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離去,後會無期

君子貓

127 書盡前緣,誓成煙(我就不告訴你章節名啥意思)

書名:我若離去,後會無期 作者:君子貓 字數:21700

X光顯示,一枚彎彎的金屬鉤,卡在貓的直腸處。醫生用鑷子從托盤裏取出實物,出示在唐笙眼前。

“這是解剖後發現的,你看看是不是你們家裏的東西?”醫生也非得理不饒人。但能花心思做寵物醫生的的,多半都是動物愛護者。

看到那麽可愛的糖糖源於人為因素而死於非命,醫生的態度自然不會太好。

“我們也不是就一定不崇尚把孩子和寵物一起養,其實很多國外人家都會這樣,相處也和諧。但是孩子畢竟年幼不懂事,你們做家長的素質和告誡一定要跟上教育——”

唐笙看著那枚小小的金屬鉤,像魚鉤又比魚鉤硬狀,像別針又比別針短些。她並沒有什麽印象,家裏什麽地方有這種東西。

但是現在解剖結果真相大白,自己也不好再冤枉人家醫院了。

唐笙連連道歉說:“真對不起,我們也沒注意貓什麽時候吞了這麽危險的物件。”

“吞?”醫生沒好氣地冷著臉:“誰跟你說是吞的!這是被人從體外沿著肛竅直接按進去的!我跟你說太太,你們這樣的行為我們完全有權向保護動物協會組織投訴的!這是虐待!”

“你說什麽!”唐笙差點站立不穩,一下就靠到身後的韓書煙身上。

“怎麽會是虐待?你是說這個鐵鉤不是糖糖自己吞進去的,而是被人故意按進去的?”

“這是檢驗時拍的照片,你要是不怕引起不適,自己看看。”醫生甩給唐笙幾張術中照片,“你看看這鐵鉤,根本不可能經過消化係統排到這個程度,貓咪的體外淺表出血,都已經凝結成褐色。明顯是外傷!”

唐笙看得抓心,瞄一眼就把照片撇開了。

跟醫生倒了好半天的歉,她才懷著忐忑而憂慮的心情離開寵物醫院。

糖糖的遺體已經被醫院處理火化了,裝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唐笙打算將她埋在後院的亭子外麵,周圍種上一點魚腥草和滿天星。

“韓姐,我真的是想不明白,糖糖平時從來不離開家。怎麽可能被人用利器傷害到這個程度?韓姐?”

韓書煙呢?怎麽一轉身就不見了!

唐笙四下找找,沒有。去開車子也沒見人。問了收停車費的老大爺,才知道她一個人攔了輛出租車走了。

唐笙想,該不會是韓書煙覺得自己這邊心情不佳,不好意思麻煩她再送順風車了,於是離開?

可是韓書煙不打算現在就告訴唐笙的——

是因為,她發現刺進貓咪身體裏的鐵鉤根本就不是什麽日常零件。

那是一種武器,暗殺圈裏常用的懸魚線。一道鉤子勾住對方的皮膚,然後絲線繞著脖子轉三圈!

優勢是不會像刀槍一樣容易判斷武器型號。但劣勢是,近距離搏擊對體能和速度有要求。或者隻能對非常沒有防備地目標下手。否則很容易弄傷自己,甚至反殺。

近年來,隨著槍械越來越普及,改裝越來越精巧。已經很少有人再用魚線這種手段實行暗殺了——不過每年地下黑工坊裏賣出的工具包,懸魚線和配套鐵鉤也都還在其中。

韓書煙打開電腦,進入許久未曾涉足的論壇。這種隱藏IP的交易論壇,連警方都發現不了。一般委托下單和殺手接單都是在這裏隱秘進行的。

她找到了之前熟知的幾個夥計,想要問問線索。

上官煙是韓書煙在這個論壇裏的ID。

自十二年前上官言出事,自己與養父反目自立門戶後,就一直以這個ID活動在論壇中。

看到【血濺三尺君】在線狀態,韓書煙捉住他。

【煙,你好久沒來了,我以為你已經掛棋了。】

【我命硬得很,問你個事,這個見過沒?】韓書煙把偷偷拍下的那個鐵鉤照片PO了上去。

【三角倒勾懸魚線?幾輩子的老古董了,我隻知道那對姐妹花以前用過。】

【姐妹花?】韓書煙沒聽烏斯提過,道兒上有這樣一號人物?

