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陌相思渡

若為流風

第一百八十回 夜鬧王府

書名:長陌相思渡 作者:若為流風 字數:6849

烏雲遮月,無風,偶有雅雀之聲劃過夜空,淒厲之聲不絕於耳,更顯得氣氛詭異而凝重。

一行人步伐穩健輕快穿行於漆黑不見五指的小巷中,轉至巷口之時,有人抬頭望見天上似是有一朵閃爍紅光的星子劃過,正欲探個究竟,忽然那星子轉瞬即逝,夾雜著一陣狂風灌進小巷裏,使得本來就幽深黑暗的巷子一時間如幽冥地府般陰森可怖。

卷起的詭風迎麵襲來,飛沙走礫,隻聽得碎石子被旋起胡亂地撞擊著四周的牆壁門窗,接連著發出“哢哢”的聲響。

“大家手拉著手緊貼牆壁!”說話的是個女子,她身手利落拉起身邊一個少年的皓腕,“巧兒,抓緊我……二哥,你想去哪兒?!”話音剛落,狂風如潮直卷而來,十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連連後退,即便手拉著手,後背緊貼著牆壁卻也被吹得七零八落。

待他們回過神來,其中一人悄悄對著身邊的人竊竊私語:“無緣無故起了陰風,該不會是遇到那種東西了吧?”

“也不是不可能,聽說今日熒惑之亂,我剛才瞟見有紅色星子飛過。”身邊的同伴指了指頭頂,忽地聲音顫抖起來:“真被我說中了,你瞧,又來了。”

正在說話間,方才那強勁的風力又隨之而來,被風扔到角落裏的少年安然不動,待風停了之後,連忙爬起來拍了拍衣袍,向抱著他小腿的女子說道:“沅姐姐,你可以放手了,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語畢,俯身拉起禇昭沅,他早料到她會有這一招,說話時無所畏懼,實際上遇到事情,立馬又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禇昭沅朝四處看了看,發現少了一個人,她抓著魚巧奉問道:“巧兒,你知道二哥去哪兒了嗎?”

“剛才風太猛了,我根本無暇顧及。”

不但魚巧奉,在場的所有人都隻顧著自己不要被詭異的勁風吹走,哪裏還有工夫去管別人的安危,非常時期,也不是他們自己能夠控製的。

這頭,公孫意跟著飛過的紅色光團追出去,沒走幾步,突然間,麵前的半空被燒得通紅。他下意識地快步退後,隻聽得“嘭”的一聲,響聲不算大,但實實在在砸在地麵上,他感到腳下的青石板都在輕顫,連帶著懸掛在屋簷下的長明燈都跟著緩緩搖動。

未幾,昏暗之中,有個人慢吞吞地爬起來,不時地發出一陣陣低吟,“唉……真是撞大運了……還好沒摔得粉身碎骨,那姑娘也真是位奇人……隻可惜苦了我這幅身骨。”

公孫意一愣,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上前幾步,開口詢問道:“閣下是……蕭丞相?”他半信半疑盯著那身形不穩的人,對方也是一怔,而後,長籲口氣,溫聲笑道:“真是,公孫將軍,別來無恙?”

“丞相這是……”公孫意走到蕭韜身邊,正欲仔細探個究竟,忽然蕭韜雙腿一軟就要往地上倒去,公孫意及時扶住他,瞧見他風塵仆仆,發絲淩亂,似是逃亡的難民。

蕭韜拱了拱手,有氣無力回道:“有人助我逃出王府,否則憑借我一人之力,也不知會不會死在裏麵。”

公孫意一聽,連忙追問:“救你的是何人?我帶的人還未曾潛入王府。”

“是連姑娘,或者說是今非昔比的連姑娘。”蕭韜身體虛弱至極,聲音也越發低微起來。

自從乘坐靈紙鶴飛出王府,他的心就一直懸著。隆冬的夜晚,他隻穿著單衫被馱著飛過大半個京師,那紙鶴就像是瘋了一般不受控製地胡亂飛舞,好幾次他都險些從紙鶴背上跌下來。一直在天上飛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落地,隻不過,這次降落,幾乎讓他失掉半條命。

“是她?”公孫意一震,腦中迅速閃現出當日在摘星台上的情景,怔了怔,他急切地問道:“你方才是乘坐紙鶴逃出來的?那紙鶴也是她施法操控飛行的?”心開始莫名地狂跳。

當聽到蕭韜肯定的答複之後,公孫意的心一沉,又聽得蕭韜喃喃道:“連瑾的為人,我也有所耳聞,但這幾日的連瑾,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一開始我以為她修煉妖術,後來才知道她身懷仙術在身,但法力並不高超,還有一件事令我詫異,當日在蕊園罷免知州吳炎,她竟然像是在場親眼看到的一般……”

“沒錯,是她。”

蕭韜見公孫意凝注,忽然嚴肅的神情轉瞬消失,麵上浮起一半驚喜,一半溫柔,“公孫,你也覺得蹊蹺是不?她誤食催情藥……”

話音未落,蕭韜的手臂被公孫意死死捏住,“你說什麽!”他怒喝,漆黑的眼瞳裏幾乎噴出火來,蕭韜眸中出現短暫疑惑,而後似乎意識到什麽,莞爾一笑,輕輕拍了拍公孫意的手背。

“你別急,我話都沒說完,她誤食了摻有催情藥的飯菜,若是從前的連瑾,我必然貞潔不保,可是她不同,非得讓我打暈她,她還說,這一生隻對一個男人動情,當我提到你的時候,她竟然……”

“竟然怎樣!”

