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覺得它應該在清河崔氏的府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房玄齡渾身都在顫抖，雙手都在打哆嗦，可他卻不得不說。
因為他明白，陛下雖然表麵上在問他的意見，實際上早就已經下定了注意！
陛下要的，僅僅隻是自己的一個表態而已。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房玄齡說完，李世民便笑著點頭：“不愧是你玄齡，果然到了關鍵時刻，還是你最懂朕的心思。”
“清河崔氏！”
“新竹造紙術！”
“既然狗大戶已經把刀遞到朕的手上，如果朕還這般慫下去，不敢對五姓七望動手，那豈不是隻會惹狗大戶笑話？”
“等到他從餘杭滾回來，還指不定會對朕鄙視到哪裏去，罵出多麽難聽的話語。”
“刀？”
“什麽刀？”
本來想要笑著點頭的房玄齡，聽到這裏，頓時露出一臉迷糊。
王公子把什麽刀，遞到了陛下的手上？
“哈哈！這刀就是新竹造紙術！”
“玄齡，沒想到你也會有犯迷糊的一天，枉我剛剛才誇獎了你，腦子屬實不太行呀！”
李世民輕笑不已。
以往李世民都是被王遠瘋狂嘲諷智商了，現在終於輪到他自己嘲諷別人智商了。
不得不說，這感覺是特莫的爽！
房玄齡看著陛下得意洋洋的模樣，老臉頓時一紅，內心狂翻白眼。
這君臣關係，還能不能好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破話果然是騙老實人的。
不過他的無語並沒有維持多久，李世民也明白事情輕重，笑了一會之後便回歸到正題，接著道：
“有了這新竹造紙術，朕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製造出大量的廉價書籍，輸送到清河郡，直接給清河崔氏來一個釜底抽薪，徹底毀滅他們的根基！”
“這一次。朕就要拿崔氏這隻雞開刀，讓其他五姓七望看看，朕可不是好惹的！”
李世民很是自信，眼中全是深寒的殺機，看得房玄齡莫名打了一個寒戰。
哪怕李世民沒有直說，可房玄齡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什麽是世家？
世代為官的超級家族就是世家！
就好比清河崔氏，它們現在所擁有的聲望，就是因為在過去出了十數個宰相，無數朝廷重臣！
這樣一代代的積累，帶給了他們無數的財富和名望，財富和名望又換成了無數書籍，讓他們可以一代接一代的培養人才。
而陛下現在，就是想要用新竹製紙法，直接把清河崔氏的根基給徹底刨掉！
崔氏這一次，恐怕真的要倒血黴了。
“這是要變天了呀！”
他下意思感歎，渾身顫抖不已。
房玄齡額頭冒著冷汗，突然感覺這大半年內，大唐發生了變化，比過去十幾年加起來還要恐怖。
這絕對是驚天之變呀！
聽到這話，李世民轉身，看向窗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玄齡你這話可是錯了，這天呀！早就已經變了!”