【姐姐三十七八歲,代號雪獅。妹妹三十不到,代號雷豹。隸屬東南亞地下組織秘密成員,身上會有一處紋卍字。十年前被政府剿滅後,兩人不知下落。不過也有人說,可能被某個財閥豢養為保鏢或殺手。】血濺三尺君解釋道。

【這兩人什麽特征?】韓書煙覺得,以烏斯的狡猾,除了養大自己和姐姐之外,有沒有可能還會安插別的後手呢?

【妹妹很漂亮,常作為誘餌,以美人計手段接近目標。並擅長易容,每次執行任務都會化不同的妝。武器以匕首見長,但更喜歡用魚線。卍字紋在虎口上。

姐姐也……如果姐姐長大的話,應該也會很漂亮。】

韓書煙有點懵。

【你說反了吧?是姐姐很漂亮,妹妹長大的話——】

【不,是姐姐。沒有人見過姐姐長大的樣子,她是個侏儒,十歲左右就停止發育了。三十七八的年紀,看起來就像個天真爛漫的女童。

她性情暴虐無償,有狂躁症。殺人手段極其殘忍。與其說執行暗殺,不如說享受虐殺。】

韓書煙呼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侏儒?女童?!

劈裏啪啦地敲過去一行字,她覺得自己的手都要顫抖了。

【這對姐妹到底受誰雇傭,與我養父之間是什麽關係?】

血濺三尺君發過來一個笑臉。

【這種事你找偵探去啊。我們管殺不管埋的,從來不問來龍去脈。】

找偵探去問?韓書煙平靜地對著電腦想了好一會兒,然後離開了樓下的網吧。

她從來不用私人電腦登陸這個論壇,主要還是為了IP安全考慮。

隻不過,這些年她早已洗手。接單和調查的心態是不一樣,她沒有像之前一樣確認過環境安全——同樣也就沒有發現,就在她斜後方的一台電腦座位上。一雙小眼睛半邊盯著屏幕上的飛天小女警,半邊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網吧老板也太不是東西了,不是說好未成年不能進的麽?

漫無邊際地走在街上,韓書煙想,明天周末要不去S城找那個有名的偵探去問問情況?那個人與上官言相識,據說業內口碑很不錯。

那麽,已經第N次答應人家婚紗店老板來取貨的承諾豈不是又泡湯了?

天空開始飄降雪花了,飛旋起舞很浮誇。韓書煙想,要不今晚就過去取吧。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接了一個電話。

對著裏麵熟悉的呼吸聲,她停頓了幾秒。

“你……”

“你——”

“我回T城了。”上官言說。

“哦,我還以為你要給你父親安排葬禮,需要忙碌幾天。”韓書煙低吟一聲,“今天早上的事,我聽說了。真的很抱歉。”

“有時差,已經是昨天的事了。今早葬禮結束我就回來了。”

“小蛋呢?”

“我沒帶他過來……他說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讓我過來解決一下再向他匯報。在英國,我還有其他的家人能照顧他。而且,他也想感受一下西方的聖誕節氣氛。”

“對哦,今天平安夜呢。”韓書煙站在一棵琳琅滿目的聖誕樹下,夜色裏閃耀的燈光美好了她漂亮的容顏。

“merry-chris.”

上官言站在尚未打烊的婚紗店前,一下飛機他直接就趕過來了。

韓書煙之前訂購的婚紗後來已經被人家店家掛在櫥窗裏了。美麗的模特上身效果很是驚豔,卻讓他無法想象得出——

如果韓書煙穿上,會是怎樣呢?

上官易臨終前有過幾分鍾的清醒,回光返照這種事在西方文化裏是沒有地。但上官言覺得,是人都有彌留前最想囑托,最不願遺憾的一股精神力做支撐。

特別是像上官易這種,一輩子造的孽比人家幾輩子都多的老家夥。

他說他其實很感謝烏斯,至少加布麗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感謝那個老烏龜做的媒。順便也替白瑞方揣摩了一下,也許那老家夥也是真心喜歡過那個叫韓雲曦的女子呢。

“至於書煙……George,當時發生的事,跟你想的不一樣。是我讓書煙對我下手的。烏斯用小蛋逼我下跪,我不能讓孩子受傷害……但你知道像我這種人,寧死不辱的。

書煙下手已經很留分寸,是我自己這身子不爭氣了。

何況,當年的事……的確是我一樁原罪,事到如今我終於敢承認了……”

父親的囑托究竟算不算一種認可或祝福,上官言已經無力去分辨了。

他隻是不知自己該怎樣去麵對韓書煙而已。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當初一定要飛躍滄海的青鳥是他,覺得累了想要返航的也是他。

而滄海那邊是否還有等待,其實隻不過就是韓書煙的一句話而已。

平安夜的第一場雪越下越大,韓書煙伸手接住六瓣菱形的雪花。微微笑答:“merry-chris!”

