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

豆子惹的禍

第三二六章 我的園子

書名:搬山 作者:豆子惹的禍 字數:12743

花團錦簇鬆竹青翠,既有青木挺拔,也有古樹斜逸除佳木蔥蘢,還有大大小小的奇石坐落其間,相映成趣雖然已到了寒冬時節,此處卻仍生機盎然,滿眼活潑

朝陽卻沒心思去欣賞這份精致景色,他正垂首肅立,不敢稍動,就連呼吸都已改為內息,生怕發出一點聲息,會驚擾了師祖

不久之前,賈添突然出現在朝陽麵前,聽他說話的語氣輕鬆得很,顯然這幾個月裏修養的還算不錯

可很朝陽將無仙上次傳來的口訊轉告於他之後,賈添的語氣就低沉了下來,追問道:“之後,無仙沒再傳訊過?”

朝陽搖了搖頭這幾個月裏,他隻收到了一條口訊,而且還是在八月十五之前

賈添掐訣施法,連試了幾次,都聯係不到無仙

跟著,又有和尚走上前,將‘邪道三宗並入日饞仙宗,奉掌門魔君義子梁磨刀為主’和‘一個月前日饞仙宗門下高手強襲多個正道小門宗’這兩件事稟告於賈添

賈添聽過後沒說什麽,就盤腿往一塊磐石上一坐,閉口不言

和梁辛曲青石等人先前估計的而不同,賈添和修真道之間的聯係,其實少的可憐,甚至都沒像長春天不老宗那樣去修真門宗安插臥底

這是因為眼界或者說是目的的差異,長春天受正道追殺,要時時刻刻去關注正道門宗的動向,所以才會派出死間;但是賈添不同,修真道在他眼中沒有威脅可言,天下修士不是敵人,而是工具刀槍傀儡將士

得誇張些,賈添甚至都不怕修士們知道他的傀儡大計,因為知道了也沒用,除非修士們能找到賈添或者他法術設計的中樞所在,並將之擊殺或者毀掉,否則就無法逃脫變成傀儡的下場

賈添隻要做好兩件事就足夠了:維持住修真道的安定,在邪術發動前,最好天下間所有的修士都活著;把自己和邪井藏好,別被人找到

自從正邪惡戰之後,這幾百年裏,修真道上雖然也小風波不斷,但大局始終太平安穩,五大三粗把秩序維持得很好所以賈添根本不需要去安插臥底,要臥底去做什麽?平白給修士送去個找到自己的機會麽?

命麒麟收朝陽為徒,占據乾山道,也不是為了‘臥底’,而是因為乾山應對日出,地勢特殊,賈添需要在山中養井

雖然沒有臥底,但邪宗日饞異軍突起邪道高手搶襲正道門宗這兩件鬧出的動靜極大,賈添手下的和尚自然也會收到風聲不過他們所知的,也僅僅是‘結果’,對其間具體的過程全不清楚

……朝陽靜靜地等待著,不敢隨處亂看,目光緊緊盯住自己的腳尖雖然看不到師祖的表情,不過朝陽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冷

不是神通功法的緣故,而是周遭的天氣,真真正正變得寒冷了,陽光暗淡,風吹透骨

終於,朝陽周身一暖,周遭的環境又恢複了正

朝陽稍稍鬆了口氣,再抬起頭立刻被嚇了一跳,在他們周圍,不知何時聚濾百多個和尚

這些僧人和兩位國師一樣,都是賈添門徒,被布防於此處,先前感到賈添的氣勢異樣,悄無聲息圍攏而至,肅立聽令

“梁磨刀是將岸的義子?”賈添笑了,聲音輕鬆且歡愉:“這可失算了,無仙冒充的假魔頭碰到了真義子,不被拆穿才怪”

著,賈添伸手,敲了敲了額頭:“不過,被拆穿和被打敗是兩回事吧我不明白的是,梁辛憑什麽能擊敗無仙”

朝陽小心翼翼地開口:“梁磨刀的身後還有勢力,想必是一擁而上群起而攻……”

賈添語氣不變,說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如果沒有意外,隻憑無仙一個人,就能殺盡天下修士,和人多人少沒關係的”

完賈添不再理朝陽,手指繼續輕彈額角,喃喃自語:“要敗無仙,非得有不受天道之力才可以,中土上還有這種力道麽……不受天道……”

正嘟囔著,賈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身體都微微一顫,猛地抬頭,臉上的千萬‘碎片’都炸起一份恍然大悟,同時脫口叱喝:“槐樓槐樓艾這麽大的事情竟疏忽了”

