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在七十年代

山楂丸子

125.28號一更

書名:奮鬥在七十年代 作者:山楂丸子 字數:8779

潘士鬆這年已經十八了,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你要說能不想那事嗎,那肯定想,前頭沒定下來,兩個小年輕算是發乎情止乎禮,幾乎沒怎麽越矩,現在親事都定下來了,加上潘家、姚家這關係,結婚是板上釘釘的事,都這樣了,潘士鬆肯定還是想著那啥的。

對這方麵,姚祺妹顯然沒潘士鬆拐拐繞繞的心思多,主要還是不好意思成分居多。

反倒是韓乃雲,直接跟她閨女道,“士鬆都來接你幾回了,去就去吧,又不是什麽丟人事,你看哥你嫂子定下那會兒,你嫂子不也經常過來住。”

這種現象在農村算是比較普遍,最多長舌的婦女會開兩句玩笑,大家心裏頭並不將之當回事,韓乃雲都這麽說了,姚祺妹也就沒那麽別扭了,等潘士鬆再來時,姚祺妹收拾了兩件換洗衣裳,途經鄉裏洗澡堂,順帶洗了澡,這才同潘士鬆一塊去了老潘家。

眼下已經翻過二十三祭灶了,沒什麽變動的話,這個年姚祺妹是要在老潘家過了。

打小到現在,姚祺妹不知道來老潘家多少次了,老潘家老少四輩人她都熟悉,定了親換了身份之後,姚祺妹初時還有些不自在,主要是開她玩笑的人太多了,不過好在她平時就是個爽快人,那陣不自在過去之後,很快又能跟老潘家人還有周圍鄰裏打成一片,尤其是看電視的時候,那場麵,不要太熱鬧,壓根就沒潘士鬆什麽事了。

之前去鄉裏看電視的時候,孬好潘士鬆還能跟姚祺妹擠在一塊坐,現在可倒好,街坊鄰裏都這麽熟,長舌的婦人更不在少數,兩個小年輕哪還好意思再膩歪在一塊。

潘陽一旁瞧著她爸眼巴巴瞅著她媽那副沒出息的模樣,就忍不住想上去踹兩腳,事實上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老潘家堂屋裏擠了太多人,姚祺妹抱著潘盈坐在裏麵,潘士鬆被擠在了外頭站著,冷不丁屁股上挨了一腳,潘士鬆摸摸被踹的屁股,一扭頭,他阿噠就在後頭站著,潘士鬆不滿道,“我都多大了,還踹。”

潘陽站在潘士鬆跟前,伸頭朝裏麵看了看,道,“我看你挺閑,走,去給我搭把手,殺豬去。”

今年人多,又趕上姚祺妹過來過年,張學蘭要去趕集砍肉,被潘陽給攔住了,兩口子商量了一下,所幸殺一頭豬得了,一百多斤的成豬,宰了送一半給劉鐵柱還有程久傑,剩下的一半就留著家裏分著吃。

潘士鬆一聽要殺豬,也不擠在堂屋圍觀了,去喊了村裏的生豬把式二麻子,村裏哪家殺豬也是熱鬧事,村裏閑著的漢子聞聲過來瞧熱鬧,能搭把手的就順帶搭把手,合力把豬給宰了,豬血也接了,又開膛破肚掏了內髒

張學蘭平時舍得喂豬草,把豬養的肥膘極厚,那大肥肉,看著就漂亮。

二麻子笑道,“兆科,這肉賣不?賣我幾斤,省得我再去集市砍肉了,我想買點肥肉多的,拎回去好煉油。”

刨除準備送給劉鐵柱和程久傑的那一半,潘陽尋思著好幾十斤肉也吃不完,本想送些給二麻子,奈何圍觀的人太多,潘陽不好送,二麻子是鄰居,別人也是鄰居,若是單送給二麻子,給別人瞧見了也不痛快。

二麻子好賴幫他們宰了豬,潘陽象征性的受了幾塊錢,盡他挑肉肥的地方切,末了又送了他一副豬大腸。

二麻子還不願意要,嫌棄道,“一股豬屎味,我寧可要那副心肺。”

這個年代,豬大腸還是不受歡迎,二麻子不願意要更好,潘陽還就愛吃大腸,當即爽快道,“那成,心肺你全都拎走吧。”

正如潘陽所想的那樣,好幾十斤豬肉年裏年外也吃不完,張學蘭就跟潘陽道,“兆科啊,既然都宰了豬,讓士勳來拎點回去,醃上風幹了留著他們慢慢吃。”

潘陽瞧了一眼張學蘭小心翼翼的神色,沒打盹道,“這事你看著辦就成,不用吱會我。”