“書煙,我想你……”

韓書煙:“……”

身後櫥窗裏的婚紗映照漫天雪花與聖誕燈,上官言嗬氣成霜,竟是比霧都的雪還凍人。

原來,沒有她的體溫在身邊,哪個世界都如冰窖般寒冷。

“我去見了蕾貝卡的家人,去她的墓前送了九十九朵白玫瑰。他父親塔卡先生前年過世了,母親尼蒂斯太太種了好大一片薔薇園。養了很多貓貓狗狗,小蛋很喜歡在那裏玩。書煙,噩夢都過去了,我們虧欠的人們都已經釋然了情懷。

在我們終於可以接受祝福的時候,把你的手給我好麽?”

“上官,其實我……從來沒走過……”韓書煙摘掉眼鏡,霧氣讓她的視線越來越朦朧。

“隻是這一次,”韓書煙深吸一口氣,她想:矯情和浪漫又不是專屬小女兒家的權利——

“這一次我偏不,除非你能在十秒鍾內出現在我麵前,嗬嗬。”

韓書煙停在婚紗精品店的門口,仰起臉。

“get-u!”

上官言已經在那裏站了十幾分鍾了,雪花落在他幹練的栗子色短發上,像個偷了奶油摜一身的刺蝟。

“書煙……不許反悔……”

“你……”韓書煙的淚水一下子充盈眼眶。撲上去,她張開雙臂抱住男人的身體,隔著厚重的冬衣,他們的心跳穩穩找到了屬於彼此的節奏。

“是上帝帶我來這裏找你的。”上官言捧起她的臉,凝視片刻,然後垂頭吻住。

他們就這樣抱了好久好久,不在乎路過的車輛濺起一身雪泥,也不在意好事的小青年衝他們吹口哨。

走進婚紗店,老板都覺得驚訝。整整一年的延遲,他們見慣了太多訂好了婚紗後又談崩的情侶。卻從來沒有一對,能在一年後再一次攜手踏入的。

“二位先坐,這款婚紗因為是高端定製的,所以我們都舍不得將她藏在櫥裏,專門掛在模特身上展示呢。我叫人幫你們摘下來,還要試試麽?”

“要!”上官言捏住韓書煙的手。

“回家再試嘛。”韓書煙紅了紅臉,“你看模特穿的,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我懶得換衣服了。”

“不要,我等不及了書煙,現在就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上官言堅持著將她擁在臂彎裏,膩歪的樣子,看得幾個前台的小姑娘都吃吃地笑呢。

最後韓書煙妥協了,跟著服務助理,拎著這件遲到的婚紗,一路拐進後麵長廊盡頭的試衣間。

因為已經是晚上了,店裏客人不多。

韓書煙習慣了中性化的打扮,對穿裙子這種事本來就不大自信。於是她挑了最裏麵一間,對著鏡子整理儀容的時候,她有點後悔——

怎麽就一氣之下把長發又給剪了呢?

這時候要是盤起來,一定非常漂亮呢。

“要幫忙麽?”店裏的助理問。

“啊,不用不用。”韓書煙也知道這麽大的婚紗要一個人穿可能是費點力氣,但她真的不習慣在陌生人麵前展露身體。她身上有好多傷疤,都是這些年摸爬滾打的罪惡——殺手的傷,算不得勳章。

“要不,麻煩你幫我找一頂假發行麽?我想試試效果,要長卷發好了。”韓書煙係好了綁帶,對著鏡子又補了一點唇彩,刷了刷不熟練的睫毛膏。雖然氣色看著柔和溫婉了好多,但她還是覺得短發頗有點怨念。

第一次在上官言麵前穿婚紗,她希望自己極盡一切完美。

“好。”營業助理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的腳步聲踢踢踏踏的。

韓書煙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端詳了好一會兒,突然她好像特別明白了姐姐韓雲曦當年對自己說過的話——

“像我們這種人,生如雨打的浮萍,隻要有路人願意停下腳步把我們撿起來帶走,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與其說太容易愛上一個人,不如說太想擁有一份安定。”

十歲的女孩還不是很懂,但韓書煙覺得,姐姐的愛情觀太消極了。

至少白瑞方這個老家夥,根本算不得什麽良人。

他一生以情義自詡,卻不敢承認韓雲曦的存在。他一生以對原配癡情為傲,家裏甚至連老夫人的牌位都沒有立下一塊。

韓書煙想:至少,她比姐姐幸運。她的愛情雖然坎坷,但她的愛人是經曆過磨難和考驗,一次次曆練而得的。

如果這一隻手真的有幸牽在一起,便永遠也不會放開了是不是?

