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常山候寵妻如命。
到了什麽地步呢？
常夫人說自己想要吃他做的飯了。
不會廚藝的常山候就待在飯館一直到了自己會做飯才回家。
兩個兒子還是小小的時候就送他們出去求學，因為他們太過吵鬧。
對於這一切，全京城的人都覺得常山候失了男人的威嚴。
但是還是喜聞樂見。
畢竟人家夫妻很是和諧啊。
常山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為什麽就那麽迷著連翹。
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隻覺得這個女人冷淡的可怕。
眼裏似乎是隻有安逸這一個人一樣。
後來又偶然間知道她對自家將軍滿滿的惡意。
再加上將軍新娶的妻子對著她說出那樣的話，所以誤會了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真的就以為她們倆有什麽不堪的事。
後來被派到那位夫人身邊，才知道她是一直被調戲的那一個。
後來就多了些看戲的成分，畢竟這主仆倆之間的感情非比尋常。
後來……
就有人來了。
在他懷疑她對女子有感情的時候，一個各方麵都還算不錯的男人一直追到了將軍府。
武功高強相貌堂堂，也算得上風流倜儻。
但是無奈的過不了她的小姐那一關。
對了……
她一直叫安逸小姐。
不管她有沒有嫁人。
這總是讓他感到不習慣。
畢竟……
安逸已經是將軍的妻。
所以她們是斷斷不能有什麽的。
常山覺得自己需要好好的離間一下這兩主仆的感情。
畢竟自家主子似乎對於這位新娶的夫人很是上心。
但是自家主子的心思……他是猜不透的。
他一個小小的小廝也不敢對夫人有什麽過分的舉動，所以隻好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在連翹身上。
後來才知道，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婢女。
最起碼……她是能隨時隨地都能離開自己的小姐自己出去做事的婢女。
安逸要狠狠地報複自己的妹妹這件事他們都是知道的，但是沒有想到過會那樣狠毒。
他也沒想到那樣的事是她一個還未出嫁的女子去做的。
眼睜睜的看著那一群男女行了那事之後才臉色淡漠的走開。
常山當時在暗處看的簡直目瞪口呆，並非是為了那安家的大小姐的慘狀，隻是覺得這連翹……
實在是冷漠的……太不像話了，一般女子難道都不會害羞嗎？
她是怎樣做到如此淡定的看著這一切的？
所以就對她越發好奇，但是後來也越發後悔當初不該那樣放肆自己的好奇心，不然也不至於落到了後來那樣的地步。
但是再接著他也就沒有時間去觀察連翹了，因為大戰將起。
將軍派他出去部署，於是就出去了。
然後就很少見到她。
他也曾經想著，會不會再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功成名就或是成了枯骨。
但是沒有……
他見到了她，而且很快。
她和自己的小姐站在一處，還是清清冷冷的模樣。
旁邊有人嘰嘰喳喳，他也隻是來得及匆匆看了她一眼，就走開了。
總有人是很忙的。
他就是了。
從將軍的帳篷裏出來，他已經找不到她的身影。
本來是很驚奇的，但是後來一想。
既然是那樣的女子，那麽能化成男子隨著自己的小姐來這戰場大約也是能理解的，畢竟……
她的武功也不弱。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那樣掛心她。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慢慢的把她放在心上。
每天閑暇之餘就會想起她來。
想她閑暇之時會幹什麽？大約會板著一張小臉看著自己的小姐調笑自己吧？
遇到敵人也會想起她來。
想她遇到敵人會怎麽辦？
她總是幹脆利落的，不願意多說話，也不願意多和別人交流。
煢煢孑立的模樣。
似乎這世界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來這世上一場就是為了陪著自己的小姐。
這似乎是她唯一的使命。
後來……他知道他大約是愛上了這個清清冷冷的女子。
就是愛……
然後就稟了將軍。
那時她已經走了，被自己的小姐遣去了金月。
他騎著快馬一路奔過去。
