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離去,後會無期

君子貓

065 我的小阿笙,長大了

書名:我若離去,後會無期 作者:君子貓 字數:10364

“寫意,你這是……在做什麽?”唐笙站在馮寫意背後,神情驚訝。

“哦,我打個電話。”馮寫意隨意地笑笑。

“我是問你,你剛才……是把果汁倒進花盆裏麽?那杯,不是你準備給我的麽?”唐笙依然詫異,站著沒動。

“哦,飛進去一隻蛾子,我倒掉了。”馮寫意解釋得很自然,臉上不帶一丁點異樣。

“這樣啊。”唐笙沒再懷疑,而是接過了馮寫意的杯子,“冰箱裏是吧,那我自己再去倒。你快點上樓休息。天冷了,你身上還有傷,再著涼就麻煩了。”

“那個,你就別喝冰箱裏的了,對……身體不好。我剛才燒了點熱水,喝水好了。”

馮寫意叫住唐笙。鬼知道他一時腦殘的怎麽會把一包藥全部下在冰箱的橙子裏!

排除這個孩子的因素,他其實……並不想讓唐笙受到一點傷害的。

“你也別張羅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叫阿允去樓下店裏打包點雞湯回來——”

“雞湯?”唐笙一臉莫名。

馮寫意以為她是想要故意瞞著自己,看她裝堅強的樣子,還是略有心疼的。

“哦,沒什麽,我是看你臉色不太好。怕你身體吃不消……”

唐笙依然有點懵逼。

自己有看起來臉色不好麽?今天天氣不錯,心情也還可以——除了晚上,要記得去給趙宜楠燒個頭七。這會讓唐笙偶爾心緒沉重一下。

兩人的對話稍微有點不在一個頻道上,於是馮寫意上樓了。

而唐笙,獨自在樓下的客廳裏思索了一會兒,也跟著上去了。

“寫意,我有件事想問你。”

臥房裏充滿了四點鍾最溫馨充足的陽光,馮寫意披著外套,靠在躺椅上。修長的手指蓋著一本英文雜誌,側臉精致得就像歐洲中世紀的油畫。

“你為什麽要去收購我姨夫的公司?如果今天不是佳佳偶然跟我提起來,我都不知道JT創意已經是海山日化的第二大股東了。”

“因為我是生意人啊。”馮寫意笑了笑,“我覺得有利益,有商機,就可以投資嘛。”

“是麽……”唐笙也明白,其實自己是沒有什麽立場來質問馮寫意的。姨夫的公司弄成這樣,說簡單點也是顧海礁他自己自暴自棄自作自受。但是馮寫意的行為的的確確是與白卓寒爭鋒而對的,這讓唐笙難以自持地警惕了起來。

“寫意,你能對我說句實話麽?你針對白卓寒,僅僅是因為我麽?”

唐笙負手而立,微微翹起的食指不安地按在褲線上。她知道馮寫意的父親以前是破產自殺的,這些從自己認識馮佳期以來就算不得秘密了。隻不過,單純如她,從沒故意往這件事上聯想而已。

“阿笙,我已經回答過你這個問題了。我是商人,跟白卓寒一樣的商人。市場上的資源就這麽些,誰有本事誰分得多。我與白卓寒之間也許會有偶爾合作的機會,但本質就是競爭。

就算沒有你,也一樣。”

“可是……”唐笙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口。她心裏很明白:良好的市場本來就是靠競爭支撐下去的,T城日化業從來也沒理由奉行白氏一家獨大的道理。可是為什麽,她總有種這兩人非要你死我活的錯覺呢?

“還有一點你說的不對。”馮寫意仰起臉,看著唐笙的眼睛很認真,“海山日化的第二大股東不是JT創意,而是你。”

說話間,他從後麵的抽屜裏取出一份轉股協議。

唐笙瞪大了不可思議的雙眼:“這,這是給我的?”

白紙黑字地標注了自己的名字,唐笙簡直難以置信。

“其中百分之二十,我以酬勞的名義轉在你名下了。

告訴顧先生,海山日化……並沒有出局。我會幫助你,在他有生之年把公司越做越好的。”

“寫意……”唐笙簡直不知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你,不行的,我不能收的!”