上官言,我做夢都想——將自己穿著婚紗,最美麗的樣子永遠留在你心上。

更衣室的門輕輕敲了幾下,韓書煙伸手去推。

“謝謝了,給我吧。”

她以為是幫她取假發的助理去而複返,卻是做夢也沒想到——這一推門,推進一把寒光匕首,凜冽無限!

睫毛膏遮擋了她的視線,裙擺束縛了她的矯健。

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那張行刺的臉,腹部便已連中三刀!

韓書煙單手扶著身後的鏡子,一點點滑倒。越來越飄忽的視線裏,那個有點熟悉的小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盡頭。

韓書煙是很遺憾的,這麽美麗的婚紗染上了血,會不會成為那個男人永遠的噩夢呢?

我是不是,不能再陪你了。上官言……

***

店麵大廳裏。服務生找不到合適的假發,上官言等不到美麗的新娘。

他們一前一後穿過走廊,找到最裏間的更衣室——

在營業助理一聲高八度的叫喊中,上官言定格了心跳,和幸福鍾聲的齒輪。

韓書煙靠坐在穿衣鏡前,雪白的婚紗鋪蓋著紅玫瑰的葬禮。

她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痛苦而猙獰,眼角卻有沁出的,遺憾的淚。

“書煙……書煙!!!”

上官言撲伸過去將她撈起來,雙手按在她腹部的傷口處,暖熱的血流還帶著絕望的生命恒溫。

“書煙!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婚紗店的老板也嚇蒙了,一邊吩咐下麵人報警,一邊急得原地打轉,“這,這怎麽回事啊!我們一直在前麵,沒看到有可疑人進來啊!”

“老板,會不會是後門!”有小工一邊急著打電話,一邊提醒道。

“怎麽可能!後門上了鎖,就一個小窗戶,鑽小孩子還差不多!”

“都閉嘴啊!讓開!”上官言將韓書煙摟在懷裏,奮力將她抱起來。

救護車要過來至少還得耽誤十幾分鍾,他知道這裏離醫院隻有兩公裏。用跑得,不會比那個慢!

“書煙,書煙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跨開步子,上官言從來沒覺得自己懷裏的世界可以沉重到這個程度。

“書煙別怕……你以前受過比這個還重的傷是不是?你都能挺過來的是不是!想想小蛋啊,他畫了聖誕賀卡給你,他很想你啊!

書煙我求求你,別用這個懲罰我!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我沒有這個幸運再忘記你第二次了!書煙!”

就在這時,上官言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指輕輕叩了下。

低下頭,女人微眯的眼睛裏散出奢侈的星光。

“書煙?!”

“上官……”韓書煙吃力啟開口,鮮血頓時沿著唇角掠過慘白的麵腮。

“你要說什麽?我在,我聽著!”

“你……要是能忘了我……就好了……”

“不!我不要再忘記你了,書煙,我欠你的,後半生百倍千倍地償還。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今生今世都不會了……”

“實在忘不掉,就偶爾……想想我吧。”韓書煙試著挺起身子,想要靠近男人的耳畔。平安夜幕如斯,一地雪花蓋不住一地紅毯似的鮮血。

韓書煙……我要怎麽做才能把你真的綁在我身邊,永遠不會消失呢?

是因為我說愛太輕薄,說分手太隨意,說永遠太膚淺,說責任太戲謔?

可是我愛你,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一場年少無知,再加一場涅槃重生——我唯一愛過的女人,就隻有你!

“書煙……書煙你要說什麽!”

女人的聲音如蚊鳴般無力,嚶嚶繞繞卻在不停撕扯他的心。

“你在說什麽,你在告訴我什麽?白……白……家?”

韓書煙的聲音實在太小了,上官言隻來得及聽到一個白字,後麵那個發音隻辨識得出一個Ji的音。

“是白家還是什麽?書煙——”

肩膀上的手終於脫力垂下,上官言的腳步在同時戛然。

“書煙……”

女人安詳地閉著眼睛,頭靠在肩膀上,像個乖巧的洋娃娃。

雪花落在她塗得一塌糊塗的睫毛膏上,美麗的唇彩被鮮血的顏色鬥下芳豔。

上官言曾想過,若有一天能把這野馬一樣的女人征服得如同娃娃般萌軟乖巧,該是一件多有成就感的事呢?

