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稍微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緩聲說道：“你坐下說吧！”
父子相對而坐，相似的麵容，卻有不一樣的神情。
周政雖盡量調整了麵部表情，但那一份冷硬，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父子兩人的隔閡猶如天塹。
周誌國雖想修複父子關係，但他又不肯低頭，現在他的態度放得低，那是為剛才的事情，而感到那麽一丟丟的羞愧。
“喵嗚”
黑爵傳音道：“周政，趕緊說話呀！你們這樣尷尷尬尬的僵下去，還打不打算好好聊天了，不要扭扭捏捏的，拿出點雄性的氣概來。”
不待周政開口說話，周誌國同誌率先開了口，“日子過得真快啊！轉眼30多年過去了，你也快結婚了，爸爸也老了。”
周政無喜無悲，眼神很平淡的擼貓，這種開場白，打動不了他。
日子過的當然挺快的，啥都不用管，啥都不用幹，兒子就長這麽大了，簡直太輕鬆了，有木有？
春天播下一顆種，不用澆水施肥，秋天就能收獲了，太輕鬆太狹義了，不用負一點責任。
周政覺得他沒有長歪，都是托老天爺的福了，不管過了多少世，他都無法原諒這個父親。
戰友之間的兄弟情誼，的的確確是需要維護的，但是也不能越過自己的妻子，還有自己的家庭，他老子但凡是能夠把工資多分薄一些，給家裏的妻子，別那麽無私奉獻，他媽媽也不會那麽勞累，早早的去世。
在周政心裏，他父親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還裝個情聖樣，他媽死了之後守身如玉沒有再娶妻，但也改變不了他是個渣男的事實。
他最愛的是部隊，最愛的是他的戰友情，戰友和他媽之間，他爸選擇了戰友。
有些人做好事，做善事，每天都往慈善機構跑，把所有的工資都捐給希望工程，自己的老婆卻在家裏吃糠咽菜，獨自支撐著一個家庭。
這是多麽悲哀的事啊！他有沒有想過，他的妻子也很需要他的幫助，把家庭所有的重擔都扔給了妻子，又何其殘忍。
這種人口口聲聲說愛妻子，但卻把愛給了別人。
……
周誌國見兒子一言不發，猜測兒子不耐煩聽他講那些陳年往事，也就言歸正傳了。
“我們明天就要去李家了，你真的確定了，一定要娶李華為妻嗎？她真的適合做一個軍嫂嗎？你有考慮過嗎？”
周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父親，他都三十幾歲的人了，自己要什麽樣的生活他自己不清楚嗎？還要在心裏確定一下。
沒得到兒子的回應，周誌國自顧自說，“軍嫂不是那麽容易當的，軍嫂所要承受的苦，你應該很清楚，李家丫頭家裏人又有精神病史，她是否能承受得住，軍嫂的責任和孤寂。”
周誌國見兒子的臉色越來越冷，也就停下了繼續要說的話。
“嗬！爸爸。”
雖然周政這一聲爸爸帶著十足的嘲諷，周誌國感動得眼眶泛紅，手都有點抖了。
顫顫巍巍的應道：“唉！”
見父親這個樣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周政的心感覺酸酸瑟瑟，特不是滋味。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爸爸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
父子兩人，從來沒有哪一刻，有此刻這麽平靜。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知道了你跟我媽是這樣的結局，你會選擇不娶她，讓她嫁給別人嗎？”
周誌國虎目圓瞪，呼吸急促，心仿佛被揪緊了，妻子嫁給別人。
嗬嗬！誰敢搶他的秀秀，他就能弄死誰。
越想越來氣，這還是親兒子嗎？啥比喻不行，居然打這種比喻。
手指顫顫巍巍的，“你小子說啥？你個混賬玩意！”
“喵嗷嗷嗷”
黑爵傳音道：“姓周的，你這是想和你老子好好談嗎？你是想把事情搞砸吧？你看你把你老子氣得，他要不去幫你提親了，看你咋辦？你可別忘了，李家那老頭子可說了，一定要你老子親自上門提親。”
周政停下了擼貓的動作，看著氣急敗壞的父親，平淡的說道：“你氣什麽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老頭子你該懂？”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對我媽都不能放手，我又怎麽可能放下李華，哪怕聽到任何一點，她有可能嫁給別人的可能，我都有殺人的衝動。”
周政的眼神特別冷，仿佛要擇人而噬。
多年身居高位練出來的養氣功夫，讓周治國同誌很快冷靜了下來。
雙手環胸，麵帶嘲諷，“死小子，那你這麽多年跟老子鬧別扭，是為了啥子？你現在跟我幹的事情，還不是一樣的。”
“明知道李華嫁給你，你未必能帶給她幸福，你還堅決要娶她，你和我又有什麽區別，50步笑100步而已。”
周政雙眼微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喵嗷嗷嗷”
身子扭動掙脫開桎梏，一個飛竄黑爵逃出了魔爪。
“MMP，周政你把老子的毛都扯掉了，你丫有病啊！有病趕緊去治。”
“喵嗷嗷嗷”
黑爵罵完就走，不想再聽這父子倆那點兒破事了，這些兩腳怪，就是些有病的生物，七情六欲很豐富，愛這個愛那個，到最後一場空而已。
周政沒搭理黑爵，一雙鷹眼直直盯著對麵和他麵容相似的男人。
嗬！想跟他翻舊賬了，那就翻吧！打開天窗說亮話，索性一次性翻個透徹。
“我對李華的愛，你對我媽的愛，是完全不一樣的，我有能力在工作之餘，兼顧到家庭，你卻不能。”
“你愛你的工作，你愛你的戰友，你愛整個國家，你對我媽的愛，怕就隻有那角落裏的一點點。”
“對於你來說，軍隊才是你的家，戰友才是你的親人，我媽那裏怕隻是一個旅店一樣的存在，一年到頭住幾天而已。”
周政在心裏冷哼，有時候一年都住不到一回，他老子當年駐守高原的時候，兩年多都沒回家，還是他媽媽帶著姐姐跟他去部隊，才見到了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
這很諷刺吧！這就是個事實。
所有的底層軍人，不能隨軍的底層軍嫂都是這樣過的，再說她媽媽要照顧奶奶，這種事情他也能理解。
周政恨的是，他家本來就困難，他這父親，還把工資和津貼大部分，資助了那些戰友。
那些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可憐，他這個明明有父親，他媽這個明明有丈夫的，他們娘兒三卻得不到他一點點幫助，不可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