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若為男兒

若說此次出征最忙的絕對不是褚聶這個大將軍，也絕不是皇帝這個一國之君，更不是那些需要準備糧草的官員。

而是安逸。

連翹一臉無語的看著安逸已經將自己的行囊裝了一個又一個……再看看自己手頭的寥寥幾件打磨完好的匕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好粗糙，還有，你這是去打戰呢還是去踏青？！你知道你要去幹嘛嗎？戰場上打起來，誰會讓你天女散花一樣去撒毒藥啊？！！連翹看著一直自我興奮的安逸，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讓她自己先樂一會好了。

連翹走在雖然不大但是卻顯得格外淒涼的將軍府裏，因為將軍要出征了，而作為女主人的安逸也即將被“接進宮裏去長住”的情況下，將軍府幾乎可憐的沒有人氣兒。

連翹走著走著就歎氣起來，她實在是不懂，為什麽自家小姐要為了一個男人如此失常。若是以往，安逸就算是再喜歡刺激的事物，也絕不會這樣貿然的丟下一切奮不顧身的去一個自己完全不知道情況的境地裏。

連翹走了很久，但是現在卻停下來了。

因為眼前的人。

路洛看著一臉淡然的連翹，心裏五味雜陳。

“你也要和她一起去參軍？”

“不然呢？讓我不和她一起自己去蘇州的小屋裏過自己的日子？她又不是沒給過我這個機會，而且不止一次，可是…”

連翹略微抬頭看向比她高了一個頭的路洛。

“如果不和她在一起，我就會時時刻刻的猜測，她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看不透別人的陰謀詭計，會不會被騙，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悄然無聲的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頓了頓，連翹繼續道。

“我和安逸這麽多年相依為命的日子我過得太習慣了，若是讓我一下離開她那麽久那麽久，就好像是把我的肋骨生生折斷一樣，不過老實說起來，還是我離不開她，不肯承認離開了她我就是孤單一人罷了。”

連翹自嘲的笑笑。

“你怎麽會是孤單一人呢？！你隻要肯回頭看一看我，我就在你身後啊！！”路洛幾乎有些抓狂的說，連翹言語裏透漏的孤寂和落寞幾乎要紮穿他的心髒。

“路洛，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好和無緣無故的壞，你的喜歡讓我很不安，我不喜歡不安的狀況。”連翹清清冷冷的說道。

“況且…”連翹抬起她的眸子，路洛覺得連翹是一個賊，她偷了天上萬千星辰藏進自己眼睛裏。

“你從來不是一個安定的人，我，也從來不相信男人這種東西！”

說完，連翹不管路洛什麽反應，快步從他身邊走開來。

怎麽可能相信呢？她自己原是卑賤到底的血脈，整日在鶯歌燕語間看著自己的母親像蝴蝶一樣盤旋與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明明是親生母女，卻終日不得相認。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把自己扮作男兒，然後拿自己去威脅那個給了自己血脈的男人。而後，她那美麗的母親被那男人一劍刺死，而她，被扔進遍布屍體的大天坑裏，自生自滅。

然後，遇到了安逸。從此獲得救贖。

所以怎麽會相信男人這種生物呢？絕不肯，絕不肯相信。

路洛不知這些過往，所以注定盤旋原地不得其法。

而等到連翹覺得安逸應該正常一點，回去了以後。

連翹知道自家小姐是個不錯的美人胚子，但是卻不知道這個隻能稱作是小家碧玉的小姐扮起男兒來…

竟是如此攝人。

那是怎樣一個男子？身形瘦削但絕不單薄，一雙眼睛帶著些微微的波動，衣領稍開鎖骨如玉，一把折扇別在身後。不動如山的樣子，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能將這世間所有女子的笑都給同化了去。

連翹深吸了一口氣，心裏暗道，幸虧是生而為女子，若為男子…

這世間怕是不知多少女子碎了心肝。

連翹正待上前說話讓自家小姐別這麽大咧咧的樣子去軍營，就看見那人一個咧嘴差點閃瞎他的眼睛，對她興奮的道：“那位小娘子，在下看你十分眼熟，想必是上輩子有姻緣未了，此一世小娘子可願與在下共續前緣？”

剛剛還覺得這人男裝能迷死萬千少女的連翹：“…”我剛剛絕對是被美色所惑，就這一副登徒浪子的樣子，出去沒幾天就能被人給打死在不知是哪兒的小巷子裏。還想必！你都不知道有多少想必的姻緣！！

“小姐見過哪個戎裝打扮是這般…”騷氣的？！

後麵幾個字沒說出來，不過隨即連翹就後悔了，就應該說出來！這人根本不知廉恥為何物！

那看著清風皓月但內在極度無恥的某人咧開一口大白牙道：“我知道啊，但是我是軍師啊，就是那種別人都死了，我也死不了的那種。所以根本不怕。”

連翹：“…”連翹現在隻想跑去褚聶麵前複述一遍這句話，然後問問褚聶褚大將軍是什麽感想。

那滋味，想必是不好受。

但是不過須臾，連翹就被自家愛搗亂的小姐拉到了椅子上，開始被小姐倒弄起來。

連翹隱隱覺得有點恍惚，上次不得不扮男子是在那樣不堪的境界下，但這次…

連翹輕輕翹了翹嘴角，最起碼不會被丟下，這樣就好了，清白或者名聲什麽的，從來也沒在意過。

窗外，路洛靜靜的站在那兒很久，看著屋內兩人嘻戲笑鬧，良久，眼睛暗了暗，然後飛身而去。

褚聶最近因為快要拔軍，幾乎整日整日的待在軍營裏。

這天，褚聶依然住在軍營裏，和他的軍師徹夜長談。

“你說你要把你娘子帶在身邊？！”淩霄在褚聶說出這個消息之後簡直要炸了。將軍是被下了藥了麽？女人是能隨便帶進軍營裏的？尤其是身為一軍主帥，居然帶頭幹這麽不靠譜的事！視軍紀軍規如無物！簡直胡鬧！

但是。淩霄看著那往日即使斷骨也不吭一聲的褚大將軍一臉鬱鬱的坐在那裏，不說話別人都能察覺到他的淒涼，不知不覺居然有點動搖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淩霄猛地虎軀一震，然後見鬼一般看著褚聶，心道，大將軍自從娶了妻以後，真是變得越發可憐了。然後他就說了一句讓自己後悔終身的話：“那你要不就多帶個小廝好了，平時按在身邊，別讓她出去亂跑。”

然後淩霄就看見那原本鬱鬱的將軍眼睛像裝進了一個太陽那般明亮起來，默默別過頭，太辣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