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從今往後，你們不得踏出長安半步！”
李道宗這一句話說完，現場的氣氛瞬間就恍如凝固了一般，冰冷刺骨。
風吹了進來，眾人的衣袖微微揚起。
祿東讚拿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呼吸無比凝重，他的神色先是錯愕，然後逐漸變得猙獰：
“什麽意思？你這是想要軟禁我等嗎？”
“開什麽玩笑！我可是有你們陛下的口諭......”
然而還沒祿東讚罵完，李道宗就冷笑著打斷。
“巧了，我也有陛下的秘旨！”
“而且陛下的口諭隻是讓你們隨意學習，雖然不能離開長安城，但你完全可以慢慢學習呀！”
“甚至，我還能好好配合你！”
“隻要你們不靠近長安城門，那你們就依舊是客人，我大唐依舊會以禮對待。”
“如果離開，斷頭台上必有你們的一個位置。”
李道宗高高在上，宣告了祿東讚的命運。
“滾開，我要見大唐皇帝！”
“李道宗，你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
祿東讚立馬站起，發聲大罵，其他吐蕃使團之人，也是大聲怒罵。
而祿東讚慢慢後退，他想要乘亂逃走，去太極殿再見一次李世民。
不應該的！
不應該會這樣的呀！
為什麽大唐皇帝要把他們軟禁在長安，難道他就不害怕吐蕃會因此發怒嗎？
還是說大唐看穿了吐蕃的虛實，而且還打算開戰？
猛地，正在後退祿東讚瞳孔一縮，臉色無比蒼白，腳步更加快了。
必須要趕緊離開這裏。
然而還沒等他靠近門口，兩個金吾衛就出現，亮出了白晃晃的陌刀。
“止步！”
冰冷的聲音響起，祿東讚腳步一頓，直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完了！
吐蕃真的完了！
祿東讚萬念俱灰，心中有些無限的疑惑，但卻沒有人可以詢問。
誰告訴他，這幾天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呀！？
遠在藍田縣的王遠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樣再一次以寥寥數語，改變了整個大唐曆史！
不但吐蕃要成為曆史，和親也將永遠消失！
......
“藥師（李靖），你上次就已出征，這一次就多休養一陣，給其他人一下機會。”
“候君集，牛進達，這一次覆滅吐蕃的戰爭，就由你們兩人掛帥。”
“此事暫且罷了，若是無意見，那就退朝吧。”
在鴻臚寺氣氛驟然冰冷的同時，太極殿內，早朝也已然結束。
聽到李世民的退朝聲，李靖，牛進達，侯君集三人各自領命告退。
而其他還在震驚之中的諸位文臣武將，也紛紛告退，一邊走還一邊響起各種討論聲。
很顯然，他們都被陛下的果斷給嚇得不清。
數月之前，陛下說攻伐突厥就攻伐突厥，現在也是說攻伐吐蕃就攻伐吐蕃，甚至連誰掛帥都定下了。
這代表這什麽？
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呀！
連想起過去的種種，李世民在眾人心中的形象，除了威嚴之外，還帶上了些許神秘色彩。
唯有李靖心情有點煩悶，不過他也明白，陛下這是不想讓他功高鎮主。
滅一個東突厥就足夠，如果再讓他去滅吐蕃，那就是一人滅兩國了！
這份功勞，足以成為大禍害！
哪怕他沒有反心，但有的時候，流言蜚語也是能夠殺人的。
念及，他看向了長孫無忌。
發現這個大國舅爺，居然留在原地，沒有離開，眼中當即閃過一絲疑惑。
和他一起還有長孫無忌，魏征和房玄齡三人。
陛下留下他們，是有什麽要事商量嗎？
李靖心中留意，轉身離開，打算有空就去找找長孫無忌探探口風。
陛下這幾個月的改變，肯定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原因在內。
不得不說，李靖還是很敏銳的。
而另一邊，長孫無忌沒有察覺到這一幕。
他隻是眯著眼，看向了房玄齡，魏征，杜如晦三人，發現三人的神情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在這次早朝開始之前，陛下就讓他們在早朝結束之後留下商量討伐吐蕃的細節。
“你們跟朕來。”
李世民起身，長孫無忌四人連忙跟上。
沒多久，禦書房內，李世民打開了窗口，讓四人坐下。
“輔機，你我認識多少年了？”
他沒有直接商量如何討伐吐蕃，用食指關節敲了敲窗沿，突然聊起了家常。
“大概二十多年了吧。”
長孫無忌皺眉，眨了眨眼，不明白為什麽李世民要和他聊起家常來。
他少年喪父，與母親、妹妹被異母兄長孫安業趕出家門，由舅舅高士廉撫養長大。
好在他生性聰慧，勤奮好學，博通文史，而且頗有計謀，與李世民成為布衣之交。
後來因為高士廉將甥女長孫無垢嫁給李世民，長孫無忌又和與李世民成為郎舅。
兩人雖然期間發生很多分歧，但相交也有二十多年了，走過了無數生死大關。
“沒錯，準備來說我們兩人認識已經有二十三年了。”
“大唐能有現在的繁榮，你絕對是功不可沒，而現在朕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李世民停下了手指，看向了長孫無忌神色複雜：“隻是，朕真的能信任你嗎？”
“這......”