本來心裏是有些竊喜的。
沒了安逸，她身邊的熟人就隻能是他一個。
可是……
誰特麽能告訴他……那個被稱為壓寨夫人的女人是怎麽回事？！
怎麽她們主仆倆就這麽愛救人？！
以前怎麽不見她那樣熱心腸？
盡管心裏滿滿的不願意還是留了下來。
廢話……不留下來等著別的女人把自己看上的人搶走嗎？
怎麽可能？
所以死皮賴臉的留了下來。
成天跟在她身邊。
後來跟著她上街，才知道她居然也會露出那樣柔軟的神情。
一直都知道她殺人如麻也好惡貫滿盈也好，總是不動聲色的，但是後來發現她居然也會那樣柔軟。
然後就開始一個勁的哄騙她，也才知道她是那樣好騙，幾乎什麽都不知道，說什麽就信什麽。
所以也越發心疼她，也開始對安逸有了一些怨念。
怎麽什麽都沒有和她說呢？
她那樣好……
怎麽能讓她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轉念又一想，若非是她什麽都不知道，他又如何能哄騙她？
所以又忽然覺得安逸此舉其實還不錯？
但他哪裏又知道，連翹究竟是不懂還是不想懂？
所以就一直和連翹這麽耗著。
再接著就是傳來了安逸的死訊，他是從來沒有看到過那個一向沉靜如水的人會那樣瘋狂。
一路飛奔過去，幾乎掐死褚聶。
他從來沒見過誰能讓褚聶那樣狼狽。
但是……
最可怕的還是連翹。
幾乎成了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動。
他忽然感到無限的恐慌。
若是……
若是連翹就這麽看破紅塵可怎麽辦？
於是越加恐慌，一個勁的跟在她身邊，絲毫也不敢離開半步。
然後就發現她越來越冷靜。
直到……
那天她自己投懷送抱。
他是無比震驚的，本想推開，但是沒奈得她那樣嫵媚，就那樣被迷了心，然後就做下了錯事。
他本來以為第二天醒來連翹會殺了他的，但是她沒有。
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雲淡風輕的讓他覺得可怕。
後來才知道那是路洛設下的計，他何其幸運？
終究是得到了她……不管是以哪種方式……
終究是得到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她會同意嫁給他。
他說的那些話，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但是她答應了。
可時間是那樣緊迫。
所以奮不顧身的幾乎動用了自己的所有的力量。
才給了她一場十裏紅妝的婚禮。
第二天就出門去了。
他知道她是閑不住的，但是沒想到會遇到。
還遇到了路洛。
天知道他的心髒幾乎都要碎在了胸膛裏。
她還是淡漠的樣子，可是在知道安逸很可能真的死了的時候，她又是那樣。
那樣讓人覺得害怕。
幾近瘋魔。
他沒有拉扯她，但是對她說的話字字句句皆是誅心。
然後就自己走了。
連翹回去了……他知道。
但是他不想回去。
有些厭倦了。
她跟本不知道啊……不知道她對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所以才格外失望。
就那樣醉在酒館裏。
醒來以後，卻見到了路洛。
然後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有多愛連翹，然後才格外的自卑。
然後就回去了。
再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現在能出來一個人告訴他為什麽自家娘子身邊總有那麽許多女子？！
皇後是個什麽鬼？！
為什麽兩眼放光的看著自家娘子？！
他覺得……這世界對他充滿了森森的惡意。
但是厚臉皮總能讓人收到很多的好處。
深深體會到了厚臉皮好處的常山越發的不要臉。
然後就成功的擠掉了皇後。
恩……
聯合著皇帝。
就那樣恬不知恥一日又一日。
但是安逸回來了！
安逸居然回來了！
他真的就以為安逸是不會回來的了。
可是居然回來了！
然後……他就再次被擠出來。
沒辦法……
真說起來，人家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褚聶也跟著回來。
一副以安逸為主而且還失憶了的蠢笨樣子。
常山覺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他自問自己做不到那樣的樣子。
