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夜沉歡:一吻纏情

____恪純

006 隻為懂得

書名:醉夜沉歡:一吻纏情 作者:____恪純 字數:6611

“你也哭了?”我伸手過去,輕輕替他拭去他臉上的淚水。有那麽一瞬間,我有一種想撲入他懷裏的衝動。不為纏綿,隻為懂得。

“風吹得太厲害了。”他並沒有承認,他又問我,“然後呢?你今年多大了?”

“20了,事情發生四年了,”我淡淡說道,“後來我跑去廣東讀中專了,三年沒有回家。今年畢業了,外麵待不下去了,就回家了。”

“現在你爸媽呢?”他又問道。

“在家呢,還是一樣,天天吵架,分又不分開,因為媽媽沒地方去。”我說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後來……這種事還會發生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不會了,我現在晚上都不敢睡覺,我都在枕頭下麵藏著菜刀,他要是敢靠近,我就把菜刀拿出來,大不了和他同歸於盡。”我說。

“你還叫他爸爸嗎?”多米又問我。

“叫,習慣了,不叫他爸爸,叫他什麽?”我苦笑了一下,我說,“再沒有比這句稱呼更扯淡的事情了對吧?我們這種家庭,是別人沒有辦法理解和體會的。”

“怎麽說?”他轉過身去,麵對著大江,兩條大長腿在欄杆上晃來晃去,手並不抓牢,仿佛壓根就不怕死一樣。

“我爸和我媽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不是因為愛,是因為湊合,將就將就就這麽過了。每天他們都要吵架,從小到大沒有一天停止過,吵得厲害了就開始打,我爸拿腳踢我媽,我媽就用嘴咬他。我上小學的時候本來是體育特長生,因為他們以此打架,我幫我媽,我爸狠狠把我推出了門,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腿摔骨折了,後來就再也不能搞體育了,嗬嗬。”我說完了之後,自顧自地笑了笑。

“可是他們分不開,他們吵了大半輩子,天天喊著離婚,每天喊,每天還是照樣過。我小時候常常躲在被窩裏流眼淚,我在流眼淚的時候卻聽到了媽媽哭一樣的聲音,小時候我以為媽媽和我一樣難過,直到那一次我和那個男生發生那事的時候,我才知道媽媽不是在哭。我這樣說,你覺得奇怪嗎?”我又問他。

“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我的世界比這個複雜多了,你想聽嗎?”他笑著問我,又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頭。

“多米,你說幸福的人都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我問道。

“幸福的人……我好像見過一對,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從來不吵架,臉上一直發光,什麽事都在一起解決,一分開就好像天崩地裂一樣。可能那就叫幸福吧,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滋味,我也沒體會過。”多米悻悻地說道。

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他口中的那對人,就是靳凡的哥哥嫂子——靳言和潘如書。這都是後話了。

“我覺得我樓下賣煤氣的那對夫妻很幸福,他們和我爸媽一樣很窮,可是他們從不吵架,他們每天開著三輪車一起去送煤氣,晚上回家就做飯,他們家從來不吵架,他們的孩子學習也特別用功。我每次經過他家、聞到他家飄出來的菜香的時候,我就覺得,做他們家的孩子一定特別幸福。”我忍不住說道。

“你想試一試幸福的感覺嗎?”他對我眨了眨眼睛,那一刻我離他的臉特別特別近。我看著他的臉,忽然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忽然趁我不備,一下把我推入了江中,當我失魂掉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大腦裏一片空白,我感覺我仿佛進入時空隧道一般,所有的記憶像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裏快速放映,而我整個人一直在急速地下墜,完全失去了重心。

當我落入水中的時候,我心想我完蛋了,我一定死了,我不會遊泳,喉嚨裏嗆了很多水,我在水裏不斷地撲騰,忽然有一個有力的臂膀伸過來攬住了我的腰,一下把我帶到了水麵上。

我大力地呼吸,我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當我瀕死的時候我才發覺原來我求生的**那麽強烈,原來我是那麽不想死。

“放鬆!不然我們都得死!”他在我耳邊大聲地吼了一句。

我意識過來多米也跳了下來,他救了我而且一直在我身邊,那一刻我感覺到了一種無比踏實的感覺,我於是放開了他的手,任由著他把我拖到了岸邊,我奮力爬上了岸,他於是也爬了上來。