“從朕去藍田縣的那一天開始，變革就已經爆發！”
這一次，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清河崔氏給徹底打壓下去！
“前隋都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李世民來完成！”
李世民說著，一手按在了黑色木盒上，笑容無比燦爛！
五姓七望，將在他手上，永遠成為曆史！
“陛下聖明！”
房玄齡一個踉蹌，直接行禮，低頭表示順從！
崔氏已經完了！
日升日落，第二天很快來臨。
太極宮，甘露殿上，李世民穿著暗黑色龍袍坐下，四穩八方。
其本人更是氣勢如淵，深不可測，目光如電，威嚴恐怖。
在他的身前，則是一眾前來早朝的文武百官。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汗珠。
不知道為何，他們總感覺今天的李世民，有點不一樣。
可到底是哪裏不同，他們卻又說不上。
聯想到自己昨晚得到的消息，群臣內心皆是複雜難明，一時間都不敢說話。讓甘露殿直接安靜了下來。
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
看著沉默的眾多臣子，李世民內心直覺得一陣好笑。
自己既然都收到了消息，那這些世家估計也都收到消息，知道了餘杭現在所發生的一切。
可即使是這樣，他們居然還能沉得住氣。
還真是有恃無恐呀！
這是量定了自己不敢拿他們開刀嗎？
真是可笑！
“諸位，你們可有要事要奏？”
李世民看著眾人，聲音充滿了威嚴。
可即使如此，諸多大臣依舊低著頭，心思各異，誰也沒有說話。
“既然都無事，那就退朝吧。”
李世民輕輕一笑，也不含糊，直接大手一揮，就要宣布退朝，讓群臣退下。
和他比耐心，這些家夥還嫩了點！
在這個天下，除了王遠這個狗大戶，沒人有資格在他麵前故作高深！
既然不願意說話，那就永遠不要說話了！
李世民話音一落。眾多臣子頓時慌亂了。
誰也沒有想到，陛下居然會直接宣布退朝，一點思考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陛下，請您等一下！”
“稍慢！陛下請稍慢！”
“臣......有事稟告！”
被李世民這一舉動弄得措手不及的眾人，連連大喊。
尤其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大臣，更是無比慌亂，都想要勸李世民收回退朝的命令。
“既然如此，你們就說呀！”
李世民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看向了剛才最先站出來，表示有事稟告的禮部侍郎崔慶。
“你可有什麽要事要奏？”
崔慶的出身，正是清河崔氏！
哪怕李世民在故意疏遠五姓七望，可崔氏依舊有著一個禮部侍郎，是正四品官。
聽到李世民的問話，雖然內心不願意，崔慶還是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
“陛下，最近在餘杭哪裏出現一樁離奇異事。”
“不知道是何人，居然未經官府的許可，就到處亂貼告示，妖言惑眾。”
“數量之大，恐怕已有數十萬張，耗費錢財最起碼超過數百萬貫！”
“此舉不但對我清河崔氏的名聲造成極大影響，而且大大損害了朝廷的威信，還白白浪費了數百萬錢財！”
“臣在此請求陛下，通知各個州郡辟謠，還我崔氏清白，嚴查此事！”
“行如此喪心病狂之事者，內心絕對有謀反之意，傾覆蒼生之念！”
為了引起李世民的重視，崔慶可謂是徹底豁出去了，把事態往最嚴重的方向扯。
“哦！”
聞言，李世民表麵上發出一陣疑惑的驚呼，內心卻是冷笑不已。殺機騰騰。
最大的吸血蚊子明明就是你們這些五姓七望，現在倒好，這崔慶居然還有臉說別人要謀反。
這是真是有夠可笑的。
就連底下知道內情的房玄齡，也對這番話徹底無語，很是同情地看向了崔氏。
陛下早就對崔氏動了殺心，現在這崔慶，居然還主動跳出來，提及謀反，提及花費了數百萬貫。
這不是嫌棄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不但是主動遞刀子，而且還把脖頸也伸到了斷頭台上。
人才，真的是人才！
崔氏有這種人才，真是何愁不滅亡呀！
“既然如此，那你可否帶著那告示而來？”
另一邊，龍椅上的李世民收起了“真誠”的迷惑，凝重開口，露出了一幅對此事十分在意的模樣。
“帶來了！”
崔慶看到李世民如此重視的模樣，也是高興不已，連忙把告示拿了出來。
“這上麵全是汙蔑清河崔氏的話語！眷寫此告示者，其心可誅呀！”
他很是高興，在來上早朝之前，為了能讓陛下看清楚，他還特地抄寫了一遍。
而李世民也很是認真地拿起查看，逐字逐句的閱讀，十分的敬業，讓房玄齡看得一陣無語。
