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

萬鍾一心

第二二一章 接風宴

書名:旺夫 作者:萬鍾一心 字數:10256

第二二一章接風宴

官場的潛規則不僅僅是三五九月不上任。還有一個說法:“上官初四不為祥,初七十六最堪傷;十九更嫌二十八,愚人不信必遭殃;任上難免人馬死,滿任終需有一傷……”這也就是說,在這些日子裏是不能上任的,否則必遭橫禍。

原本新官上任進城的日子,都是要仔細斟酌的。但是吏部的行文是要求江誌軒九月初一上任,今兒個都已經是九月二十九了,若是再不進城,恐怕不僅僅是吏部,就是皇帝老兒那裏,催命符一般的金牌怕也會接二連三的發來。好在今兒個是二十九,不在那幾個日期之內,所以,這事兒就不能再計較了……

當先的開國伯儀仗開路,隨後是真正的一州刺史的王命旗牌。隊伍吹吹打打的一路向前,不能走回頭路,否則就是鬼打牆,這一輩子都別想再升官了……

除了前來迎接的歐陽自明率領的一幹刺史府官吏和七個縣令之外,州城門口還留下了一些官吏,籌備入城的禮儀。此時。這些官吏們早早的恭候在了城東門,一切的禮儀都是按照正規的流程來。雖然各人都心中有鬼,但是在這個事情上麵是弄不得虛作不得假的……

待江誌軒的儀仗,在歐陽自明率領的一幹官吏的簇擁下到了東門。兩頭匯合一處,三迎三接之後,馬車便從東門進城,往西走,這有個說法叫紫氣東來。但是刺史衙門卻不在西邊兒,而是在北麵,因為這個時代是以北為尊的。這讓小小好一陣鬱悶,從東向西走到底,然後卻又要折向北,這幾乎要繞半個城,可真是折騰啊……

刺史衙門和刺史府,相隔就是一堵牆。到了刺史府之後,隨小小和江誌軒來的下人仆役們,便在翠巧和小順的帶領下。收拾著隨行攜帶的生活用品進去了,他們要搶先一步,將刺史府拾掇出來,以備夜間老爺和夫人">歇息。同時,他們也將虎頭,丫丫和蛋蛋帶進回了府中。因為接下來,老爺和夫人">還有一係列繁瑣的就職儀式,帶著他們幾個小家夥,實在太不方便!

至於說大宗的家具什麽的,刺史府裏都有現成的。甚至若是不挑剔,除了麵巾碗筷這些極度瑣碎之物外。連棉被蚊帳等物都是現成的,而且還是官方供應的,質量保證!

待翠巧和小順帶著一眾不相幹的下人仆役下了車,回了房。隊伍繼續開路,迎接的官員們,見江誌軒隨行的下人仆役便有二十人之多,而且即便最下等的粗使丫鬟,頭上也插著銀質花衩。不由又都在心中暗暗感歎:看來這位江大人的家底兒倒是非常殷實啊,隻是,為何刺史夫人">的頭上,卻又如此寒磣呢?莫非是刺史大人為了向我等彰顯他的節儉,故而不允刺史夫人">佩戴名貴的頭飾……?

“大人,刺史衙門到了……”馬車外,傳來秦爽的聲音。

江誌軒聞言掀起車簾,抬眼便看到不遠處,一棟金碧輝煌、氣派森嚴的高大建築。正前方,還有一堵專門張貼告示布告的照壁。衙門口,一對張牙舞爪的銅獅栩栩如生,齜出八顆鋒利無匹的獠牙。一對銅獅之間相隔最少三丈距離,這中間夾著的,便是朱漆銅釘的刺史衙門大門。門的正上方高懸著一塊牌匾:“餘杭郡刺史府”,在旁邊還有一塊稍小的牌匾,上麵寫著“錢塘縣衙”。因為杭州刺史府的州治所,就在錢塘縣,所以,這兩個行政機構,是合在一起辦公的……

又看了看門口持刀拿槍站得筆直,麵無表情的四名值守兵丁,江誌軒輕輕點了點頭。隊伍便繼續吹吹打打的朝衙門內走。穿過衙門的大門,裏麵就是杭州刺史府的廣場,廣場內,有五個牌坊,暗合五行,全都正對著衙門大門。

從廣場再向裏走,便不能行馬車了。所以在這裏,江誌軒和小小便下了馬車,步行入內。沿途護衛的四百名左驍衛兵丁,到這裏便算完成了他們的任務,除留下一個小隊五十人,作為江誌軒的親兵之外,其餘人便要返回京師複命了。但是他們走了,跟著小小的一百名皇家侍衛卻不能走,他們擔負著保衛欽差的重任呢……

刺史府的一眾官僚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人數依然達到一百五十人的護衛隊伍,紛紛咋舌:用得著這麽怕死麽?