我們濕漉漉地坐在江邊的濕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的意識還處於一種恍惚的階段,竟有一些失憶,完全忘記了剛剛發生過什麽。

“幸福嗎?”他轉過頭來問我,我們互相盯著對方的臉,突然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像兩個傻瓜一樣。

“幸福,想死有人救的感覺很幸福。”我老實地回答道。

“想死能救人的感覺,也很幸福。”他看著我,笑笑地說道。

我們渾身都濕漉漉的,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他站起來拉著我離開了那一片濕地,又坐回了堤壩上。

“你想聽一聽我的故事嗎?”他問我,忽然表情裏有些嚴肅。

“你說啊。”我拿手捅了捅他。

我們渾身都濕漉漉的,可我一點兒不覺得難堪,反而覺得欣喜,我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總之,我就是不想離開,就想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聊,不停地聊。

“我沒有見過我的親生爸媽,在我剛剛出生的時候,他們就被仇家害死了,還搶了他們的船。然後,那個害死他們的女人收留了我,我認她當媽媽當了二十多年。”多米說完,勉強笑了一下。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他又摸了摸我的頭,他說:“我叫她媽媽,她從小到大對我所有的嚴厲我都認為是一種愛,她培養我成為一名殺手,她讓我幫她經營她的生意,做了很多很多的錯事。”

“所以你看,人的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無法選擇。如果我父母沒有被她害死,我想我會像你所說的那樣,或許我也會是一個幸福的人,我也會知道幸福是什麽樣的感覺。你說呢?”多米笑著問道。

“你好像比我更不幸。”我看著他的眼睛,同情地說道,又說,“忽然覺得我也沒什麽好難過的了,比起你,我最起碼見過自己的爸媽。”

身上不停地滴著水,這江水很髒,我們身上都髒兮兮的,風一吹,我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拉著我從堤壩的圍欄上跳了下來,他說:“走吧,我們回家。”

“回家?”他的話讓我渾身一怔。

“嗯,回家。”他點了點頭,他說,“以後,你跟著我吧,我給你一個家,你要嗎?”

“真的嗎?”我看著他,目光忐忑而不安。或許人就是這樣複雜,在什麽都可以聊的時候,每個人都很純粹。可一旦上升到實際,心就開始不安地揣測起來,有些無法確定眼前的人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走吧。”他甩了甩頭,徑直往前走去。

“等等,”當我們下了堤壩時,我突然叫住了他。他停下了腳步,扭頭望著我,也許是看到了我眼神裏的遲疑,他走了過來,對我說:“看來你還有顧慮,你其實還是怕我的,你假裝不怕而已。沒事,我送你回家吧。”

“多米,如果我不跟你走,以後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我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他點了點頭,他說:“你是這個城市裏,唯一一個能和我聊天不讓我覺得煩的人。”

“難道你沒有朋友嗎?”我不禁問道。

“有,但我們並不聊天,隻在一起做事情。”他說,他又說,“以後你覺得難過想不開的時候,還可以找我,我陪你聊天。”

“多米……謝謝你,你看起來並不是個壞人。”我說。

“可你還是害怕了,你可以和一個陌生的男生睡覺,卻怕一個知道你所有秘密的人,對嗎?”他柔聲地問我。

“沒人希望和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做朋友,我想你也一樣。”我說。

他笑了,他攔了輛的士,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見我們兩渾身都濕漉漉的,嫌棄地不願意拉我們上車,多米忽然從身上掏出了一把槍指著司機問:“你帶不帶?”

當看到他拿槍像是拿煙一樣快速而隨意的時候,我徹底嚇到了,我臉色慘白地跟著他坐在了後座,我心裏暗暗地想,看來他真的是個殺手,他並不是嚇我的。

“對了,你說你叫什麽名字?”他手裏拿著槍,淡然地問我。

“沐歆,木頭的心。”我說。

“回家好好睡一覺,記住我的號碼。”他說完,遞過來一張濕漉漉的名片,昏暗的車廂裏我看不清上麵的字眼,惴惴不安地揣進了兜裏。

“對不起。”我向他道了歉,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是我總覺得,他也不是隨隨便便就願意給一個女生一個家的人。而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什麽對不起對得起的,活著,對得起自己就夠了。”他把頭看向了窗外,又輕輕地說,“快樂一點,從今以後。”

“好。”

這一晚,多米救贖了我。他讓我明白,原來我並不想死,原來我並不是最不幸的,原來那個家雖然殘破,但依然是我避風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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