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夜沉歡:一吻纏情

____恪純

111 米脂

書名:醉夜沉歡:一吻纏情 作者:____恪純 字數:6201

我回過神來,忙站起來走過去。劉老師見到我,眼神裏便迸發出一種格外的親切感,她像媽媽一樣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笑眯眯地看著我說:“潘如書同學,你為大家講講你之前的經曆吧。我想大家都和我一樣好奇,是什麽原因讓你在出社會之後重新返校讀書。”

我害羞地笑了笑,第一次站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言,臉已經紅成了蘋果,身體也不自覺地微微抖動。大家滿懷希冀地望著我,在劉老師語氣的渲染下,我變成了同學們眼中的“傳奇”,其實他們哪裏知道我究竟經曆的都是一些什麽。

我的臉紅更多是因為害臊,我覺得自己過往的那一年根本不具備成為“傳奇”的資格,那些陰暗的、潮濕的回憶隻適合自己在暗夜裏獨自默默咀嚼,能拿出來曝曬在陽光下的那些,才是同學和老師們想要聽到的“勵誌”戲碼。

“以前讀書的時候並不努力,也沒用寄希望於讀書改變命運,直到我出社會後處處碰壁、去我哥的公司隻能做前台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讀書真的很重要。我之所以能夠返校讀書,一方麵是得力於我哥的支持,一方麵也是劉老師對我的優待。我覺得人生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我沒有什麽好告訴大家的,就是努力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所有在乎自己的人,就好。我努力過,我無憾,就夠了。因為我曾經失去過,所以失而複得之後倍感珍惜。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放棄求學的機會,畢竟青春隻有一次。對於大多數同學來說,改變命運的機會,這一生可能也隻有一次。高考是一座獨木橋,也是一座任意門,通過了未必能前程似錦,但通不過,一定會被命運狠狠甩在最末端,再想爬起來會格外地艱難。這是我的切身體會,希望我們大家所有的努力,都對得起我們的明天。謝謝劉老師,謝謝大家!”我說完,十分平靜地鞠躬,然後在一片連綿不絕的掌聲中回到了人群裏。

我覺得我說得並不好,可不知道為何,大家的掌聲卻一直沒有停下來,直到劉老師擺了擺手,大家這才停止了鼓掌。

我身旁的趙秦漢說:“潘如書,沒想到你的口才這麽棒。”

棒嗎?我深深詫異了一下。從前我一直以為我登不上台麵,說不出太冠冕堂皇的話,也講不出太多的大道理,可是今天,我發現自己不單單說得出口,而且還特別虛偽。我把我成長史上所有的陰暗都撇在了一邊,借著刑風的風格來給自己臉上添光,把自己描述成一個努力上進、家世不凡的女生,我深深唾棄自己這樣,可是當我說出來那麽順理成章的時候,我又發覺原來我也可以這樣虛偽,原來“站什麽山頭唱什麽歌”的把戲,我也能深諳其道。

這一天晚上,我被同學們簇擁著一起去吃飯唱歌。高考結束了,所有人的心情都異常輕鬆。我打電話給刑風,刑風說“去吧,好好放鬆一下”,於是我便去了。

好久違的ktv,好久違的燈紅酒綠,好久違的狂歡。

同學們都拋棄了那一副學生氣的打扮,男生們搞怪地去理發店裏染了稀奇古怪的造型,女生們清一色都是短裙短褲的**裝扮,而我,也應他們的要求破天荒穿了一件米黃色的無袖連衣裙。

一幫女生把我圍著,大家顯然把我當成了她們心目中的“白富美”,有些問我關於時尚與潮流的新鮮資訊,有些告訴我她們喜歡學校的誰誰誰,有些則坐得很遠、以一種既豔羨又不屑的目光望著我。人群之中,我發現了一個瘦小的、沉默寡言的姑娘坐在角落裏,似這一切的熱鬧都與她無關。

她叫米脂。她像極了我的曾經,渺小如塵埃,卑微如螻蟻,一個人怯弱地躲在角落裏,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怯怯地望著旁人的歡喜,眼裏流露出一種格格不入的孤獨,卻又那麽迫切地渴望參與其中。

她異常地瘦小,大概一米五的個子,身材幹癟,剪著齊耳的短發,臉瘦削枯黃似一枚洗淨的土豆,雖然臉頰上布滿了青春痘,但那一雙眼睛卻格外地神采奕奕,一雙大眼睛仿佛占據了她半邊臉,水汪汪的像是會說話。

我問身邊的女生她的名字,那女生以一副十分鄙視的語氣告訴我:“她叫米脂,我們班的貧困生。一入學就偷了韓潔麗娜的mp4,人贓俱獲,大家都不喜歡她,沒人和她一起玩。”

米脂……很獨特的名字,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這名字安插在她身上分外合適。

我站起來,徑直朝著她走了過去,我對她伸出了手:“你好,米脂。”