潘陽不是個摳門的人,二麻子都能拎點肉走,更何況是潘士勳?為這點小事,還不至於讓潘陽斤斤計較。

聽潘陽這麽說,張學蘭頓時樂了,忙讓潘士告去後崗頭喊潘士勳,沒幾時,潘士勳就過來了,張學蘭挑了塊好的,連皮帶肉割了足足有十斤,讓潘士勳拎回去,叮囑道,“這塊油多,回去讓家美把油割下來,擱鍋裏煉點豬油出來,剩下的就醃上。”

潘士勳沒想到張學蘭會給他割這麽多,心裏不禁有些愧疚,都年關了,他沒給張學蘭錢花,張學蘭反倒要倒貼他。

思及此,潘士勳從褲口袋裏掏出二十塊錢,遞給張學蘭道,“娘,過年我跟家美就不給你和阿噠買什麽了,這些你收著自己買吧。”

潘士勳就拿那點死工資,過得怎麽樣,張學蘭心裏還不清楚麽,哪裏能要啊,抑住內心的激動,道,“我不缺錢,這錢你留著,過年正是花錢的時候,你掙點錢也不容易。”

潘士勳並不接過來,而是道,“娘你收著吧,大哥和士鬆每年都給,我士勳就是差點,沒他們本事,也不孬了給你花的錢。”

潘士勳就差沒說你不接錢就是瞧不起我了,其實兄弟多了,之間也都存zài個比較,平時也就罷了,逢年過節,誰手裏有錢誰給老子娘的錢自然就多,給得少的那個,心裏肯定過意不去,此時張學蘭若硬是不接,那就不是在可憐潘士勳,而是在瞧不起他。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學蘭不接也得接,張學蘭前腳接了錢,後腳立馬就跟潘陽炫耀了番,說她老二給她過年的錢了。

潘陽問道,“給多少?”

張學蘭掏了兩張十塊的出來,喜滋滋道,“給二十。”

潘陽忍不住失笑,點頭道,“不錯。”

看吧,當娘的有時候也容易滿足,張學蘭其實並不關心哪個孩子給她的錢多,隻要心意到了,她就滿足了。此外,正因為潘士勳從來沒給過張學蘭一分錢,張學蘭不知不覺中就降低了對老二的期望,所以眼下哪怕潘士堯和潘士鬆都給了張學蘭五十塊錢,也沒有潘士勳的二十塊錢讓張學蘭來得欣慰。

隻因為潘士堯和潘士鬆太過讓張學蘭省心,又都是孝順的孩子,張學蘭自然對他們的期望值更高。

對張學蘭這種下意識的反應,潘陽並不點破,隻是道,“既然都殺了豬,豬骨頭今天就熬了湯吧,肉也割下來一塊留著吃,剩下再醃上。”

中午張學蘭就熬了一大鍋湯出來,除了骨頭湯,又炒了豬肝,豬大腸用麵粉反複搓洗了幹淨,擱辣椒爆炒,可把老潘家老少四輩人吃的是油光滿麵。

後崗頭,潘士勳夫妻兩中午也大吃了一頓,王家美燒了一碗紅燒肉,又切了肉塊悶土豆,夫妻兩吃了有半斤多,剩下的還在案板上擱著。

王家美瞧了一眼案板上那麽一大塊肉,對潘士勳道,“剩下的肉送我娘家吧,我還沒去送禮呢。”

聞言,潘士勳抬了抬眼皮子道,“這麽些肉都送你娘家?那我們吃什麽?”

王家美道,“這個年我們還不得去和你阿噠娘一塊過?吃他們的不就成了?”

潘士勳冷笑了兩聲,也不跟王家美廢話了,直接道,“你敢全送去試試,我讓你立馬卷鋪蓋走人,你就留著你娘家別回來了。”

王家美瞧著潘士勳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低聲嘟囔了一句,“那我送一半還不成麽,大過年的,總不能一點禮都不送吧!”

潘士勳這才道,“送禮我不反對,別把家都送去就成。”

王家美就是想她多送點肉,去娘家麵子上能好看些,大過年的,哪個嫁出去的姑娘不回娘家送禮呀。就連姚祺妹這個還沒嫁出去,但是已經定下親事的,都得送。

不過這倒不是姚祺妹送,而是由潘士鬆去送,頭一回送的禮還不能磕磣了,尤其像老潘家如今這種光景的,格外不能小氣。

潘陽拿刀割了十斤豬,又從家裏逮了一隻公雞一隻老母雞,還有煙酒糖果都不能少,殺豬這天下午潘士鬆就給送去了,當然這活他不願意獨幹,愣是把姚祺妹從電視機跟前喊了出來,跟他一塊去了趟姚家村。

兩小年輕在姚家村還不能多待,因為張學蘭還囑咐他們早點回來,再去趟張學蘭的娘家張灣村,給他們送點禮,再順帶讓他們認識認識姚祺妹。

頭一回去潘士鬆外公家,姚祺妹還挺忐忑,大冷的天,手心裏都出了層薄汗,潘士鬆察覺出了她的緊張,臨著進門前,安撫道,“安心,我外公是個友善人,至於我大舅媽,那人她說什麽你都不用當回事,你就記得隻要我看上你就成了!”

