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驕

千語千夜

第006章 將計就計

書名:卿驕 作者:千語千夜 字數:7758

寧氏在星象占卜之術上有著極高的天賦,這幾乎是她身邊所有人包括陳嫗在內也不知道的密秘,而她前世也是在寧氏死後許多年,才赫然想起那些兒時的情景,想起寧氏的與眾不同。

“是!就是那些書簡!”她點頭道。

“可是那些書簡……”驀地想到什麽,陳嫗的眼中透露出一絲駭驚,“女郎,你的意思是,石三郎他……”

“嫗可曾想過,父親派來的那些健仆為何一遇劫匪個個抱頭鼠竄,又為何直到現在都沒有到清風客棧來找我們?”

陳嫗臉色一白,顫抖著雙唇道:“難道……難道那些健仆就是他派來的?”

*****

這時的曉月清風築中,阿奴輕輕邁著步子走到了石三郎的麵前,微微屈膝的稟報道:“郎君,她已經答應了!”

石三郎正拿著一隻吸飽汗的狼毫在一白絹上輕輕描摹著一張美人的側顏,正好完成最後的點睛之筆,忽一聽到這句話後,不禁也置筆放下,嘴角咧開笑紋:“做得好!可還有從她口中探聽到什麽?”

還探聽到什麽?那陳嫗和女郎說的話,她可是一字一句聽到心裏去了的,可這時卻不知怎麽回答,畢竟那可是關係到郎君的姑母石夫人的聲譽!

石三郎見她囁嚅著唇瓣,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不免心中更加好奇,微有些怫悅的再次問道:“有什麽不敢說的,將你所聽到的一字不露的道出來!”

“是,郎君!”

阿奴應聲後,便好好的措詞一番,將她在門外所偷聽到了陳嫗與女郎的對話全部道了出來,最後總結道:“從女郎與陳嫗的話中可以聽出,女郎似乎對樂家郎主與夫人略有不滿,陳嫗還說,女郎的娘子並非外室,叫女郎莫要輕看自己!”

說到這裏,她又連忙低下頭,躬身道:“對不起,郎君,奴言出有誤!”

石三郎的表情倒是沒有多大變化,作為石家一份子,他比誰都清楚那個嫁入樂家的姑母到底是什麽身份,又是通過什麽手段當上了樂彥輔之正妻的?

說起來,那個女人與她的生母一樣,竊香偷玉,不可謂不*******自然這樣的話他是萬不敢拿在嘴上去說的。

嘴角微微一扯,石三郎笑了笑道:“沒有關係,你繼續說,她拿筆墨紙硯是去做什麽了?”

阿奴將頭一抬,立答道:“郎君,她說想送你一副畫!”

“送我一副畫?”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是,她說想作一畫送於郎君,以作回贈之禮,可是後來……後來她又要陳嫗將那副畫收起來,並叮囑不可隨身攜帶,阿奴見此,又覺她似乎並不誠心送於郎君!”

石三郎不由得哈哈大笑:“她是在誘我對她那副畫感興趣,也不過是小姑子慣常使用的欲擒故縱的手段罷了!”笑完之後,略一思忖,又覺得不對,心中暗道:莫非那副畫裏有什麽玄機?抑或是寧氏那個女人所留下來的秘密?

看到郎君發怔,阿奴又試著細聲問:“那麽,郎君,今晚的朗月小築之約,可還需用藥?”

石三郎回神,連忙擺手道:“不用,對付這樣的小姑子,何須用藥?”言罷,又溫柔的看著阿奴,“阿奴可是懷疑郎君的魅力已減?”

觸及其灼熱的目光,阿奴的麵色一紅,立顯慌色:“自然不是!郎君玉樹臨風之姿,阿奴望之醉矣!”

最喜看到小姑子的含羞露春之態,石三郎不禁又哈哈大笑,廣袖一擺,便道:“下去吧!今晚子時,你隻須叫人準備好熱湯便可!”

“是,郎君!”

阿奴欠身退下後,石三郎的表情微微一斂,立刻叫來了躲在一旁的護衛,低聲吩咐:“去盯著那小姑子的房間,待她出來後,便潛進去將她所作的那幅畫盜來,如若找不到,你便想辦法從那個陳嫗的口中套出!”

“是,郎君!”護衛應了一聲後,宛若暗夜中的幽靈一般一閃而過。

很快到了戌時三刻,夜空的星子已然疏淡,索性今晚是十五月圓之夜,滿室流光清輝華紗般的鋪瀉,更顯這閣樓房間的華美。

沐浴之後,樂寧朦便從浴桶中站起了身來,赤足邁出,那身上的水珠便順著她已然凸顯的玲瓏身段滑落了下來,本來便欺霜賽雪的肌膚被這月色一浸潤,便如同上等美玉一般散發著幻澈迷離般的光芒。

陳嫗將一襲潔白的冰綃華紗捧了來,但見她已赤身走出,不免又嘮叨道:“女郎,你怎麽自己走出來了?這夜寒露重的,秋風甚冷,還不快回到木桶裏去!”

“無事!”看了一眼陳嫗拿過來的衣裳,不免又蹙了眉道,“嫗,給我換另一件吧!我要著黑裳!”

“黑裳?”

“是,唯有黑裳才能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也唯有黑色才能掩飾住我所有的情緒!”

