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陌相思渡

若為流風

第一百四十三回 追憶

書名:長陌相思渡 作者:若為流風 字數:7387

在拜堂成親之前,他一直恪守禮教,不單單是因為她身體的原因,即便有時意亂情迷,他也能很好地控製住自己的欲望,在她入睡之後才悄悄離去。

婚禮的各項事宜正在緊張地籌備之中,每晚一入夜公孫意就會放下手頭的一切事務專心來陪她,聽她述說白天的所思所想,排遣她內心的鬱悶擔憂。

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錦被被輕輕掀開,頓覺身旁少了什麽,她也沒去理會,睡意來襲,任誰也打擾不了她。

“二少爺,我要打地鋪還是?”

“你陪她睡就行了,有個人在她身旁她也會覺得有依靠些,生病的人最怕的是孤獨,你多陪她聊聊天,不管聊什麽都行。”

門外的對話還在繼續,生病的人?說的是她嗎?好像是喔,她現在就是一個哪裏都不能去的病人。還好每天沅沅、巧兒和駱大哥都會抽很多時間來陪她,還跟她講很多有趣的事,其實有時候也會覺得孤獨,不過也隻有一點點而已。

“那奴婢現在就進去了。”

“嗯……若是有事就來叫我,我就在隔壁房裏。”

“奴婢知道了,二少爺早些休息。”

……

好像說完了,她翻個身麵朝床外,昏暗中有人躡手躡腳進來,站在床邊不聲不響地,過了一會兒又動作很輕地坐到床沿上,“小姐,你睡著了嗎?”

“是誰?”嶽茗衝揉揉眼睛懶懶地問,聽這聲音好像方才在外麵跟公孫意竊竊私語的人,“公孫意呢?”

“回小姐,二少爺已經回房歇息了,由晴央來服侍小姐睡覺。”

“唔,是晴央姐姐,我沒什麽事,你不用服侍我的。”她掩了個嗬欠,不知這麽晚了還要怎麽服侍她,卻見晴央脫下鞋子爬上床來,小心翼翼地拉過錦被躺在她身側。

晴央有些不好意思,頭偏向嶽茗衝的時候,生怕會壓著她的長發,爬起來將她的頭發理順些又重新躺下。

嶽茗衝半眯著眼含糊道:“晴央姐姐,是公孫意讓你來陪我睡的嗎?”

“嗯,是二少爺吩咐的,小姐不喜歡麽?那奴婢還是打地鋪吧。”

“不是,我長這麽大都是一個人睡覺,有些不太習慣,晴央姐姐你不用尊稱我小姐的,叫我茗衝就好了……你也不用張口閉口都是奴婢奴婢的,我當你是姐姐呢。”

晴央柔聲笑道:“二少爺特意囑咐的一定要大家稱呼小姐,過些日子,咱們就要改口稱呼少夫人了。”

聞言,嶽茗衝頓時沒了睡意,過些日子,公孫意不是說要等她身子康複了之後才會成親的嗎?

“小姐你怎麽了?是不是累了?那奴婢就不說話打擾小姐休息了。”

“晴央姐姐。”她雙眼圓瞪,一點困意都沒了。

晴央半撐著身子坐起,定定地望著她,“小姐有什麽事嗎?”二少爺千叮嚀萬囑咐,一旦發覺小姐有異常就要去告訴他,此時,小姐該不會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吧?她立時緊張起來。

頓了頓,嶽茗衝開口:“這些日子公孫意他們在忙什麽呢?”

晴央鬆口氣,溫聲笑道:“自然是忙著跟小姐成親的事了。”

她眼裏眉間都是錯愕,這也太突然了吧?公孫意每天都來看她,怎麽從來沒提過呢?

“那到底是哪一天呢?”嶽茗衝轉向晴央,“weishenme都沒人告訴我呢?”

“這個奴婢不能說,二少爺會罵的,小姐別操心了,安心等著做新娘子吧。”晴央躺下之後,替嶽茗衝拉好被角,“小姐歇息吧?若是精神不好氣色就不好,拜堂那天就不美了。”

聽到耳邊晴央的呼吸輕而緩,嶽茗衝腦子異常清晰,叫她怎麽睡啊?搞錯了吧?她不是沒有姻緣線的嗎?難道無形中命盤已經發生了變化,這麽說,從前那個算命瞎子說她短命也是胡言亂語了?該不會和上次一樣又會中途出亂子吧?

神思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也不知從何時起,她變得愛走神了,還喜歡自言自語傻笑,有時候她神遊天外,自顧自地說話會引得旁人擔驚受怕隻當她精神出了問題。

她哪裏會想那麽多,至少在走神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放鬆的,不用去考慮有關生死、將來如何這樣沉重的問題。

現在是在做什麽呢?自己像隻木偶一般被人擺弄著,她一動不動,任由晴央脫掉她的衣裳。脫衣了,是要沐浴了嗎?說起來她好幾天都沒有清洗了,也不知晴央陪著她一塊兒睡會不會被她身上的餿味熏到。

她請輕拍了拍腦袋,怎麽最近反應遲鈍了許多呢?是怎麽回事啊?

“啊!”

一聲低微的驚詫把她遊離在外的神思拉回來,嶽茗衝見晴央突然間麵色大變,圓圓的黑眸盈著水光,她連忙拉住晴央,隻覺得那雙柔軟的手驟然間變得異常冰涼,手心裏微微滲著冷汗。

“晴央姐姐,你沒事吧?”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子,臉頰微紅,有些難為情,雖然自己身材扁平,但也不至於把人嚇得尖叫吧?

