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嵐拿眼瞄了下壓得滿滿當當的攢盒，咧嘴笑了，抬手將藥喝下，一張可愛的小臉立刻皺成苦瓜。
“快吃個梅子壓壓，”石汐撚起一枚糖漬梅子塞進她嘴裏，石嵐眯著眼，喜滋滋的咂著滋味。
石汐看石嵐這樣不識愁滋味的模樣，笑著搖頭。
石嵐轉頭看她，想起記憶中她落魄遠嫁的情景，問道：“姐，那人怎麽樣了？”
石汐笑容微斂，避重就輕的道：“大夫已經看過，說沒什麽大礙。”
石嵐點點頭，低頭吐掉梅核。
石汐又撚了個撒著糖霜的杏子，湊到石嵐嘴邊。
石嵐抬頭朝石汐燦爛一笑，將杏子含進嘴裏，覺得石汐對這個妹妹真是沒得說。
“姐，那人是誰呀，怎麽在咱們家花園裏呀？”石嵐咬著果肉，含糊的問。
石汐微皺了下眉，淡淡的道：“那是石漪，一直住在偏院，平常不怎麽出來走動。”
石嵐看似懵懂的點了點頭。
提到石漪，石汐就想起昨天石父的安排，心裏不由一陣不痛快。
石嵐腮幫子一鼓一鼓，低頭挑著盒裏的各色蜜餞，吃得歡實。
石汐將攢盒往邊上挪了下，道：“別吃了，待會兒該積食了”。
翠芝忙將蓋子蓋起收好，石嵐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咂咂嘴。
夕陽斜掛時，石汐陪著石嵐用些清淡的粥飯，又囑咐翠芝幾句，便帶著丫鬟離開。
待到夜幕低垂，石嵐窩在柔軟的被子裏，看著輕透的帷幔，想著石漪。
要說這石漪也個可憐的人，生母生下她就死了，石父對她厭惡，石母把她扔在偏院眼不見心不煩，石榮、石汐因為種種原因對她置若罔聞，可以爹不親娘不愛的主。說起來，石家眾人對她也的確不公，可不管怎麽不公，有一點他們做得很好，石家上下並沒有人因此欺辱她，折磨她，石漪從小到大都沒短過吃喝，衣服料子也從沒少過一份，他們能做的無非是忽略她，無視她，歸根究底，也沒傷她一根汗毛。
反觀石漪，先是破壞石汐姻緣不算，還攪得石家跟定遠侯交惡，接著叛出虞國，無情殺害對她有情的世子，弄得定遠侯上告，害得石家除了被迫遠嫁的石汐外，全部死絕。一個沒了家族的遠嫁女，即便還活著，想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鬱鬱終生或者英年早逝，區別隻在於多了一口氣而已。
怨恨無聲無息在心底蔓延，石嵐捂著胸口，長長的吐了口氣。
她也是石家人，身上同樣留著石父的血，看到這樣的結果難道她就高興了嗎？
第二天清晨，石嵐應付完一早就來探望的石母和石汐，趁著日頭不高，帶著翠芝和一匣子點心去了偏院。
石府院落不大，偏院說起來也隻距離石嵐等人住的院子隔著個花園，隻不過那裏有些荒僻，尋常整理庭院的仆從大多忽略那裏，也不常經過。
石嵐走了一會兒，小臉變得紅撲撲的，一雙小手緊抓著翠芝，短短的小腿費勁的跨過高過她膝蓋的荒草，“石漪就住在這兒嗎？”
“是，小姐，二小姐就在這裏”翠芝小心的扶著搖搖晃晃的石嵐，嫌棄的看著周圍破敗的環境。
微風浮動，石嵐眯著眼，抓著拂過眼前的發絲，打量著這座稍顯頹勢的院子。
翠芝上前拍了拍緊閉的門板，揚聲道：“裏麵有人嗎？”
話音剛落，門簾便被撩開，一個麵容清秀的小丫鬟快步走了過來，還沒打開門便嚷道：“誰呀？”
小丫鬟語氣非常隨便，根本沒有大戶婢女該有的禮儀。
翠芝皺起眉頭，強忍斥責的衝動，隔著門板，盡量放柔語氣道：“三小姐過來探望二小姐。”
小丫鬟一聽，趕忙把門打開，誠惶誠恐的行禮道：“奴婢不知三小姐過來，請三小姐恕罪。”
石嵐打量了下小丫鬟，見她年紀不大，跟自己院子裏那些差不多，估摸是跟著一起選進府裏的，便擺了下手，自顧著朝裏麵走。
小丫鬟麵帶忐忑看了石嵐一眼，突然快走幾步，道：“奴婢先去稟報一聲，”說完也不等石嵐首肯，便撒開小短腿朝著裏麵跑去。
石嵐眯著眼不語，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翠芝看著小丫鬟的背影，不滿的哼了聲，道：“這個櫻桃也太沒規矩，要是在咱們院子早被提腳賣了。”
石嵐抬眼看看翠芝，抿了下嘴，心裏卻在嘀咕，或許櫻桃這樣正是石母希望看到的。
翠芝扶著石嵐慢慢走進屋裏。
廳內的圓桌邊，身形略瘦，神情清冷的石漪冷冷看著石嵐，不等她行禮便輕啟薄唇，淡淡的道：“三妹妹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石漪眼神淩厲，眉宇間隱隱帶著殺氣，石嵐心頭一凜，這種殺氣她曾經在朱博彥和柳瀚池身上見過，這絕不是那個見到原主就嚇得轉身逃跑的石漪所能擁有的。
看來這具身體也換了靈魂，雖然不知這靈魂之前從事什麽，但有一點能夠肯定，她見過血，殺過人，雖然她的殺氣很淡，但石嵐何許人，又豈會看不穿。
“嗬嗬，沒事，翠芝剛做了點心，我帶來一些給二姐姐嚐嚐。”
翠芝上前一步，將捧著的雕花匣子放在桌邊，又恭敬的退了回去。
櫻桃想要上前收起，石漪冷冷瞥了一眼，嚇得櫻桃渾身一僵，又悄悄縮了回去。
“多謝三妹妹，隻是我平常吃的清淡，點心什麽的又甜又膩，我吃不慣。”
石嵐微微皺眉，覺得石漪對她敵意極濃，且渾身長滿刺，似乎稍有不對，便會立刻飛射而出。
“二姐姐可是還怪我那天太過莽撞？”
石漪搖頭道：“怪談不上，爹已經請了大夫替我診治，並沒有大礙，這幾天我的用度也提高了許多，若沒有你這一出，我也不會過得這麽舒服，”她頓了下，又道：“我這裏簡陋，沒有什麽好招待的，若沒事還請早些離開，這樣你我都自在些。”
石漪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原主在石家是千嬌百寵著，長這麽大，哪個敢這麽跟她說話，因此情緒頓時不對，石嵐受情緒影響也是抿緊唇，不等石漪話音落下，直接轉頭就走。
翠芝皺著眉，盤算這種情況是該嗬斥二小姐還是勸解自家小姐，想想自己身份，她最終緊閉嘴唇，噤口不語。
主仆二人疾走出了偏院，翠芝擔心石嵐岔氣，忙拉住她道：“好小姐，快消消氣，這樣走下去待會可要犯肚子疼的。”
石嵐隻好頓住腳，轉去一旁的涼亭，運氣。
翠芝看她默不作聲的樣子，心裏一陣後悔。
真不該帶她來這裏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