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玄大師顯然早有準備，當流火問完很快回答道。
“你當然古怪了，你有著外門弟子的經曆，但卻有內門弟子的身份。甚至你的人生經曆比那些外門弟子還要苦難…”
“你自幼的成長曆程，決定了你現在的性格。你是孤兒出身，自幼生長在永陽山裏，這就造成了你現在的沉默寡言。你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做，隻是靜靜的聽、靜靜的看，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你的立場和底線…”
“他們麵對你這麽一個完全看不透的家夥又怎麽能不試探呢？”
“柳師弟把你帶入一條全新的修行之路，一條就算他們知道都不敢嚐試的崎嶇之路。你純靠自己的意誌去抵禦反噬，你一次次的戰鬥，一次次的受傷、昏迷，這些我都知道。這些磨難塑造出了你性格中的堅毅…”
“百花會上的三場比武，你每一場都是絕處逢生，每一次都是逆境求活。你在戰場上的那股子狠勁，尤其是對自己的那股子狠勁，讓他們很害怕…”
“這些嬌生慣養的公子，那裏見過你這樣的狠人…”
“你沒有必要去打聽誰暗中試探你，因為所有的人都想試探你，張三沒出手，李四也會出手的”
流火沒想到自己的分量在別人的眼裏居然這麽重。
“大師，我有一個疑問。我的師傅曾經和我說過，覺醒者以參悟天地大道為職責，以邁過神坎，帶來神啟為目標，不應該過多的摻雜到世俗世界裏…”
“可是現在的造化門裏，家族林立並且各分派係。弱小者必須依附大家族、大勢力才能生存，才能有所作為。這不是和造化門的初衷相違背嗎？”
“整個造化門，我感覺和凡人的世界沒什麽不同，一樣有階級，一樣有貧富…”
“難道追求權勢也是覺醒者的目標嗎？”
流火的問題讓通玄大師沉默了許久。過了好一會，通玄大師站起身來對流火說。
“你跟我來，我帶你看一件東西…”
說完，通玄大師帶著流火向藏經洞深處走去。
穿過一道又一道的石門，鑽過一條又一條的甬道，通玄大師沉默的在前帶路，流火沉默的在後跟隨。
過了好久，二人才從一個山腰間的小洞口裏鑽了出來。
這時候的太陽早已經落山了，明亮的圓月掛在天上，給綿綿群山披上了一層銀光。
流火麵前是一個被群山圍繞的巨大山穀，整個山穀呈現不規則的圓形，看麵積足足能裝下一座小城。
就在山下的這片空地中央，一個巨大的工地正在施工，明亮的火把如同繁星一樣鋪在大地上，無數的人流如同勤勞的工蟻一樣不停的忙碌。
流火仔細辨認，才發現整個工程就是建造一個巨大無比的圓形平台，這時候的平台已經大體成型了。
通玄大師靜靜的對流火說“這就是造化門百年來的努力，一座元氣大陣。”
說完，通玄大師席地而坐，望著山下的大陣向流火講解了起來。
“你應該知道，目前的覺醒界裏最大的危機就是天地元氣的日漸枯竭。這個問題已經出現將近五百年了…”
“在剛開始的時候，僅僅是一部分人發現了這個問題，但都沒有人重視，因為元氣的稀薄並沒有影響到大家的修行，但是最近二百年這個現象突然加劇了…”
“由於天地元氣的日益稀薄，人們突然發現能夠覺醒的凡人越來越少了。甚至出現了造化門內的夫婦生出的後代居然不能覺醒…”
“父母都是覺醒者，居然生不出一個覺醒者的後代來，這是多麽大的嘲諷。你就可以想象普通凡人們能孕育幾個好苗子了…”
“就這樣，一個平日被大家熟視無睹的隱患，突然被所有人關注，並且成了造化門裏的頭等危機…”
“混亂的百年，所有人都在探討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找到原因。無數種奇談怪論出現了，就連現在的‘黑暗者’們，也不過是那時候一種思想的延續罷了…”
“直到一百多年前，無盡的爭論終於停止了，所有人都意識到應該先解決造化門傳承的問題，而不應該把精力浪費在爭執上…”
“先讓造化門活下去，然後再慢慢探尋問題的本源…”
“就這樣，無數前輩大能們，探尋無數古籍，終於找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就是你麵前的這座元氣大陣了…”
“元氣大陣，是用各種法寶材料堆砌而成，金木水火土再加上氣係、光係，用七個係列的法寶堆出這麽一座大陣…”