所以甘拜下風。
後來被皇帝派著出去做事的時候，還想著有著安逸陪著她，大約是不會有事的。
但是他已經忘了，現如今已經不是當初兩人形影不離的時候了。
知道連翹要冠上路洛那人的姓的時候，常山的內心是極度的不甘的，但是也沒有辦法。
他終究是鬥不過……
鬥不過路洛啊……
他沒想到路洛會那樣孤注一擲。
他知道他活不久了，但是沒想到他會那樣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連翹麵前死去。
也不在乎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不過倒也是……
怎麽會有不好的影響呢？
用自己的性命換連翹記他一輩子，這樣的買賣實在是太劃算了。
他不是不行，可他不舍得啊。
若是他死了……
誰和連翹一起看著那日升日落？
萬一有什麽人對連翹以圖不軌怎麽辦？
他是貪生怕死之輩，沒資格說什麽大義。
所以連翹要用了路洛的姓，他一點意見也沒有，左右也沒有有意見的資格。
後來連翹生產，他幾乎一顆心都要死在那兒。
他知道女子生產是極其凶險的，但是沒有想到會那樣凶險。
連翹在裏麵叫的淒厲，他身為夫君卻隻能就那麽站在外麵沒有絲毫辦法。
安逸進了那產房的時候，眼神多冰冷啊？
他幾乎都要以為安逸會讓她和他分開。
他絲毫不懷疑連翹一定會聽安逸的話，左右孩子已經生了不是？
所以格外的害怕。
後來孩子出生了，他鬆了一口氣，但是馬上，就說還有一個……
常山覺得……那個時候，他大約是已經靈魂出竅了。
被嚇的……
孩子被抱出來的時候，他一眼也懶得看，怕一時忍不住就把人給掐死了。
後來的種種都證明了孩子真的是討債鬼！
自從有了孩子！
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以前還能和自己娘子好好的親熱親熱，有了孩子以後……
別說肢體接觸了……
自家娘子一個眼神都很難得。
所以後來孩子長大，他才那樣迫不及待的送走了倆小子。
但是終究是一時衝動喝了安逸的藥，後來也懶得去要解藥。
他是真的不想在經曆過那一場驚心動魄了。
所以再也不想讓她受孕。
可是沒想到自家娘子會抱怨。
抱怨沒有生了一個小女兒。
常山每每那個時候都覺得心虛無比，所以隻能更加賣力，讓自己的娘子忘了那件事。
不然還能怎麽辦？
真的就讓她懷孕？
他怕自己先嚇死。
所以就懷了私心什麽也不說。
不管怎麽樣……
不能再涉險。
好在自家娘子隻是念叨了沒有多久就不再念叨了，大約也是興趣缺缺。
或者是已有所求。
不管怎麽樣。
常山覺得……隻要是不再說了，就好了。
但終究是虧欠了。
所以對她幾乎有求必應。
不管要求是怎樣的荒誕。
也陪她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山川湖海，看了大江大河，看了紅塵寺院。
但最後都是要回來的。
連翹也從剛開始的回去吧，變成了回家吧。
常山覺得那樣是甚好的。
好的讓他格外開心。
她也不在粘著安逸，也不再患得患失，變得溫潤起來。
溫潤的……讓他越發不舍。
恨不得整天粘著她才好。
他其實也是不明白的，明明就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女子了。
卻生生的讓他那樣迷戀。
他到底迷著她什麽？
或許是心疼她當初孤絕一人的淒涼，或者是心疼她的堅強？
但是……
更多的，或許是同病相憐？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這一輩子，終究是她滿足了他的所求，他滿足了她的所求。
一輩子……相濡以沫，也是極好的。
常山這樣想著，看著在遠遠的亭子裏撫琴的連翹，眼神溫柔。
看……
這樣多好……不再舞刀弄劍，到最後……還是成了自己最想成為的樣子。
常山微微笑開。
沒人知道，常山笑起來也是極俊俏的。
“娘子……我找了一本新的琴譜，你要不要試試？”
常山開口道。
連翹轉過身來，眼裏全是安定下來的淡定從容。
“拿來一試。”
常山立刻屁顛屁顛的過去。
別的人家怎麽樣他常山是不在乎的，路洛是贏了還是輸了他也不在意。
連翹姓什麽他更不在意。
重要的事隻有一件。
就是……
陪在她連翹身邊一輩子的人……
隻能是他常山。
隻能是他。
這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