隨即賈添舉目望向和尚們:“找三個人第一個,梁磨刀,隻要找到他即可,不用動手,傳訊回來我親自去見他;第二個,曲青石,帶回來,腸穿肚爛四肢打折都沒關係,但一定要是活的;第三個,長春天,直接殺了”

雖然不知道天梯青木神將,但賈添也隱隱察覺到長春天會對自己的傀儡之計有所威脅,本擬在中秋之會時,先收編了長春天的勢力,再由老不死或無仙將之除去,可自己對邪道的圖謀敗了,賈添也沒耐心再去探究什麽,直接將其殺掉了事

找曲青石,則是因為槐樓

正如梁辛等人所料,幾百年前以傀儡邪術滅掉槐樓的正是賈添

‘傀儡邪術’是為了應付第二次‘九星連線’而絞盡腦汁窮盡光陰才創出的神通,直到幾百年前才初步成型,他去襲擊槐樓,是為了試驗邪術的效果

不過那個時候他的法術還有重大缺陷這個‘缺陷’並非邪術的力量有問題,而是在施展之後,會讓賈添暫時脫力所以牧童兒跳出來拚命時,賈添隻能遠遠避開,任由傀儡們和牧童去拚命否則牧童兒哪有機會撐到老幺須根來救

那次‘試驗’的結果,現在在賈添眼中無關緊要,關鍵是:槐樓已經徹底被自己毀掉了,曲青石的一身槐樓神通又從哪來?

梁辛最後一次大鬧乾山的時候,賈添曾與曲青石見過一麵可雙方並未動手,他也看不出曲青石身負的真元是他的草木邪元

當時對曲青石傳承槐樓絕技,賈添雖然驚奇,但也沒有去仔細琢磨,隻當世上還有槐樓‘餘孽’,又通過灌頂之類的法子,‘催生’了曲青石這個大宗師,畢竟,賈添心中有個根深蒂固也是理所當然的認知:有妖元之力,就得是自己的傀儡;不可能有修士得了妖元,卻不被傀儡

賈添不是一眼就能洞徹所有奧秘的老君佛祖他想問題也動腦筋算計謀也得用心思,何況在他身邊,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同伴,所有的事情都要靠他一個人來謀劃,會有些疏漏再正常不過

一個人,再怎麽手眼通天,再怎麽計智縱橫,也算不完天下

更何況,他未曾算到的,也的的確確都是正抽況下絕不會發生事情

不過,無仙是有一重天道在手的,怎麽會被梁辛慘敗下落不明,除非梁辛身邊有人擁有了不受天道的力量

想通這個道理,再想到曲青石和梁辛的關係曲青石的槐樓傳承當年槐樓弟子的下場……以賈添的心思,即便算不出事情的真相,至少也能猜到一個極大的可能:

有當年的槐樓‘傀儡’殘存了下來,曲青石不知通過什麽樣的手段,從‘傀儡’處獲得了草木妖元;而且這個‘傀儡’多半已經清醒,否則曲青石也隻能得到妖元,不會繼承下槐樓的法術

這個結論讓賈添如何能夠不驚無論是傀儡恢複清醒還是有人能‘奪力’傀儡,都是他邪術中的重大破綻

由此他才要活捉曲青石,無論如何也要將此事弄清楚

至於梁辛,在諸多經曆之下,一步一步推出了賈添的圖謀,可對此賈添卻並不知情,他暫時不能確定什麽,又不想直接殺掉了事畢竟梁辛一死,邪道又會變成一盤散沙,轉眼就得死個幹淨,他還真有些舍不得

所以他要見梁辛一麵,再做下一步的決定

一眾僧侶齊聲應命,卻並不散去,低頭肅立於原地,等候賈添是否還有其他諭令

果然,在略作盤算後,賈添又道:“那個桑皮,算起來,他現在應該神智全失,沒啥子危險,不過還是找一找吧”

“還有,天門不怎麽管那些小門宗了,他們不管我管,都警醒些,要是再有邪道上的人物去正道門宗搗亂,你們要去攔下趕走就好,沒我諭令前,盡量少殺人嘿,都是好瓷器,別互相碰爛了”

又連續傳下兩道命令之後,賈添就恢複平時那份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態度,目光流轉,掃過身邊眾多和尚,忽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個個對我低著頭,讓我眼裏隻有一片光頭,我都分不清你們誰是誰,八兩呢,八兩何在?”

一個白麵中年和尚聞言,立刻跨出了幾步:“弟子在”

“那十個口袋怎樣了?”

八兩和尚能明白賈添的意思,應道:“半月前剛弄好,威力上沒問題了,但腦子還不好使,一定要有人帶著才可以……”

“那就成了,”賈添擺了擺手,打斷了八兩和尚:“帶他們出來溜溜吧”

朝陽從一邊旁聽,聞言眯了下眼睛,心裏滿是納悶,十個威力大成腦子不好要被帶出來溜溜的‘口袋’?