雖然不明白女郎到底在說什麽,陳嫗還是依她所言,找了一件鴉青色的廣袖紗衣來給她披上,這一披上後,陳嫗才訝然的發現,原來女郎的確適合著黑裳,這一身青紗襲身,竟是將女郎原來的稚氣衝淡得全無,而顯出一種高貴幽遠的神秘之美,這種美讓人不可親近,卻又最讓人不可忽視,這種美在這婉約流媚之風盛行的時代竟顯得那麽別具一格。

就在陳嫗對著樂寧朦暗自發怔,內心歡喜時,樂寧朦又鄭重的問了一句:“嫗,剛才我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剛才說的……

“嫗,樂府不是我們的家,想要在那裏生存,我們必須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以後也不要指望去靠誰,這世上,除了自己沒有誰是真正值得可靠的,包括我的父親!”

腦海裏回響著這一段話,陳嫗到底覺得有些心酸。

“記住了,嫗記住了,隻是……”她說道,又有些不安的問,“若是王將軍不來呢?”

樂寧朦之所以敢去赴約,便是料定了驍騎將軍王濟會因為她今日對那兵丁所說的話來這裏暗訪,可是陳嫗不敢拿這樣的猜測來作保證,萬一是女郎猜錯了呢?那賠掉的會不會是女郎的一生?

“他會來的!”幾乎是肯定的,樂寧朦再說了一遍,“他一定會來的!”

將最後一條白色的腰帶係上之後,她又向陳嫗吩咐道:“嫗,將我那支玉笛拿來吧!”

聽到玉笛兩字,陳嫗連聲道“好好!”

聽說士族的姑子們都是精通音律的,尤其琴乃是這個時代的士人們所推崇的樂器,那些士大夫們幾乎無一不會彈琴,更有甚者,精通所有樂器。

女郎一直對琴懨懨無感,卻獨獨愛笛,故而娘子便在她十三歲生辰的那一天送了她一支精致華美的玉笛!

陳嫗將它拿了來,遞到樂寧朦手中,玉笛通體剔透,幾乎與她的素手融為一色。

“女郎是要吹笛麽?”陳嫗不禁問。

樂寧朦點了點頭,再次看了陳嫗一眼,叮囑道:“嫗,我出去了,若是發生什麽事,你得好好保護自己,性命比什麽都重要,哪怕是偶爾做一回小人,那也是可以的!”

陳嫗不禁又眼眶一熱:“女郎放心,嫗記住了!”

她話音一落,就見女郎踏著高齒木屐出了門,那門一開,一陣涼風襲進,女郎身上的黑紗便隨風揚起,竟似有種神秘詭譎的風流韻致。

樂寧朦並沒有立即去往朗月小築,而是在東側的廊間停下了腳步,倚在玉欄邊,她將玉笛橫在唇邊吹奏了起來。

她吹的是江南的紫竹調,此曲源於春秋戰國時期,旋律優美,起伏爽朗,極富民間生活氣息,幼時,寧氏便經常吹著這曲紫竹調,有時候還會唱著小曲兒給她聽,哄著她睡覺。

雖不是什麽絕世名曲,卻極富有感染力,能激起遊子們的思鄉之情。

不多時,客棧之中那些商人遊客便被這笛聲吸引了過來,有人不禁大聲道:“何人在此吹笛?”

“聽說安鄉候的愛妾綠珠擅笛,所創之曲便如天籟之音,不知這一曲比之綠珠如何?”

“傳聞綠珠有天香國色,恐怕這吹笛之人……”有人聲中透著輕笑與鄙夷。

卻在這時,一陣嗡嗡聲在客棧之裏散了開,那輕笑之人抬頭一望,就見樓上那道玉立的青影已側過了身來,微風徐拂,青紗曼飛,在滿室燭火照耀下,那張側顏雖然模糊卻在驚鴻一瞥間留下了驚心動魄的美麗。

“好生貌美的小姑子!”有人忍不住驚歎!

樂寧朦笑了一笑,她就是要讓這裏所有的客人都知道她在此,如此,石三郎想對她如何也不是輕易之事,自然她更想引起“那個人”的注意。

之所以這麽肯定王濟會在今夜來到這清風客棧,除了她今天對那兵丁所說的話,而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因為“他”在這裏!

因為他曾經對她說過,在去往鄴城封地的那一年,曾與王濟在清風客棧有過一麵之約。

在她思緒亂飛時,對麵的那一扇門終於倏然打開,裏麵走出一位青衫儒雅的少年微有些不悅的對她喝斥道:“你這小姑子恁地不懂事,何故在此吹笛,擾了我家郎君的休息!”

樂寧朦微微一笑道:“便就是想見你家郎君,所以才贈以一曲,以慰郎君的思鄉之情!”

話音一落,那少年立刻變得警惕了起來,似乎還想對她喝斥什麽,卻聞得室內有個清潤的聲音命令道:“門外女郎似是故人,請她進來!”

“是,郎君!”少年應了一句,馬上又對樂寧朦眉開眼笑,抬手禮貌道,“我家郎君由請,請女郎進去一敘吧!”

誰知樂寧朦卻笑著回了一句:“便不進去了,就請小郎將這隻錦囊交於你家郎君!”

少年愕然,就見樂寧朦將一隻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黑色錦囊遞到了他手中,原以為這小姑子是想獲得他家郎君的青睞,但就衝這隻錦囊的做工和用料來看,也不像是送給情郎的。

這小姑子好生奇怪!少年嘀咕了一句後,便立刻關上門,拿著錦囊走到了屋中的一個貴人麵前。

“郎君,那小姑子讓我送你這一隻錦囊!”

少年話落,正坐在一塌幾旁品茗的貴人便抬起了頭來,貴人的麵容十分秀雅清俊,眉目清雋如雪,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燈光下透著一種寧靜致遠的淡泊和從容,他接過少年手中的錦囊,打開來看,竟發現裏麵有一張白絹所寫的字條,然就在他打開字條,目光一掃而過的瞬間,那雙沉靜如雪般的眸子便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郎君,怎麽了?”少年見他麵色有變,不由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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