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陌相思渡

若為流風

第一百八十八回 京師禍亂

書名:長陌相思渡 作者:若為流風 字數:6834

神靈啊,你是天地間的智者,你雖由泥土製造,但你獨具慧眼,法力無窮,若是能聽到我的心生,拜托你顯顯靈讓我三魂歸體吧!

懸於嶽茗衝頭頂的隱形煙霧微微顫動,原本以為來到廟宇之中,憑借這神佛之力,她就能有機會重新回歸軀體,卻沒想到,自己的誠心祈求卻無法傳到神靈的耳朵裏去。難道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之內,他們就袖手旁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嗎?

靈光殿外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鹿清雅聞聲便跟著走到殿外。

“施主,師父在禪房抄寫經文,暫且無法會見施主,請施主先到廂房休息片刻。”十二歲左右的小沙彌淨空合著手掌,視線越過鹿清雅,忽然一改沉穩,眉頭緊皺,急躁地跺了跺腳,直奔殿內。

“女施主,這些懸幡是不能隨便亂動的。”淨空急得一把拉開嶽茗衝,搶過她手裏正在燃燒的蠟燭,“你這樣會把整個大殿都燒毀的。”語畢,氣咻咻地瞪了她一眼。

他來雲來寺三年,還是沒有學會平心靜氣,正因他心浮氣躁,師父才讓他打掃寺院,可是他掃了兩年的枯葉,卻也沒有從中學到什麽,一如從前,一如尋常人家的孩子,向往外麵的風光。

見鹿清雅平視自己,淨空有些愧疚,雙掌合於胸前,道:“小僧方才魯莽了,請施主隨小僧到廂房。”

語畢,淨空先行離開,鹿清雅拉著嶽茗衝跟在後麵,低聲道:“我們先去休息一會兒,在府裏待久了,我想你一定也很悶的,雲來寺環境清幽,佛光普照,我方才已向神靈禱告,祈求將福澤於你,盼望你早些康複,而我呢,也恰恰有些不明白之處想找星容大師請教。”

察覺到嶽茗衝似是有些會意地點點頭,鹿清雅一時間驚喜非常,又微地有些失落,她是真心希望身邊這個人健康的,為何心裏又會有些酸澀不願自己的願望成真呢?

在廂房待了片刻,便有小沙彌來請鹿清雅,臨走時,鹿清雅握住嶽茗衝的手,柔聲道:“你先待在屋子裏,不要亂跑,我馬上就回來,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亂跑哦,要不然我找你會很辛苦的。”

感到她的手動了動,鹿清雅激動地說:“我就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你在這裏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了。”

房門被輕輕合上,三魂飄到門口,穿透門頁,望見鹿清雅步伐輕快朝著星容大師的禪房走去,她感動得幾乎落淚,鹿清雅是這世間待她最沒有私心的人,不管她是誰,是連瑾還是嶽茗衝,都不在乎她的身份,真心希望她haode人。

百丈之外的香源飯鋪擠滿了人,掌櫃的隻當是老天開眼讓他家生意爆棚,激動得幾乎從二樓直接跳下來。

當他聽到人群中有**喊“出事了”時,火熱的情緒頓時被澆滅,原來這些人不是來吃飯,而是來避難的。

“快說啊,外邊兒怎麽了?你們這烏泱泱的一群人都擠進我的鋪子裏,到底是出什麽大事了?”清臒的掌櫃滿腔怒火地大喊。

擁擠的人群嘰嘰喳喳,七嘴八舌,有人喝止住周遭的人,情緒激動地回道:“亨通錢莊的大東家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了,有什麽好……”奇怪二字被生生吞下,一時間,飯鋪子裏鴉雀無聲,大家都像是生怕觸碰到爆炸物,不約而同地緘口不言。

“恒通錢莊大東家?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瞧你們就嚇成這樣。”聽聲音,說話的是個年輕小夥,滿不在乎的語氣讓人覺得此人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對於不曉得從哪裏冒出來的無知之言,被恐懼籠罩的人們都惶恐不安,有人不客氣地回道:“你懂什麽,小小年紀見的能有我們多嗎?老頭我活了七十年,什麽沒見過,告訴你吧,恒通錢莊的魯掌櫃已經死了一個月了,就在剛才,有人看見他竟然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不過樣子看起來,真是駭人死了,他臉上的肉都開始腐爛,行動僵硬的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你說的可屬實?”

“當然,誰還會無聊到編這種謊話,大夥兒都看見了,你這毛頭小子不懂就別胡亂質疑……魚,魚將軍,原來是您老人家。”

“什麽老人家,我才十八歲,說清楚,你們就隻看見魯掌櫃的屍體回來了?”魚巧奉撥開人群,緊盯著傳播消息的那白發蒼然的老者。

“回魚將軍,不但魯掌櫃,就連劉員外那死了兩個多月的小女兒也回來了,和魯掌櫃一樣,手腳僵硬雙眼圓瞪……還,還有……”話音未落,忽然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麵而來,窩在裏麵的人都忍不住掩住口鼻,隻見方才那老頭指著窗口,臉色發青,嘴唇顫動,大家都跟著看過去。

突然,人群中爆發出一身驚呼,霎時間,整個飯鋪都變成了戰場,人擠著人,人踩著人,年輕力壯的都一窩蜂湧出去重新尋找新的庇護所,年邁衰弱的被推倒後以極快的速度爬起來衝了出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愣在原地的禇昭沅牙齒打架,她是戰場上勇猛殺敵的女將軍沒錯,是鋤強扶弱的熱心俠女也沒錯,可是她也是個凡人,是個女人。剛才那從窗口慢悠悠走過的東西,麵容已經腐爛得認不出是誰,她能保持鎮定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魚巧奉拉起禇昭沅正欲奔向屋外,又被禇昭沅拽了回來。