果然，陛下在演戲這一道，已然是巔峰造極了。
過了好一會之後，認真看完的李世民才悠悠開口道：
“就算不論造反，這上麵的罪狀可不少，你崔氏真的確認，這都是假的？”
“陛下，這絕對是假的！”
崔慶連忙行禮，大驚道：
“我崔氏對大唐忠心耿耿，對天下百姓更是鞠躬盡瘁，這絕對是汙蔑呀！”
“而且吳興崔氏，也早就和我清河崔氏分隔，他們所行之事，和我清河崔氏沒有任何關係！”
“反而是這告示，上麵全是汙蔑忠良之語，絕對是有反賊在暗中故意鬧事！”
很顯然，即使是到了這一步，崔慶還是想要潑髒水。
其實如果不是李世民清楚知道，此事就是王遠所為，知道這個狗大戶是什麽性子，估計已經被說動了。
可惜，這個世界真的沒有如果，也沒有假如。
“原來如此！”
李世民點頭，麵露認真：
“你說的沒錯，朕相信你！”
“如你所說，崔氏世代對大唐都是忠心耿耿，更是北方赫赫有名的超級大族，被萬民所敬仰！”
“如此的超級世家，有先祖的高貴品德庇護，斷然不會幹如此欺壓百姓，私藏官倉，踐踏先祖靈牌的勾當。”
“多謝陛下，陛下聖明！”
聽到這話，崔慶高興不已，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陛下果然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不過陛下你太過抬舉我們崔氏，我們不過是一普通家族而已，在大唐麵前，豈能擔當望族之名？”
“我們不過是星火，陛下您才是大唐的千古明君！”
既然李世民給他們崔氏麵子，崔慶也不會不識抬舉，連忙又表示了一波忠誠。
然而可惜，他這波忠誠注定隻是在表錯意，一無用處。
這一刻，連房玄齡都已經不忍心繼續看戲下去了，扭頭移開視線。
如果說在一開始，崔慶就說如此之話，還能有一線生機。
而現在，經過剛才那番神奇操作，他已經成功把自己給作死了。
沒救了！
果然，房玄齡剛剛扭過頭去，內心冷笑不已的李世民，便在輕笑中，給崔氏下達了最後判決。
“你這話說的，真是太謙虛了！”
“放心吧，朕不會讓崔氏這等名門望族，承受不該有的冤屈，留下汙點！”
“為了還給你們崔氏一個清白，為了給天下百姓重新樹立你們崔氏的光輝形象！”
“朕下令，對你們清河崔氏進行徹底的搜查！”
“朕以天子之名保證，絕對會給你，給整個崔氏一個交代！！”
李世民說得無比義正言辭，直接讓禮部侍郎崔慶“撲通”一聲，瞬間跪下！
他茫然地跪在地上，額頭上全是汗水！
這是怎麽回事？
他這是在做夢嗎？
這是假的吧？
陛下居然要對崔氏徹查？
他難道想要和五姓七望開戰嗎？
清河崔氏雖然沒有和告示說得那般，私藏前隋玉璽和龍袍，但一路走到現在，成為五姓七望之首，怎麽會沒有背地裏麵的黑暗勾當？
崔氏根本就不經查呀！
他看著李世民，張了張嘴，很想說什麽。
可看到後者平靜之中蘊含冰冷的眼神，卻又什麽都不說出來。
突然之間，崔慶猛地想到一個關鍵！
既然自己都收到消息，那為何陛下會一無所知？
之前能夠清楚知道東突厥爆發雪災，知道吐蕃內亂的陛下，居然會對告示的事情什麽都不知道？
這怎麽可能！
而且普通賊人，怎麽會有數百萬貫，而且還敢大規模傳播告示！
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傳播告示的人就是他暗中安排的！
為的，就是想要試探他們崔氏的底細！
“嗬嗬！”
崔慶笑了，癡呆般地笑出了聲，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
是的，在這最後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愚不可及！
他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呀！
“我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崔慶哭了，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情緒完全崩潰！
“你不要這樣！”
李世民看到一幕，眼眶也濕潤了，走下龍椅，來到崔慶的麵前，拍了拍後者的肩膀。流淚道：
“放心吧，如你所願，朕一定會給崔氏討回公道！”
“來人，把崔侍郎送下去，日夜看管，不要讓他出現任何意外！”
“你等著，徹查結果一出，朕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李世民的聲音帶著哭腔，而他剛說完，崔慶就徹底昏死了過去。
整個甘露殿，也都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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