這話說的,姚祺妹噗嗤一聲就樂了,止不住笑道,“什麽叫你看上我就成了,我是不是得撲在地上磕幾頭,感謝你看上我了,不然我一準打光棍呀。”

說笑間,姚祺妹也沒那麽緊張了,跟在潘士鬆後麵進去,張學蘭阿噠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現在跟著大兒子大媳婦住,小兒子都快三十來歲的人了,還沒個女人,沒女人倒不是因為張家太窮,而是因為小兒子打小就患上小兒麻痹症,戶上戶下的年輕姑娘,哪怕長得再醜的,條件再差的,都沒哪個想嫁給個殘疾人。

張學蘭她大嫂是跟朱秀芝有得一拚的人,跟張學蘭姑嫂關係一直不怎麽樣,今天要不是瞧見潘士鬆送這麽些禮過來,她也沒好臉色。

她跟誰都不親,就跟東西最親。

張學蘭她大嫂笑吟吟的把肉魚都拎進了自家堂屋,招呼潘士鬆和姚祺妹進去坐,潘士鬆向來不待見這個大舅媽,沒進去,而是指了指正對著堂屋門的破草屋,道,“我把小妹帶給外公看看。”

張學蘭她大嫂客氣了兩聲道,“那晚上留下吃飯?新外甥媳婦過來了,我這個大舅媽怎麽也得表示下不是?”

潘士鬆知道他大舅媽心口不一的德行,斷然不會把這話當真,道,“不用麻煩,我和小妹坐坐就走。”

送禮又不留下吃飯,正合張學蘭她大嫂的心,又跟姚祺妹客氣了兩句,這才回屋查看潘士鬆到底送了些什麽。

潘士鬆他外公七十來歲的人了,腿腳不好,腦子也不太好使,經常忘事,老頭子沒事基本上就坐在屋裏不出去,他養的老母狗過了一窩小奶狗,老母狗的窩就在他床底下,潘士鬆和姚祺妹進去的時候,老頭子正趴在地上挨個擺弄他的小奶狗。

大冷的天,老頭子就穿了件破襖子,裏麵的棉花都露出來了,趿拉個拖鞋,露出半個腳在外頭,還趴在地上潘士鬆進去就把老頭子拉了起來,責怪道,“你腿腳本來就不好,還趴地上!”

老頭子一瞧是外孫來了,樂嗬嗬的笑道,“沒事,我耐凍。”

說著他指指長板凳上的另一件破棉襖,對姚祺妹道,“來,小姑娘幫我把襖子蓋到狗窩裏,天冷了,別把它們給凍著了。”

潘士鬆沒好聲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潘士鬆在屋裏瞅了一圈,再伸手摸摸床上的被,薄的跟眼皮似的,下麵就鋪了草,連個床單都沒有,潘士鬆當即火大道,“這麽冷的天,大舅怎麽也不給你鋪床被子!”

老頭子還樂嗬嗬的瞅著姚祺妹,問姚祺妹是不是他新外甥媳婦。

姚祺妹對眼前這個樂天派的老人很有好感,坐在床沿上同他說了會話,摸摸老頭子的手,冰涼冰涼的,掃了一圈屋裏,除了蓋到狗窩裏的那件破棉襖,再沒有什麽厚衣裳可以穿的,姚祺妹扭頭低聲跟潘士鬆道了一句,“送魚肉還不抵給外公買件衣裳呢,你摸摸他手,跟冰塊似的。”

送魚肉進不到老頭子嘴裏,送件衣裳最起碼他能禦寒。

潘士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他到底是外人,這要擱他家,他娘敢這麽待他阿爺,他早跟他娘鬧架了。

從老頭子那裏出來,潘士鬆終是道,“不成,我看我還是回去推個架子車來,把外公接去我家過年。”

姚祺妹早想這麽說,隻是她不過是個沒過門的媳婦,哪能做的了主,眼下聽潘士鬆這麽說了,姚祺妹不迭點頭,不過還是道,“回去先跟嬸嬸商量一下吧,畢竟接你外公過去,也不是你能做的了主的,怎麽也得知會兆科叔還有嬸嬸一聲。”

兩個小年輕這麽打算後,當即騎了自行車回去,潘士鬆沒打盹,到家就跟張學蘭說了這事,道,“娘,要不然我們就把外公接來擱我們家養吧,多雙筷子多個碗,外公過得也太差了”

哪知張學蘭聽了之後,卻道,“家裏擠這麽多人了,還把他接來?你看接來能安排到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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