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風秋雨秋夜涼

嗡！

姬林話音剛落，上官雪嘴巴張大的足以塞下一顆雞蛋，而後咯咯直笑，笑的眼淚都快掉下來。

“姬林您的朋友叫班輸？您該不會要告訴我，他是公輸班和魯班的合體吧？”

春秋末年站過之初有名匠魯班，又有名匠叫公輸班，後人難以分辨這兩人是否是同一人，便以“班輸”這個名字來統稱這二人。

姬林手中的油紙傘看樣子是有古董沒錯。

但他說自己和兩千多年前的古人是朋友，這是不是也太扯淡了一些？

“上官雪，你覺得我像是一個開玩笑的人嗎？”

耳聽雨水敲打在窗台滴答滴答，眼見佳人如畫，姬林一臉嚴肅。

“好了，我當你是認真的啦，我們走吧。”

上官雪微微一笑，不再和姬林糾結這個話題。

兵法所雲，實則虛之，實則實之，姬林長生五千年，心中藏中太多太多的往事和記憶。

這些東西，如果老是一個人藏在心中，那實在是太憋屈了。

適當的以玩笑的方式和人分享，這感覺似乎還不錯。

“姬林，不如我們我出個上聯，你來對下聯如何？”

此時本是良辰美景秋雨爛漫，奈何姬林惜字如金一言不發，如君子般專心打傘，一路上上官雪頗覺無聊，俏皮說道。

上官雪看似如千年冰山不近人情，暗地裏卻是一個灑脫之人，今日姬林古傘風雨相送，上官雪一顆冰雪之心，似乎在融化。

“請。”姬林點點頭，嘴角噙起一抹微笑。

對聯自五代後蜀主孟昶而起，至今已有千年曆史，乃是神州國粹之一。

人常說唐人寫盡了詩，宋人無奈隻能寫詞，唐詩宋詞遂“流”傳千古，成為中土文明的瑰寶。

到明清之時，詩詞都被前人寫光了，當時的文人無奈寫小說，於是有了震鑠古今的四大名著。

近現代西學漸進，中西文化交相輝映激烈碰撞，對聯再度流行，成為年輕士子們的最愛。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但隨著網絡時代的降臨，各種多媒體娛樂大行其道，對聯開始沒落。

“原來上官雪骨髓中還是一個文藝知性青年。”

嗅著身旁的佳人聞香，姬林感覺自己似乎對上官雪又多了幾分了解。

“此乃金秋時節，今日秋雨綿綿，此時又是日落之時，我出上聯‘秋風秋雨秋夜涼’，姬林你覺得如何？”

上官雪不愧是才女，略微思索後，一幅上聯脫口而出。

“那我下聯就對‘冬霜冬雪冬蒼茫’，你覺得如何？”

上官雪話音剛落，姬林充滿磁性的男人聲音隨風而來。

“厲害。”上官雪吐了吐舌頭，望向姬林的目光有些咋舌。

這一副對聯其實並不難，卻勝在一個“巧”字上。

就連上官雪也是想了許久才想出上聯，姬林居然想也不想順手拈來下聯，莫非他才高八鬥，能如三國曹子建般七步成詩？

“那橫批呢？”強壓住心中震撼，上官雪小心翼翼問道。

對聯如詩詞歌賦一般，乃是一件文雅之事，講究的是對仗工整，平仄協調。

橫批更是重中之重，難度猶在上聯和下聯之上，姬林縱然天賦絕倫，橫批至少也需要考慮一會吧？

“橫批不如就叫‘秋華冬藏’好了。”

卻不料上官雪話音剛落，姬林的聲音再次響起。

嗡！

這一次，上官雪望向姬林的目光，已經不單單是欣賞那麽簡單了，而是駭然！

一個從小在國外長大的香蕉人，對傳統文化的掌握，居然達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這讓自幼在蜀地長大，被人稱之為“才女”的上官雪，感覺到很是羞愧。