八兩和尚點頭應命,跟著又想起一件事,恭聲道:“師父閉關前,曾進入井中施法,當時幾位師弟聯手發動雷法,轟襲白頭山,想要接引齊青回來……”

賈添知道這件事,要不是因為接引失敗,他也不會請無仙出手,直接問道:“你想說什麽?”

“那時在白頭山附近,有人想要尋根溯源,找到我們的所在,用法術追蹤幾位師弟的雷法弟子怕泄露師尊仙蹤,就出手截斷了法術,並反擊過去,將對方擊殺事後師父閉關修養,此事一直沒來得及向您稟報”

八兩並不知道,白頭山下施法追蹤過來的那位指夕高手,修為也有獨到之處,雖然沒能逃脫一死,但還是說了句‘雷法來自雞’

不過對這個‘雞’,天門高手到現在還困惑的很

“截斷了就成了,這樣的事情以後不用?嗦了”賈添懶得理會這些小事,把話鋒一轉,又加重語氣,最後叮囑道:“最重要的就是活捉曲青石,他的修為怕是不得了了,你們要捉他,一定要帶上口袋,否則我怕你們回不來”說完,揮手驅散了和尚

和尚們轉眼消失,賈添又望向朝陽:“怎麽,有疑惑?”

朝陽對師祖的脾氣比較熟悉了,也不多做鋪墊,直接開口:“弟子聽師祖的語氣,那個曲青石一定重要之極,可您老把這樁差事交給了師伯們師伯們的本領和手段自然能夠完成重任,但但總不如……”

“曲青石又重要又難纏,為啥我不親自出手?”

朝陽弓著身子,微微點頭:“弟子的第一個疑惑,就在於此”

賈添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一拍朝陽的肩膀:“隨我走走……站直了走,甭總佝僂著身子,累不累?”說著,賈添輕鬆邁步,在鬆竹花木間閑逛起來,溜達了一陣,才開口問道:“法隨身滅,這四個字你懂得吧?”

這是連剛入門的小童子都知道的事情,朝陽當然明白

“要把這四個字的道理,倒過來看呢?迷住大眼裏那千多個倒黴蛋;維持著井子有序行轉,這兩件法術都還壓在我身上,而且壓力大得很呢”

賈添略略朝陽也就明白了,這些正在運轉不能停撤的法術,時時刻刻都在消耗著施法者的修為和精力,師祖縱然神力通天,可這兩項法術也都非同小可,這個負蹬實不輕

賈添似乎也有些不勝疲憊,撐開雙臂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所以嗬,能不動盡量就不動了,硬打硬殺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還輪不到我去做……而且八兩他們也都成了氣候,又帶著口袋呢,曲青石跑不了的”

著,賈添來了興致:“要不咱倆打個賭?我賭曲青石絕對逃不掉,否則我管你喊……算了,不太吉利”

前車之鑒,的確不太吉利,賈添懸崖勒馬

朝陽也笑了,不敢去接打賭的話題,而是追問道:“那些口袋……”

賈添搖頭大笑:“口袋是綽號,不是真口袋”對此事他也不打算多解釋什麽,笑了一陣,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另外,我還有一件頂頂要緊的事情要做,想一想便頭疼,實在懶得再分心去對付曲青石……時候差不多了,你也該過去了”

朝陽明白,師祖的意思是準備要點化自己,一朝悟道,平地飛仙

隻可惜,在得知了真相後,‘飛仙’這個美夢早就變成了酸澀李子,朝陽一想起它,兩腮就情不自禁地釀出些酸水來

朝陽明白賈添的性子,也師祖麵前也不用假惺惺地去掩飾什麽,一邊點頭一邊露出了個苦笑,問道:“這個‘點化’,大約需要多長功夫?”

“憑你的資質,快則一年,慢的話麽,三年也足夠了”

生具慧根之人的飛升,看上去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全不用像修士那樣按部就班地去積累去修煉可他們的慧根覺醒,還需要一個重要的前提:徹悟

所謂‘點化’,其實就是個講道理讓其真正領悟的過程

當初老實和尚徹悟,從頭到尾也不過一天的功夫,那是因為和尚的道是‘淨’,而他本來就已經‘淨’得沒法再淨了,距離證道隻差最後那一層窗紙

可朝陽比起當時的老實和尚,境界還差得遠,即便有賈添出手點化,他想要徹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總得花上些時間,去思量,去感悟