長孫無忌額頭立刻冒汗，很是緊張。
陛下這話說得，真的好恐怖呀！
到底是什麽事情，居然還陛下用上“拜托”這個詞語？
毫無疑問，肯定牽扯極廣！
“陛下，有什麽事情直說就可以了，而且克明，玄齡，玄城都在，老臣能幫的事情，他們也能幫。”
長孫無忌擦了擦冷汗，指向了不知何時站起，正在退到一旁裝死的三人。
托人下水這種事情，他長孫無忌最擅長了。
既然在場，那就別想逃！
“不！”
李世民搖頭，看著長孫無忌：
“這件事情隻能由你來辦，或者說，隻能由你的長孫世家來辦！”
“你現在就給我一個答複，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放心，無論你做什麽回答，朕都不會怪罪你。”
轟！
聽到這話，長孫無忌腦海一炸，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而房玄齡等人，則是再度整齊後退，全都靠到了禦書房門前，恨不得奪門而逃，狂咽著唾沫。
臥槽！
陛下居然說出這種話，那肯定是要發生大事了呀！
難不成陛下又要拿世家開刀嗎？
“我......”
長孫無忌咬牙：“臣答應！”
“無論是什麽事情，陛下你盡管吩咐。”
陛下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自然也沒有選擇了。
他若是拒絕，那就是徹底和陛下站在了對立麵上。
雖然念及過去的情分，李世民不會對他怎麽樣，可往後就不一樣。
就和王遠所說的一樣，做牆頭草，尤其是在一個隨時都能把你幹死的人麵前搖擺，那真的是愚不可及。
因此，長孫無忌沒有別的選擇了。
“很好！”
李世民露出微笑，這個從式微之始就一路輔助自己的布衣之交，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那朕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
“如今我大唐剛剛和突厥打完一場大戰，同時還要建立北庭都護府，大明宮，推廣新教。”
“如此種種消耗疊加，雖然有著坊櫃的支持，但國庫已然空虛，根本支撐不起和吐蕃的戰爭。”
“而今年的稅收入庫，卻還需要幾個月時間。”
“現在吐蕃的情況複雜難免，誰也不能確定它還會內亂多久，若是錯過這個戰機，那和吐蕃的戰爭很可能就會演變為持久戰。”
這就是李世民想要拜托長孫無忌的事情。
自古動兵，都是糧食先行。
而且吐蕃和東突厥不一樣，他們雖然正發生內亂人禍，但卻沒有天災，而且還有高原地勢，屬於本土作戰。
哪怕調動上草原部落的力量，這一戰也會不能太過樂觀。
毫無疑問，隻要稍有差池，這就會演變為一場艱苦的持久戰！
因此錢，是一定要準備足夠的！
聽到這話，長孫無忌瞬間明白了。
陛下這是缺錢了，打算拿世家開刀！
好狠！
“陛下，你需要臣如何去做？”
長孫無忌詢問，他對此倒是沒有什麽心理負擔。
反正天下吏治這種直接動搖世家根本的計劃都推行了，他也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了。
既然選擇得罪，那就得罪到底吧。
斬草要除根，春風吹過照樣禿！
“其實陛下，此事一定要仔細商討，免得引起各大世家的反撲。”
長孫無忌其實反而有點擔心，李世民會太過心急。
當初隋朝三征高句麗，就是瘋狂壓榨世家，搞得他們最後斷糧斷錢，甚至還起兵造反。
如果李世民的壓榨措施太過激烈，那很可能就會讓曆史重演。
“放心，此事朕自有妙計。”
李世民很是自信，然而長孫無忌卻是將信將疑。
他皺起眉頭：“陛下，前天去藍田縣時候，王公子好像沒有說過這方麵的解決方法吧？”
“不是臣不相信，可如果這個計謀是陛下自己想出的，那是不是去藍田縣問一下王公子？”
聞言，李世民臉色當即僵硬住了。
雖然長孫無忌說得很是委婉，但意思卻還是那個意思。
陛下，你想出來的這玩意，它靠譜嗎？
“輔機，你想被倒吊在承天門上嗎？”李世民咬牙。