“阿笙,像你這樣的人才,我怎麽可能隻用一萬多塊的月薪把你留在我的工作室呢?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也是顧先生最願意看到的結果吧。

你的姨夫姨媽年紀都大了,是時候出去享享清福了。你不用感謝我,我的進入也隻是逼迫白卓寒提了點價格而已。反正他買大部分的單,收益的是顧先生。他衝我開一槍我還沒叫他賠醫藥費呢,這樣也不錯。”

唐笙明白,海山日化最後的成交價並沒有比市值低太多。多少也是得益於兩家競價所致。姨夫雖然丟了公司,但對價支付的這筆錢足夠他和姨媽頤養天年了。

“寫意,真的……真的很謝謝你。可我都不知道該——”

“好好工作咯。”馮寫意輕輕一笑,“為了激勵員工而獎賞一定的公司配股,本來就是常用的手段。

以後,你可以在海山堂堂正正地做主。就連董事會,都可以平起平坐地跟白卓寒出現在一台會議桌前——”

“可我還是覺得受之不起,我……要不我回去跟姨夫商量下,我們再出一筆錢從你這裏回購一部分?哪怕是象征性的。否則我總覺得拿你這麽多,將來都不知道該怎麽還了。”

唐笙不願意虧欠任何人,包括白卓寒自然也包括馮寫意。

“這個以後再說吧。反正你也不用把我想的太善良,我買海山日化也有自己的算盤。”馮寫意向後靠了靠身子,“JT創意隻是個沒有資質的工作室,我可不想每次推新上市都要被白卓寒擺一道。

入股海山日化,我們跟白卓寒可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阿笙,其實我是在利用你啊,可以讓白卓寒投鼠忌器,你看不出來麽?”

馮寫意的表情太像開玩笑了,以至於唐笙更加相信他就是在開玩笑。

“如果每個被你利用的人都能得到這麽一大筆補償,”唐笙無奈地揚了揚手裏的股權轉讓書,“那我相信全世界的女人都願意排著隊被你利用呢。”

馮寫意沒再說話,而是起身回床躺了下來。

唐笙看看外麵的天:“那,我下去做飯吧。等下你自己吃點就早些休息,我……晚上還有事。”

晚上……她當然還有事了。今天是趙宜楠的頭七,唐笙一定要回去給她燒些衣物的。

馮寫意睜開眼睛,屋子裏已經沒有了唐笙的身影。樓下廚房乒乒乓乓的,像極了家政阿姨的敲打,卻讓他感受不到應有的暖心。

唐笙不愛他。

她記得前夫母親的頭七。卻不記得昨天已經大夫叮嚀囑咐過她,今天要記得幫自己換藥——

馮寫意拽過醫藥箱,拉開肩膀的繃帶。

暗紅的結痂頓時湧出新鮮的血色。

可能是心太黑了,連傷口的愈合都比別人慢。

這幾天,馮寫意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那天到底是誰在背後衝他開了一槍,目的……就隻是為了激化白卓寒跟自己之間的仇恨與矛盾麽?

***

唐笙從馮寫意家出來後,直接回了婚房別墅。

白卓寒昨天給她打過電話,說自己已經把所有的衣物都搬走了。就等頭七後,把母親的遺像撤掉。唐笙如果願意,隨時可以搬回來。

“少奶奶您回來——”

唐笙看著迎出門來的芳姨,輕輕搖了下頭:“還是別叫我少奶奶了。芳姨,您也叫我阿笙吧。”

芳姨臉上尷尬了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

“先生在後院。”

“哦。”

唐笙看了眼那邊打包的兩摞衣物:“這些都是媽的東西?”

“是的,先生讓高先生從鄉下帶回來了一些,還有樓上地櫃子,我也收拾出來了。”

唐笙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撥了兩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件灰藍色的繡花旗袍!

唐笙心裏一酸,想這旗袍畢竟是自己以‘女兒’的身份送給婆婆的第一眼貼心之物。雖然隻是借花獻佛,但卻是兩人第一次解開心結的標誌。

“芳姨,這件要不別燒了,拿個袋子幫我裝起來,我想留一件做個念想。”

“哦,好。”

“至於這帕子——”唐笙打開旗袍,將那塊繡花手帕端詳了一下:“這是媽珍視地東西,要不燒了給她送過去?還是……算了吧,也留著吧。”

唐笙想了又想。她覺得三十年前的事的的確確是梁家人對不住趙宜楠。

如果不是外公外婆那麽強勢,如果不是舅舅梁棋那麽懦弱。也不至於讓趙宜楠受那麽大的委屈。

印象中,舅舅後來娶妻生子,在國外生活的也不算很糟糕——可能早就已經忘了當初許下海誓山盟的女學生了吧。

這樣的男人,即便跟自己有著一定地血緣。唐笙也還是覺得自己更站在趙宜楠的立場上,為她而不值。

人都已經死了,就別燒塊負心漢的手帕去惡心她了。唐笙把剩下地兩包東西拖進後院。看到白卓寒一個人靠在觀景欄杆前,目光潺潺擁著月色下的靜水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抱歉,我……沒想到你早就過來了。”