俯下身,他吻了吻女人的額頭。

隻要你睜開眼睛,哪怕做我一輩子的女王,我都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

書煙,別再生我的氣了好麽?書煙,你……舍得我麽?

***

唐笙到家後眼皮直跳,問了芳姨才知道白卓寒還沒回來。

“小希望呢?”

“在樓上畫畫。”

女兒真是很乖啊唐笙想,這個年紀的孩子哪有幾個可以這麽安於寂寞地享受自己的世界?都是要鬧大人才對吧。

想到這,唐笙心裏驟起一絲疑慮。

小希望這麽早熟,會不會憋出個雙重人格啊?

否則糖糖被人虐待死的事,到底應該怎麽解釋呢?

唐笙怕再想下去,會把自己給嚇到。於是她趕緊去洗了個臉,然後進去找女兒。

“小希望,在幹什麽呢?”

小希望是在畫畫沒錯,讓唐笙欣慰的是,這一次用料的色彩明快清新了很多。

藍天白雲,青草野花。

下麵有長得很醜的一男一女,中間牽了個一樣很醜的小姑娘,兩個小辮子跟被電擊了似的。

反正女兒畫什麽都很醜的。

“這是我們三個麽?”唐笙蹲下身,貼著女兒的小臉蛋,眯眼笑了笑。

“嗯,爸爸媽媽,還有小希望。”

這個構圖唐笙在教堂那次已經見到過了,不過這一次畫的比以前更形象,比如白卓寒的西裝和領帶,她把細節觀察的挺到位,還有自己的卷發不是直發,都表現出來了。

“這兩個東西是什麽?”唐笙細心地發現,畫麵上多了兩個東西在右上角。不僅有翅膀,還有光環。

什麽東西啊?

“這個是糖糖,這個是馮叔叔。他們變成天使了……”

小希望眨眨眼,認真地說。

唐笙鼻子一酸,將女兒一把攬進懷裏。

“小希望為什麽要畫這樣一幅畫呢?”

“送給爸爸呀,送給爸爸當聖誕禮物呢。”小希望用手抓了抓唐笙的肩膀,“媽媽,爸爸是不是生小希望的氣了,這麽晚了還不回家……”

唐笙心裏酸酸的,抱著女兒坐到床邊上:“怎麽會呢,爸爸才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他是工作太忙了,要賺錢給小希望買漂亮玩具啊。”

“可是小希望不想要那麽多禮物,就想爸爸媽媽陪我好不好?以後,我再也不跟爸爸提馮叔叔了……”

看著孩子眼淚轉在眼圈裏,唐笙又欣慰又心疼。可是除了抱著她不停地輕吻,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孩子的心就像是水晶做成的,那麽純真那麽善良。她怎麽可能欺負家裏的貓咪呢?

那麽,不是女兒的話……

“小希望,你告訴媽媽,前幾天你跟芳姨帶著糖糖在院子裏玩的時候,有沒有隔壁的壞小孩來欺負過糖糖啊?”

小希望搖搖頭:“沒有。糖糖是我的,從來不給別的小朋友碰,就上次思思姐姐碰了她,我好不開心……”

思思?唐笙一拍腦袋,對哦!

那天送糖糖去寵物醫院之前,在牙科診所正好遇到了帶著思思的白靖瑜!

唐笙的很清楚,小希望的確是跟思思一起,逗貓玩了一會兒。貌似還提起來,思思揪過貓尾巴!

想到那個笑起來讓人覺得有點詭異的小姑娘,唐笙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要立起來了。

“卓寒,你——”

一個電話撥到白卓寒那邊,唐笙尚且未想好該怎麽組織語言。

難道直接問,你父親領養的那個女孩可能有點奇怪?有點暴力……傾向?

“阿笙,有事麽?”

“卓寒你什麽時候回家,已經很晚了。明天周末,早點回來行麽?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白卓寒看了看表,十點不到,“你跟小希望先睡吧,要是太晚,我就先住公司了。明天再說——”

住公司?!

唐笙已經不記得白卓寒有多久沒有住公司了!

“卓寒,你怎麽了?”唐笙看得出來,他似乎有心在躲自己。

“我沒怎麽,你想多了。我在跟我爸談點事情,他下周一就要走了。”白卓寒回答。

“你父親?”唐笙不由提了提心跳,“那個,卓寒,他有沒有帶思思在一起?”