“對聯曆經對偶、駢偶、律偶三大階段，每一個階段都有才氣滔天之人誕生。”

“咱們這個對聯如果是放在民國的話，我這點道行根本不算什麽。”似乎知道上官雪心中所想，姬林笑著說道。

對聯在民國之時廣為文人墨客所喜愛，姬林對此道其實並不怎麽精通。

但相對上官雪這種新時代青年來說，還是略勝一籌，但這真不算什麽值得讓人稱讚的事情。

“姬您真是謙虛。”上官雪哪裏知道某千年老妖壓根兒不是謙虛，美眸中異彩越濃，忍不住一聲讚歎。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地下停車場，一輛其貌不揚的大塊頭汽車躍然眼前。

“仿古式福特？”上官雪掃了一眼汽車，感覺自己越發看不透姬林。

能走關係進入玉壘集團考古部門教書，這說明姬林不缺錢。

姬林在青竹酒店書法聚會上的驚人表現，說明姬林對國學很有研究。

如此人物，居然還精通對聯，就連他的汽車都這麽的有品位和個性？

另外他還有一張足以堪比一線明星的臉，老天爺是不是也太眷顧他了一些？

“也不算仿古，民國風格罷了。”

姬林淡淡一笑，以優雅的紳士行禮邀請上官雪進入副駕。

“這輛車真不錯，簡直就如同一輛從民國穿越時間而來的古董。”進入汽車內部後，上官雪眼中的驚歎更濃。

姬林笑笑沒多言，暗道幸虧上官雪對汽車研究不深，否則她一定不是如此反應。

這輛車是民國年間，姬林和息霜先生同在魔都讀書之時，一名能量很大的友人相贈，是實打實的“老爺車”。

汽車進入中土的時間大概可以追溯到1902年，當時袁世凱為討得慈禧的歡心，巨資從香江引入了一輛由美國人設計的“Duryen”汽車。

而後短短幾十年內，汽車作為一種高檔奢侈品在神州遍地開花，成為了有身份有麵子的代言詞，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今世。

魔都在民國之時是全國擁有汽車最多的地方，福特公司為了開拓市場，甚至不惜在當時發行量最大、影響力最深的《申報》為汽車打廣告。

姬林這一輛福特，便是在當時那種時代背景下買的，曆經近百年風雨，見證了新舊時代的交替。

這輛車先後被改造過多次，已經很難從表麵上看出原本的痕跡，看似外部平凡，內部卻非常雅致，每一個細節，無一不彰顯出車主的高雅品位。

雨一直下，車內的氣氛一片融洽，在上官雪的指點下，姬林將車停到了一處半山別墅門口。

“原來上官雪你住在都江郡，難道你每天都騎自行車往返公司和家裏？”將雨傘遞給上官雪，姬林目光有些古怪。

都江郡以青城山和都江堰聞名天下，有“問道都江堰，取水青城山”的美譽。

杜甫“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這句千古名篇中的“玉壘”二字，說的便是都江堰中的玉壘關。

上官雪的家，便是位於玉壘關附近的半山私人別墅內。

和浣花溪的寸土寸金不一樣的是，玉壘關這附近的半山別墅並不多，都江堰區域是世界級文的化遺產保護區，想要入住此地，已經不單單是有錢能做到的。

一個富家大小姐，居然在公司不聲不響，絲毫沒有大門閥的傲氣，每天還騎自行車往返這麽長的路程，這是不是也太扯了一些？

一時間，姬林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上官雪了，就如同上官雪看不透姬林一般。

“不是啦，其實我每天是騎自行車去火車北站，然後轉乘地鐵回家。”上官雪笑著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姬林點點頭，準備發動汽車離開。

上官雪撐著傘在雨中亭亭玉立，猶豫片刻，還是咬牙說道：“姬林，要不您……上去坐坐，我家裏今天沒……人。”

說到最後，上官雪的聲音如蚊子般輕微，冰山般的“俏”臉上升起了兩朵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