“沒有,剛到。”白卓寒轉過身,走上前幫唐笙把趙宜楠的衣物放進事先備好的一個大焚爐裏。

點火的時候,他抬起左手下意識地擋了擋唐笙的身子。

他還記得,唐笙是很怕火的。

小時候因為白卓瀾把一小截鞭炮丟在唐笙腳下,害得她崩潰大哭。那是白卓寒第一次,把那麽疼愛的弟弟給捉過去狠狠揍了一頓。

火苗漸漸吞噬了最後地彌留,遺像發出哢吱哢吱的裂響。唐笙站在白卓寒的身後,恍然一股被保護得牢牢的錯覺。

兩隻手微微垂開若即若離地角度,明明偶爾碰到,卻誰也沒有主動牽過一下。

“放燈吧。”白卓寒轉身過來看著她,“我聽說,長明燈能帶走逝者在世上最後的牽掛和不舍。”

“哦。”唐笙看著白卓寒手裏扁扁的一條紙袋子,心裏略有悸動。

她隻在電視裏看到過,像熱氣球一樣,從兩人牽著的雙手中慢慢掙脫。

誰也看不到對方寫在那一麵上地許願或祝福。

她以前也許會覺得這東西很浪漫,卻沒想到第一次跟著白卓寒放燈,會是以一場祭奠的方式——除了祭奠趙宜楠,還有他們之間那場自作自受的婚姻吧。

白卓寒把紙燈紮好,白皙修長的手指熟練翻飛上下,看得唐笙不由呆了:“你會做這個東西?”

印象裏,以前他連領帶的打法都很頭痛,每次弄得都像狗帶似的!

“以前紮過九十九個,再笨的也學會了吧。”白卓寒沒有多解釋什麽,隻把長明燈的兩角塞到唐笙手中。

火苗淡淡,透明了稀薄地白紙。鬆手的瞬間,長燈幽幽升空。終於,再也遮不住彼此的臉。

曾經地九十九盞長明燈,白卓寒紮了一個晚上。每一個上麵,都是他親筆寫作的‘唐笙’兩個字。

他以為,它們可以漂洋過海回到T城,慰藉她那再也不用孤單的靈魂。

彼時,白卓寒以為唐笙死了……

燈越飄越遠,星光越攏越散。終於被夜吞噬,消失殆盡。

白卓寒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摒著濃重而渾厚的聲音,對天大喊了一聲:

“媽!走好!”

唐笙的心就像繃斷了最後一根敏銳地神經,淚水潸然而下。

刻意而又忍不住的靠近,讓唐笙的臉頰不知在什麽時候輕輕靠上了白卓寒的胸膛。

男人挽起大手,沿著她頭頂的秀發,一點一點輕撫下去。

仿佛要將自己的一切溫度共享,一切心境撫平。

“卓寒,對不起……我媽走的時候我還很小,我沒辦法跟你感同身受那種喪母之痛。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讓你寬慰一點。

但是在我眼裏,你永遠永遠都是那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卓寒哥哥,你一定會很堅強的對麽?”

唐笙不敢抬起眼睛,不敢去看白卓寒的淚水是否會讓自己不舍如初。

“都結束了,阿笙。”白卓寒放下手臂,輕輕抬起唐笙的臉頰。

星光與月色相互皎潔,就像在為這一場挽歌送上帷幕。

白卓寒微微俯下身,在唐笙額頭上落下一吻。

“我的小阿笙,也已經長大了呢……”

我們都長大了,得不到的東西,也沒有那麽執著的想要去搶。

扛不下的責任,也學著咬緊牙關去扛。

大概,這就是成長地代價吧。

“天不早了。你要是累了,就睡這兒吧。這房子已經是你的,如果喜歡別的風格,以後自己重新裝修。我回公司了。”

白卓寒走到正院門口,按下車鑰匙。

“你……開車當心點。我……”唐笙變笨的嘴猶猶豫豫了好半天,後來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襲來,破壞了兩人之間最後的尷尬。

“喂?”唐笙皺著眉頭接起來。

對方卻不講話,隻是傳來一波又一波絕望的哭聲!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