被公孫意發了瘋一般逼問,蕭韜有些招架不住,手臂都快被擰斷,但他習慣了處變不驚,即便是快變成殘廢,也依舊保持著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形象。

“她吐了,我猜想,一個人隻有在極度悲傷矛盾之下,才會忍不住嘔吐吧,公孫,你可知她是何人?”

抓住他雙臂的手緩緩鬆開,公孫意輕歎口氣,低聲道:“她是我妻子,嶽茗衝。”

她沒有騙過他,隻是他被仇恨蒙蔽,在等了這麽久之後才終於醒悟過來,下地府尋魂之時,崔鈺也曾說過:不要隻用眼,要用心。興許,彼時,崔鈺已經知道一切,暗示他要仔細用心去感受,去體會,去理解身邊人的苦衷。

摘星台之上,不是他掉入魔障,產生幻象,在“寶香樓”,她刻意避開自己喜愛的東西,專門挑難以下咽的食物,處處針鋒相對,皆因她有口難言,情非得已。隻可惜他太傻,太遲鈍,完全不理解她的用意,後知後覺,還是靠蕭韜帶出來的訊息才得知這一切。

她在王府做什麽?那龍潭虎穴之地,晉淮王起兵謀反已然有蠢蠢欲動之勢,她待在那藏汙納垢的鬼地方,免不了受到牽連,而且她放走了蕭韜,晉淮王如何能放過她?晉淮王手下高手如雲,她孤身一人如何能安然脫身?方才聽蕭韜說她的法力並不精純,若是非常之時,她施法失敗了又該如何?豈不是肉在砧板,必死無疑了?

旋即想到,她既然能帶蕭韜出來,為何她自己不跟著一塊兒出來?難道她……他咬緊牙根,暗叫糟糕,她獨留王府,定是要伺機為蘇大人一家報仇去了。

“蕭丞相,你先暫且在此等候,稍後便會有人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公孫意將蕭韜攙扶到一戶人家的大門口,讓他依靠著門邊的石台,見他凍得瑟瑟發抖,公孫意脫下自己的錦袍披在蕭韜身上。

“公孫,你去哪裏?”

“晉淮王府。”

****她沒想到,把黛眉放出來,這家夥竟然成了一支隨時都會爆掉的炮竹,鬧騰著將王府弄得雞犬不寧,就像是關在牢裏的犯人,一旦逃離束縛,就變成脫韁的野馬,不管嶽茗衝如何絞盡腦汁都無法將那撒野的女鬼再度收進酒壺裏。

送走蕭韜,她又開始擔心自己的法力能維持到何時,靈紙鶴飛出去的時候十分不穩定,速度也忽快忽慢。剛剛起飛時,因為她還不熟練載著一個大活人,還將蕭韜撞到門板上,瞧見方才那高度,她一點都不敢保證蕭韜會不會恐高,會不會中途從紙鶴背上摔下來,若是不幸被她言中的話,那她可真是好心辦了壞事了,到那時,豈不是正合某些人心意了?

事已至此,她考慮得再多都無濟於事,隻得放下蕭韜,去收拾黛眉。

一路狂奔,哪裏爆出尖叫聲,她就往哪裏趕去,如她所料,整個王府都亂成了一鍋粥,宅院裏的丫鬟仆人一會兒蜂擁著從她對麵跑來,不一會兒又如潮般從她後麵湧出來。她還不幸被推倒,更加不幸的是被幾隻大腳踩了好幾下,zuihou還被不知哪個功力深厚的人踢進花壇裏,半晌都不能動彈分毫。

“小白龍!”

有**叫著把她從花壇裏拖出來,暈暈乎乎了一陣子,她才感到自己渾身都像是被拆散了一樣,瞳生拉起她往人少的地方跑去,她知道他是要趁亂找東西了。她心裏暗歎一聲,這瞳生,找這麽久都沒有一點線索,看來她不願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要來臨了,到那時,她該不會真的要肩負起尋找滄海懸珠的重任了吧?瞳生啊瞳生,這不是在給她找事嗎?

為父兄報仇雪恨,收服黛眉為其超度亡魂,尋找滄海懸珠,還要聯合其他七人消滅異世妖魔……每一件都比登天還難,而她的能力不過爾爾,看來她是真的要“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了。到zuihou,還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淒淒慘慘,悲悲切切,恐怕下一世想做人都不那麽容易了,“夫人!夜夫人!你別丟下奴婢啊!”桃春驚恐的叫聲自身後傳來,嶽茗衝剛一回頭,渾身寒毛直豎,搗了搗瞳生,他跟著轉過頭去,雙瞳猛然擴張,返身飛過去,正要接住桃春的腰肢時,緊追而來的黛眉長袖一揮,桃春雙腿一絞,重重地跌落在地。

“啊”!

三人同時一叫,不同的是,桃春是被摔疼的,而嶽茗衝和瞳生卻是被桃春嚇的。旋即,無頭蒼蠅一般逃命的人都糊裏糊塗地追上來,他們隻看了桃春一眼,立時嚇得直翻白眼,四肢癱軟如爛泥倒在一旁。

“好痛啊,夫人,奴婢膝蓋好疼,褲子都摔破了。”桃春顫顫巍巍站直身子,瞧見對麵的兩人驚得目瞪口呆,再朝四處一看,黑壓壓倒了一大片,她滿腹疑惑,剛踏出一步——“別過來!”嶽茗衝大喊,她看了看一臉不解的桃春,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轉而又看向木偶一般呆住的瞳生,拉了拉他的衣袖,顫聲道:“該怎麽辦啊?要不要幫她撿起來?”

“你問我,我也想知道該怎麽辦啊?”他後悔莫及,為何要心不在焉,魂不守舍。若是他盡職盡責,也不會將滄海懸珠遺落人間,也就不會經曆這一連串荒唐至極,心驚肉跳的非常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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