“陛下，你說什麽我都去辦！”長孫無忌苦笑，果斷投降。
媽耶！
陛下還真是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動不動就倒吊承天門。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難受，朕就是想讓輔機你去舉辦一場拍賣會。”李世民繼續道：
“拍賣的東西都是琉璃之寶，朕對你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搞得足夠盛大，最好讓所有世家通通知曉！”
“拍賣琉璃寶具？”
長孫無忌一愣，房玄齡三人的神色也有些奇異。
琉璃之寶在大唐，向來都是奢侈貴品，一經現世，根本不需要多費口舌，就會被爭相購買。
“臣想不明白，為何陛下你要如此慎重其事？”
“輔機，不是朕想要隱瞞，隻是這其中的原因很難三言兩語就講清楚。”
李世民拍了拍長孫無忌的肩膀，對著愣然的他繼續道：
“你隻要辦好這件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就別問了。”
“那好吧。”
長孫無忌點頭，雖然不清楚陛下此舉到底是何意，但他也不會違背皇令。
不過他也能猜到一些，陛下此舉，估計就是在給世家挖大坑。
接下來，李世民又和幾人商討了一下征伐吐蕃的細節，然後就讓他們暫時退去。
“狗大戶，這一次就拜托你淩！”
空蕩下來的禦書房內，李世民看著窗外的太陽，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其實在他的心中，對錢財之事早就已經有了解決方法，那就是去販賣狗大戶的琉璃之寶。
這是他前日一看到滿牆的琉璃之寶後，就有的想法。
當初隻覺得這一幕很震撼，但仔細一想，李世民很快便察覺到其中的商機。
其實大唐早就知曉琉璃之寶是人造的，而且大唐的工匠也能製造出一些，隻是因為琉璃煉製太容易產生氣泡了。
所以那些沒有任何氣泡，完美無瑕的琉璃之寶，一直都被各大世家，以及皇室所收藏。
或許這就是人類的某種本能，看到美麗的東西，就下意識覺得它會價值連城，想要收藏起來。
本來，李世民也是抱著如此想法的。
可在看到狗大戶的琉璃之牆後，他想法突然就改變了。
其中最有衝擊力的，就是那三個琉璃球，雖然坑坑窪窪，但卻一點氣泡都沒有！
而王遠還說，那三個琉璃球是他製造的!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狗大戶應該是掌握了可以消除琉璃氣泡，批量製造琉璃之寶的方法！
這代表著什麽？
琉璃之寶很快就會一文不值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在它徹底貶值之前，再好好撈一筆呢？
數百件琉璃之寶，完全能夠把五姓七望給完全掏空！
至於王遠會拒絕販賣琉璃之寶，李世民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可能。
以那個狗大戶的懶散性格，隻要自己準備得足夠充分，足夠完美，他還是願意躺著拿錢的。
狗大戶呀！
這一次就輪到朕來算計你吧！
李世民嘴角上揚，很是得意，覺得今天的眼光格外燦爛。
他昨日入寢之前，就已經派人前往雪區高原查明情況。
隻要吐蕃內亂的消息屬實，他就會立刻前往藍田縣，說服王遠運琉璃來賣。
至於那些世家發現真相會是如何反應，李世民則是完全沒有在意。
李世民才沒有心情去理會螻蟻如何憤怒。
然而得意洋洋的李世民不知道的是，在他思考如何算計王遠的時候，王遠也坐著馬車，一路哼著小曲，吃著紅薯，帶著一個大包裹，來到了長安城內。
他來此，就是想要文明觀猴的！
難得吐蕃使團來到長安，這種熱鬧王遠怎麽會錯過呢？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