“悟道重塑真身,跟著就是渡劫了”賈添的語氣不變,聽上去挺高興:“天劫無情,不是兒戲憑你自己去當,成敗之數還在五五之間”

朝陽的笑容更苦了,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賈添並未回頭,卻已經探清了徒孫的神情:“不用請出一副苦瓜臉來,麒麟養你教你,我救你帶你,可不舍得讓你就那麽被天雷擊碎了,到時候我會出手助你渡劫,放心好了”

朝陽著實吃了一驚,愕然望向師祖

賈添身上壓著兩件**術,而點化弟子這件事也會心神耗用不鞋再之後他還打算出手幫著朝陽擋一部分天劫,也難怪他把對付曲青石的事情,交給了下麵的弟子

賈添擺了擺手,聲音輕佻:“你說,當個師祖容易麽?徒孫飛仙,我還得跟著操心”

朝陽氣結,心裏念叨著‘也不知道是誰非要送我飛仙’

跟在賈添身後閑走了一會,朝陽又複開口:“師祖,弟子還有一件事想不通梁磨刀絕非池中物,再姑息怕是真會壞您大事……師祖要天下都上平平安安,可梁磨刀性子陰戾,睚眥必報,等他緩過一口氣來,又不知會在修真道上掀起多少風浪……”

賈添站住腳步,隨手采下了一片樹葉:“覺得我對梁磨刀太寬厚了?”

朝陽垂首肅立:“師祖心思,弟子不敢揣測,隻是以事論事”

賈添將手中的樹葉置於鼻下,輕輕一嗅,一抹淡青色的生氣,飄入了他的鼻子,而葉子轉眼枯萎焦黃:“我對他寬厚,財迷心疼那些邪道人物,算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我有個大大的笑話,想要說給他聽,這個笑話憋得越久也就越有趣,不舍得馬上就告訴他”

完,賈添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打從心眼裏那麽開心

師祖不說‘笑話’是什麽,朝陽也不敢去問,也跟著訕訕地笑了兩聲,隨口道:“師祖出關之後,精神健旺,心情也開朗了許多……”

自從傳下幾道諭令,賈添的確是有些開心的離譜,凡是都要笑個不停,可實際上梁辛已經給他找了**煩,也不知道賈添搭錯了哪根筋

朝陽的那些吉祥話還沒說完,不料賈添突然收斂了大笑,轉回頭望向朝陽,同時抬手一指周圍的景致,很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我的這個園子還不錯吧?”

朝陽趕忙點頭

“這座園子是我的,你不用管我是怎麽得來它的,反正它是我的”

“我的園子裏有些小跳騷,慢慢長大了逃走了變得厲害了,又勾搭在一起回來毀園子我早知道會有那麽一天,所以費盡心思想,準備了不知多久……嘿,他們終於快來了,我興奮得很呢”

“可我沒想到的是,我的園子裏,不知什麽時候又鑽出來一條小蟲,張牙舞爪地越長越大,尤其妙的是,他不打算離開園子,更不想毀了園子他跟我搗亂,想扳倒我,同時還要對付外麵那群家夥”

“這一來事情就有些亂套了,可亂套了,才會真正有趣

“活了不知多少年,再怎麽忙,再怎麽算,日子也有些無聊了現在有一盤看不清結果的亂棋,我又哪舍得不下”

賈添的聲音裏早就沒了笑意,但是語氣中的那份亢奮那份激動,甚至讓他的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知道外麵的神仙相我賈添梁磨刀這三方的區別在哪裏麽?外麵那些人,再不會覺得自己和中土有一點關係;可在我眼中,中土是我的園子,誰也別想動;而梁磨刀卻和我正相反……他沒覺得中土是他的,倒是以為,他是中土的”

“這盤亂棋我要是贏下來,自然沒什麽話說;可我要是輸了呢?在棄子之前,我是該把傀儡大軍送給梁磨刀,讓他繼續去保護園子;還是‘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薄’,幹脆放出大眼裏神仙相,讓他們合兵一處,徹底毀掉這裏?”

“如果最先輸掉的是梁磨刀呢?他會為了保中土而幫我;還是為了報我把他親戚朋友全都變成傀儡的仇,而去投靠到那一邊呢?”

“浮海東來的那群倒黴蛋也一樣,窮途末路時,他們會幫誰?”

“想不通,不知道,哈哈,真的有些傷腦筋”

完,賈添長長的呼了口氣,望著朝陽笑道:“懂了?”

“弟子愚笨,理會不到師祖深意”,朝陽躬身,回答的言不由衷心裏卻念叨著:懂了,你是閑得難受

賈添嗬嗬一笑:“扯得太遠了,沒準……也太高看梁磨刀了,還是走著瞧吧”

bk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