“思思?”白卓寒完全不懂唐笙在說什麽,“我們談公事,帶小孩子幹什麽?何況——”

白卓寒抬眼看了一眼正站在窗前凝望平安夜地白靖瑜:“爸,唐笙問思思呢?你把她一人放家了?”

“哦,她睡了我才出來的。怎麽了?”

白卓寒搖搖頭,又對唐笙道:“你究竟什麽事啊?那小姑娘怎麽了?”

唐笙想了想,最後歎了口氣:“算了你們先忙吧,等你回來我們再詳細說。”

床上的小希望已經秒睡了,唐笙回到書房,一個人對著電腦發了好久的呆,她覺得自己這是注定要失眠了。於是她跟芳姨吩咐了一聲,讓她幫忙煮杯牛奶,再給自己拿半粒安眠藥。

思思,真的隻是一個心理變態的小女孩麽?她又不是白靖瑜的女兒,要不了多久也會送還給她媽媽,以後跟家裏人幾乎不會再有瓜葛了吧?唐笙有點糾結,這個事到底要不要跟白卓寒多嘴呢?

可是,她又覺得哪裏不太對……

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打開電腦,唐笙當機立斷地訂了一張明天一大早去S市的高鐵票。

然後撥通了一個號稱24小時熱線服務的電話——

對麵甜甜女聲響起:“您好,風雨兼程谘詢事務所,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我,我有事想要委托程風雨先生,明天一早方便上門見麵麽?我……我姓唐,以前跟程先生見過的。”

這時候,芳姨已經端著牛奶進來了。

唐笙約好了時間,關了電話,對芳姨說聲謝謝。她呷了一口牛奶,又吩咐道:“芳姨,我明天一早要去一趟外市。不出意外的話下午就能回來。

先生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去參加以前同學的婚禮好了。

小希望你幫我照顧好,就別帶出去了,這兩天降溫。”

“哦,好。那你早點休息吧。”

“哦對了,我發現今天小希望的情緒非常好,是不是白天發生過什麽事?”唐笙問。

“是呀,她收到了馮先生的信,纏著我給她念了些。”芳姨拿出一個扁平的卡通信封,抽出一封密密麻麻的信。

“這是……”唐笙看著那上麵的措辭,心想這應該是白卓寒寫的吧。

【可愛的無敵仙女小希望】

光這個措辭就讓唐笙覺得簡直尼瑪是沒希望了!

“嗯,好的,你也去休息吧,我——哦,藥呢?”唐笙偶爾失眠,但不嚴重,個把月吃半片安眠藥也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我沒拿,”芳姨麵有難色地將兩個紙包遞了上來:“我分不清哪個才是啊。你記不記得前幾天你帶先生從醫院回來,有包藥沒有說明書,我隨手扔藥箱裏了。”

“那算了。”唐笙揮揮手,“要麽你給我裝包裏吧,我……”

想到來曆不明的藥被塞進自己的口袋裏,已經草木皆兵的唐笙覺得也還是有些不安的。

正好要去找程風雨的話,順便——

***

“爸,那今天就到這裏。反正你那邊人脈也廣,既然決定養老了,不如讓我接手吧。你介紹給我的那個工作室我會盡快讓他們跟進的,但願能拿出比白卓瀾那邊更勝一籌的新品。”

白卓寒合上了電腦,從冰箱裏取出一罐啤酒丟給白靖瑜。

“不喝,冷。”老頭子眼睛瞄了一眼,徑自對著窗戶看燈火。

“還挺會養生的。”

“是啊,準備白發人送黑發人。”

白卓寒:“……”

把白靖瑜送到電梯口,窗外正好敲起十二點的鍾聲。

“爸,”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白卓寒伸臂擋了一下:“有個事想問問你。”

“說。”

“你是個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麽?”

“你覺得呢?”

“像。”白卓寒冷笑一聲:“不過沒關係,如果有天我發現你也不值得信任,我今天怎麽對卓瀾,明天就怎麽對你。”

白靖瑜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轉身的一刹那,口型擺了個‘傻逼’。

白卓寒回辦公室套上外套準備回家,剛才也隻是說說而已。他不可能真的選擇在聖誕節平安夜時拋下唐笙母女,一個人住辦公室的。

除了她的身邊,自己已經孤獨得無處可去。

可就在這時,手機一響,白卓寒頓時驚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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