“你怎麽了?”他拍了拍她煞白的臉頰,語帶急切地喊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淡定啊,我感覺到不妙,恐有事要發生,我們跟過去瞧瞧。”

“我,我不是淡定,我是腿軟,走不動了。”禇昭沅聲音裏帶著哭腔,她膽大心硬,懲治惡人時從來都不手軟,可是很怕鬼,但與鬼相比起來,她更加怕這種麵目全非的活死人。

魚巧奉緊皺眉頭,朝外麵看了一眼,好在還未發生大事,他捧著禇昭沅的臉蛋,輕聲安慰:“你別怕,我又不會丟下你,這樣啊,你把我當成茹非就不會怕了。”

“是喔……你胡說什麽,關他什麽事,你小子,再提他我就……”揚手就要打過來,魚巧奉身形一晃,靈巧地飛了出去,她急忙緊跟上來。

這些活死人是怎麽掙脫棺木走出來的,大白天的,他們竟然不怕陽光?

禇昭沅聽玖師父說過一些稀奇古怪的天下奇聞,鬼怪陰氣重,最是怕陽光的照射,一旦暴露在陽光之下,它們輕則會被燒得體無完膚,重則灰飛煙滅。

“死屍比剛才多了。”魚巧奉警覺地抽出軟劍,這魚櫻劍是大哥專門請天下間最haode鑄劍師鑄造的,靈動如遊魚,劍光似落櫻。哥哥姐姐們都知道他的武功不佳,雖然在江湖上,他功夫並不弱,但同師哥師姐比起來,還差了一截,就連最晚入門的小師弟茹非都比他強很多。

魚櫻劍出鞘,隨時等待劈開這些怪物的頭顱。

與之前相比,死屍的確多了很多,更加讓他覺得詭異的是,它們走著走著,突然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緊接著,僵硬的脖頸緩緩抬起,仰麵望著天,似是接收到什麽人的指令。

就在魚巧奉納悶它們下一步要做什麽時,陡然間,隻聽一聲狂嘯,活死人四肢機械地扭動,關節完全變了方位似的,雙臂猛然張開,五指成鉤,狂叫著朝奔跑的人群飛撲過去,它們的動作迅猛而靈活,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死屍。

“這些死屍是被鬼附身了嗎?”禇昭沅難以置信,“它們應該隻是想跟大家開個玩笑吧?”

這聽起來不可思議的事也並非不會發生,師父曾經一度癡迷於天下靈異鬼事,她偶爾聽到師父說起過,流竄在陽間的鬼魂在找不到新的寄宿之軀時,通常會暫時附著在死屍身上,一般情況之下,借用屍體在陽世活動的鬼魂隻是想了卻生前的遺憾而已,通常是不會對人有威脅的。

可是現在,這群活死人,它們似乎並不像師父講述的那般單純良善,她親眼看到一個跌倒還沒來得及逃跑的人被抓住,眨眼間,那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碎片,血肉橫飛,殘肢斷臂變成活死人的食物。

“不,不可能,它們……”

魚巧奉扭頭看了禇昭沅一眼,他心知她一定被嚇得不輕,與她的驚慌失措比起來,他就要淡定得多,它們是因何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怪物,隻怕不能單純地判斷它們是被鬼魂附體,這其中必然有蹊蹺,但情況緊急,由不得他去探究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因何而起。

“小心!”他一把推開她,魚櫻劍疾速飛出去,禇昭沅被他的喊聲驚醒,偏頭一看,一個圓圓的散發臭氣的東西朝自己滾過來,她直覺地退了好幾步才躲過,原來那圓滾滾的東西竟是被魚巧奉削下來的活死人的頭顱。

此刻,她雖不寒而栗,心驚膽戰,卻也明白,自己身為護國女將,不該臨陣脫逃,旋即強迫自己穩定情緒,自腰間抽出雙刀,與魚巧奉背靠著背殺敵。

“巧兒,這些怪物可不是戰場上的敵軍,咱們得找準要害一擊即中才行。”

戰場上的敵軍皆是有血有肉之軀,不管對方多凶猛,多狡猾,卻是肉身抵不過刀劍,但這些活死人不一樣。她親眼看到,方才被魚巧奉斬下腦袋的死屍竟然四下尋找自己的頭顱,她不願相信,那可怕的怪物將滾到陰溝裏的頭顱撿起來之後,重新安在頸子上,又變得像之前一樣凶殘。

這不是她的幻覺,但她希望是,前一刻她還和巧兒在飯鋪裏商量著如何作弄那癡傻的木頭人,這會兒,他們就變成了甕中之鱉,能安然無恙逃出去竟成了天方夜譚。

“糟糕了!”魚巧奉大叫,一壁斬殺不斷朝他們湧來的死屍,一壁咬牙切齒道:“公主還在雲來寺,這下完了!”

“公主?慘了慘了,這下咱們死定了。”禇昭沅臉色煞白,連怎麽揮刀都忘記了,雲來寺裏的僧人都是些隻會掃地念經的笨和尚,真要遇到事情,他們隻會逃命,要不然便是放下一切,坐以待斃,偏偏百裏今又回宮了,公主身邊隻剩下那個傻子,這下可真真玩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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