晴央很快恢複了情緒,待嶽茗衝跨進木桶後,輕輕挽起她雪白的長發,“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嶽茗衝聽得身後低低的抽泣聲,轉過臉去,瞧見晴央不知為何淚流滿麵,她一頭霧水,是不是自己哪句話傷了晴央的心了?

她趴在木桶邊沿凝眸瞅著晴央,“你不就是晴央姐姐嗎?我死也不會忘了你的……”

“小姐千萬不要提死字,不吉利的,小姐已經記不得奴婢了…….沒關係隻要小姐好haode就夠了。”淚珠子滾滾而下,嶽茗衝莫名地跟著難過起來,怎麽好端端的說哭就哭了。

“奴婢去提些熱水來,很快就回來。”

語畢,晴央提著木桶匆匆忙忙退出去。

“你說的可是真的?”

“奴婢絕不敢有半句虛言,奴婢親眼所見,小姐背心有一顆痣,尾骨處有塊蝴蝶型的胎記。”晴央越說越激動,即便過了十多年,她也不會忘記小姐身上有什麽特殊印記。

公孫意瞟了她一眼,淡聲道:“你沒有看走眼?”

“絕對沒有,我家小姐身上有什麽胎記印記,奴婢最清楚不過了,原來當年小姐沒有跟著老爺夫人少爺們一塊兒被砍頭,原來小姐還活著……”她陪伴了三年的小姐,不管是死而複生還是逃過一劫,她都高興,都感激上天的恩德。

“是啊,還活著,她在我身邊這些日子,我卻一點都沒有發現。”公孫意擺了擺手,命晴央退下。

曾經多少個日夜,他心心念念難以忘懷的人竟然一直在自己身邊。見到金鎖的那一刻,他已經有些懷疑,如今晴央不過是證實了自己猜想。得到答案了,塵埃落定了,他的心卻是無波無Lang,反而溫厚平和了許多。

“小姐,該起來了。”

迷迷糊糊中發覺水早已涼透,晴央何時進來的她竟一點都沒察覺,嶽茗衝嗯了聲,順手接過晴央遞來的薄毯裹住濕漉漉的身軀。

“晴央姐姐我睡了多久?”嶽茗衝有些疲倦地穿上抹胸,穿外衫時,衫子自指尖脫落她也沒有精神去拾,“也不知是怎麽了?最近總覺得好累。”

“小姐近來食欲不好,三餐都吃得很少,自然是沒什麽精神的了。”晴央細心地替她穿好衣物,係上腰帶,微濕的長發鬆散在背後,“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透透氣精神會好些呢。”

她掩著嘴眼睛都像是快被縫上一般,睜了好幾下最終眼皮還是沉甸甸地耷拉下來,晴央攙扶著她慢悠悠朝花園步去,恍惚間,她真覺得自己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走幾步都覺得困,必須要人扶著才行。

“小姐先靠著大樹歇息一會兒,奴婢去給小姐取些糕點來,很快就回來。”

晴央扶著她坐到梧桐樹下的石台上,讓她斜靠著樹幹,“小姐就眯一會兒,別睡著了。”晴央半跪在她腳邊,伸手理了理她散落在頰麵的發絲,憐惜道:“小姐小的時候最愛惜自己的頭發了,誰也不讓碰,就隻讓奴婢一人碰。”

“唔,是嗎?我小時候的事晴央姐姐也知道嗎?”嶽茗衝含糊著問,她小時候的事情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晴央怎麽會知道的?連陌生的崔颺也知道,唯獨她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罷了,不知就不知吧,她現在可沒有太多精力去想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

“小姐……”

晴央見她睡著後麵容十分怪異,一點也不像是普通人睡著時的樣子,忽而心裏緊繃起來,“小姐?你睡著了嗎?”

沒有得到回應,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輕觸到嶽茗衝鼻下。

嶽茗衝動了動,喃喃:“我就眯一會兒,你快些回來。”

“嗯,小姐你等著,奴婢去拿些小姐最愛吃的白玉糕和酥子糖。”晴央抽了抽氣,哽咽說著,站起身剛走了幾步又回頭瞧了她幾眼,快步離開。

微風掃過,風中混雜著湖水和花朵的香氣,她閉著眼,意識更加渙散起來,大好時光,不睡覺做什麽呢?無所適從的雙臂緩緩抬起,用力抱著樹幹,整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向大榕樹。

她睡覺的樣子很可怕嗎?怎麽人人都會在她睡著的時候探她的鼻息呢?公孫意如此,容夕如此,就連晴央也是一樣,他們都怕她突然間就從睡夢中跌進鬼門關嗎?她自信自己命夠硬,就算要死,也不會這麽輕輕鬆鬆從睡夢中離世。

風中除了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哭訴和爭吵聲,這些人真是煞風景,她好不容易能一邊吹著風聽鳥叫,卻有人專程來打擾她的好眠。

“二少爺,你真的被迷了眼了嗎?她現在同半截身子入黃土的老婦人有什麽區別?你真的打算娶她?”

女人尖銳的叫聲刺進她耳裏,半截身子入黃土的老婦人?說的是誰?緊接著,女人刺耳的叫聲再度響起:“誰會年紀輕輕就滿頭白發,傳聞少年白頭的人是災星,會給人帶災的……”

滿頭白發?她腦子轉了好幾圈才意識到說的是她啊,災星?她可什麽都沒幹,糊裏糊塗就成了災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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