她驚慌失措如小兔一般,那種打從心裏散發出來的那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透著她那一雙忽閃著的大眼睛表露了出來。我的心一陣疼,想到曾經的我,發狠地疼。

“你……你好。”她的聲音小小的,像糯米一樣甜軟,細細的、尖尖地穿過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擠進了我的耳朵裏。

“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為什麽不唱歌?”我坐在她旁邊,我竭盡全力想告訴她我其實和她一樣也是個可憐人。可是,不知道為何,我說出來的話給她的感覺卻不是這樣的,給我自己的感覺也不是這樣的。那一刻,我突然為自己感到悲哀。這一層光環罩著我,把原本的我成功抹殺了,剩下的這個我,連我自己都不適應。

從一個鄉村丫頭華麗變身為總裁妹妹,也的確,天差地別。我的一舉一動都被別人高度關注,我一坐過來,那些女生都跟著過來了。

“米脂,別幹坐著了,來,一起喝酒吧。”女生們半熱情、半諷刺地對她說道。

“我……我不會。”她滿臉的驚慌,小手緊緊地拽著褲腳,她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印著草莓圖案的t恤和一條花朵狀的牛仔短裙,一看就是從街邊的地攤上買來的,盡管如此,她已經做到了全力配合著所有人的步調。裙子下麵露出兩節細長如藕一般的小腿,看上去楚楚可憐。

我覺得我突然對她的親昵倒害了她,害得她突然被關注,突然承受這些人虛情假意的調侃。這讓我一下感覺悲傷,心裏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來的憋悶。

我輕輕拍了拍米脂的肩膀,打開兩瓶啤酒,遞了一瓶給她,我說:“來,米脂我們喝一杯。”

她更像是受到了驚訝,連連後退且推脫。我發現她雖然和我當初一樣卑微,但是遠遠沒有我當初有種。

我於是自顧自地拿起一瓶啤酒,直接一口氣吹了一瓶。一瞬間包廂裏安靜了,所有人以無比驚訝的目光望著我,不敢相信潘如書居然會在他們麵前一口氣喝掉一整瓶啤酒。

我也不想,我知道我辛苦樹立一年的形象都隨著這喝完的一瓶酒而付之東流了。不過沒關係,反正都要散了,今後大家都各自天涯了,誰還會和誰再相遇呢?

我見米脂顫顫巍巍地拿著手裏的那瓶酒,滿臉震驚地望著我,於是我幹脆從她手中奪了過來,我說:“米脂,你一點都沒我有種。卑微誰沒有過啊,但是你想過要嚐試驕傲的滋味麽?”

我的聲音很小,我是附在米脂耳朵旁邊說的,別人都聽不到。我覺得我今天晚上像是瘋了一樣,長久以來壓抑著的神經一下崩裂了,就想不管不顧地醉一場,瘋一場。

我拿起第二瓶酒正要喝,就被一個人搶過了酒瓶。我抬頭一看,是趙秦漢。他把酒瓶奪過去,賭氣一樣自己咕嚕咕嚕一口氣全喝光,曖昧的氣氛頓時升級,包廂裏一片口哨聲與尖叫聲。

“你有病嗎?”我絲毫沒有給他臉,冷冷地問道。

“我不想女孩子喝那麽多酒。”他直視著我,目光炯炯。

“要你管。”我冷冷吐出這三個字。

我發覺我完全變了。徹骨的自卑一旦發生質變,就很容易變成了徹底的自負。現在的我,連我自己都覺得病態,我好像原來的那顆心死了,換了一顆硬邦邦的。除了刑風和【他】之外,我很難再把任何一個人放在眼裏,哪怕是趙秦漢這樣叱吒校園的風雲人物,也絲毫不入我心。連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驕傲什麽。

他拽著我的手,大力把我拖出包廂,一時間尖叫聲更響了,人群中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直覺早告訴我他們之間會有事兒!”

卻換來我一聲嗤之以鼻的冷笑聲。

“你別有病,拽我做什麽,搞得好像我跟你有一腿似的。”我嘴裏吐出了更加不留情麵的話語。

“我想和你聊一聊,潘如書,可以嗎?到外麵,這裏太吵。”他說,語氣依然誠懇,沒有一絲絲的怒氣。

我這樣拽,這麽不近人情,竟然激不起他一絲絲的怒氣?我胸口更悶了,更大一口氣堵在了嗓子口,我冷笑著說:“好啊,你把這一箱啤酒都喝完,我就和你聊。”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記憶突然翻轉,回到了我最開始認識他的那一天。這句話是他的啊,是他對我說的啊。當時他的高高在上,他的一臉凜冽,他的一臉嘲諷,和如今的我的多像啊!

嗬嗬,這難道就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意境嗎?他當時對我威風凜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會不會也和我一樣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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