“你別看這座大陣表麵上是漢白玉材質，其實內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法寶材料。不同種類的法寶，依靠複雜的陣圖被精確排列。等到這座大陣建完之後，這裏麵的元氣濃鬱程度將勝過外界百倍、千倍…”
“到那時候，我們不用苦苦的等待好苗子自己覺醒，我們可以選擇一些稍有潛質的人才，用大陣來幫助他們覺醒。到那個時候，造化門的生存危機才算是解決了…”
“等到生存危機解除，再慢慢鑽研元氣枯竭的原因吧。”
通玄大師說完，安靜了下來，好像要給流火一些理解的時間。
流火望著山下的這座巨型大陣，心中隻有兩個字，震撼。
這是多麽巨大的陣法啊，光看平台麵積就能裝下至少十萬人。這得耗費多少天材地寶啊！
而且看工程的樣子，也就完成了七成左右，用百年時間還沒有完工，這到底有多複雜啊。
“這要耗費多少寶物啊？百年都沒完工，這到底有多複雜啊？”流火不禁問道。
通玄大師長歎一聲說道。
“這就是你剛才問題的答案了…”
“如此巨大的工程量，加上海量的法寶材料，這幾乎就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所以百年前，元老院集體做了個決定，讓造化門回歸世俗世界。另外改變以往造化門鬆散的組織結構，學習凡人的政治體製，建立階層、製定獎懲製度，集中全天下覺醒者的力量來完成這個偉大的工程…”
“楚國就是這樣才和造化門緊密聯係在一起的…”
“在中州大陸，楚國是凡人中最強大的勢力，借助他的力量，我們可以發動大量的凡人為我們工作…”
“你根本想象不到，現在到底有多少凡人，有多少覺醒者正在為這座大陣去努力…”
“正是有這麽多凡人，有這麽多的覺醒者需要組織管理。才逼迫造化門去學習凡人的組織能力和管理能力。老實說，凡人的這些經驗要遠遠超過覺醒者…”
“就這樣，一個相對集權的造化門出現了。也正因為如此，這座大陣才進行的這麽順利…”
“但是，集權也有他的缺點，就是你剛才提過的。階級分化、貧富差異…”
“甚至有些覺醒者已經迷戀上，集權帶來的那種莫名的優越感，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最明顯的就是這些紈絝子弟了，他們靠著家族、師傅的餘威，享受著最好的修行環境，占用著最好的天材地寶，還學會了凡人紈絝的種種劣行…”
說到這，通玄大師長歎一聲，久久沉默。
流火這時的心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以往的種種場景如同走馬燈一樣快速閃現。
黑礦洞外，玉麒麟他們對鍾離大哥的種種不懈。
天山島上，藍胡子那座精致的宅院，和那些被奴役的姑娘。
白船航行途中，侯穩對自己解釋什麽是財富觀。
霧港城裏，李飛揚炫耀著他隨身帶來的寶貝餐具。
無盡沼澤裏，那麽多無名下屬埋骨沼澤。
天都城外，站崗的士兵在卑微的行禮。
侯家大宅中，川流不息的下人和侍女。
百花會上，涼風殿裏的內門弟子，和殿外的外門弟子。
甚至流火還想到了自己家裏那幾名侍女，和硬擠進來的朱雀。
頭疼，流火感覺自己的頭疼欲裂。當他費力的探尋到事情的真相後，才發現真相居然如此的殘酷，如此的現實。
流火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藏書齋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家裏的。
當朱雀和侍女們看著臉色發白，迷迷糊糊的流火時，都嚇壞了，趕緊把流火扶到房裏休息去了。
小月越想越不對，總感覺少爺肯定是出什麽事情了。仔細思量後，連夜跑到侯家大宅裏，把情況匯報給了侯穩。
侯穩一聽亂了陣腳，急匆匆的就想跑去看流火，但還沒等他出門呢，侯天航就已經攔下了他。
“你不用去了，流火的情況我知道…”
“應該是通玄大師跟流火說了元氣大陣的事情，看流火的反應，估計大師把這百年來造化門的變遷也都告訴流火了…”
“理想和現實發生了劇烈的碰撞，流火現在是心結難解啊…”
侯穩聽完還是想去，但侯天航拽住了他。
“自己的坎，必須自己邁。流火想要繼承柳老的事業，就必須擺脫掉他心裏的小家子氣，你幫不了他的…”
侯穩聽完一個勁的嘀咕。
“什麽破事業，死守在山裏，等著傳說出現就是事業了？”
侯天航長歎一聲說道。
“那又能怎麽樣？他是柳老的徒弟，這就是他的命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