宛如是殺紅了眼的小兵,盡管勢單力薄,卻有殊死一搏的勇氣,“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還是直接使最後一招的好。因為我絕對不會為任何理由而動搖!什麽條件,誰開的條件,不先商量我的條件,能換到什麽,錢還是愛,亦或對我來說,兩頭都是空。”

這一說,三太太便不得不出麵調停了:“小玉,你別誤會了。是三嬸說錯了,不是那個條件,我說的條件是人家出身名門,自然也是家底豐厚,更主要是人品相貌配你正相當。”

宋玉芳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便道:“能促成婚姻的,隻有相當的靈魂,沒有相當的條件。”

包氏仰天則冷笑道:“能過下去,全靠相當的條件,有情飲水飽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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