江誌軒和小小,自然不知道這些官員心中,此時竟然在想著如此白癡的問題。小夫妻倆,此時正滿臉好奇的一路參觀著他們今後要工作和生活的這一畝三分地。

進了六扇門,繞過蕭牆。進到院中。左右兩邊的兩個院子,左邊是州府迎賓館,右邊是錢塘縣縣獄。這兩個院子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可以免費住宿,隻不過住宿的對象不同……

再向前走,便是二門了。穿過二門之後,江誌軒便要開始上任的一係列儀式。先要整理官服儀容,參拜儀門。參拜完之後穿過儀門,抬眼便看見甬道上麵的“戒石亭”,亭下的戒石上,鐵畫銀勾的刻著三個鍍金大字,“公生明”。江誌軒再次行大禮參拜,然後轉過頭來朝著內側的大堂方向,十六個觸目驚心的大字撲麵而來:

“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司禮官便是刺史府的長史歐陽自明擔任,他先大聲的將這十六個字朗讀三遍,然後,隨行的所有官員都跟著大喝三遍。他們每喊一聲,江誌軒便要大聲回答一聲:“臣謹記!”。這個場麵非常有震撼力,縣令以上的官員上任也都有這樣一個儀式,隻不過,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吼完了。答完了之後,還得大禮參拜這十六個字。旁邊的小小見夫君被這些瑣碎的規矩折騰得夠嗆,心中那叫一個百感交集:封建社會有好的地方,可也有不好的地方啊……

參拜完畢之後,穿過戒石坊,裏麵就是高大恢宏的州府大堂了。這裏便是刺史大人舉行重大儀式的地方,譬如迎接聖旨,上任典禮之類的。平時辦公,是不在這裏的。

歐陽自明從江誌軒的隨員手中接過官印,當先幾步跑進大堂。隨後,江誌軒登上月台。跨過朱陛。然後整理衣冠,望北而拜行那三扣九拜的大禮,答謝皇恩。然後,再麵向歐陽自明剛剛擺放到大堂正中的大印鄭重一拜,這便算完成了上任儀式。

但是儀式還沒有完,大堂後麵便是刺史府的內宅,是小小和江誌軒平日裏生活的地方。還得拜這些地方的灶王爺,衙神蕭何,土地公,馬現神,龍王等等等……這些虛無縹緲的神靈,一個都不能漏掉,統統要拜到,否則若是惹得神仙們不高興,後果很嚴重……

到此為止,江誌軒應該要拜的算是結束了,接下來……接下來就該別人拜他了。從後院回到大堂之後,歐陽自明按照規矩,率領百官跪拜新任老板……和他的夫人">。隨後,歐陽自明一個個跟江誌軒介紹:

“陳之修,字倉,杭州別駕,從四品……”江誌軒和小小循聲看去,卻見是一個眉目清翟的五旬老者,身上的官服將他原本瘦削的身板襯托出幾分傲氣和煞氣。聽見歐陽自明第一個介紹他,麵上微微一笑,朝江誌軒輕輕拱了拱手,便算是單獨見了禮認識了。

“馮自遠,字青蓮,杭州司馬,從五品下……”一個年近四十的壯碩漢子便聞聲站了出來,聲音洪亮的向江誌軒和小小拱手為禮:

“下官馮青蓮,拜見刺史大人,拜見夫人">……”他的話明顯比先前那個陳倉要多得多了,而且顏麵之間的笑容也更為真誠。小小和江誌軒,幾乎同時在心中下了結論:此人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

“伍誠賜,字士友。正六品,杭州錄事市令……”。聽到此人的介紹,小小還有些發懵,這個時代的官職,她還是並不完全熟悉。隻是,小小見夫君的眼睛,卻在介紹到此人的時候,一瞬間眯成了一條縫,隨後又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瞬間重新舒展開來。不過,夫君的這個表情,卻絲毫不拉的落在了場中一眾官員的眼中。眼看著這些官員一下子變得異常緊張,小小心中頓時便意識到不妙。心念電轉之間,很快便有了主意:

“伍誠賜?這位大人的名諱可是真的叫做伍誠賜?”不待夫君出聲,小小便連忙出聲道。

一眾官員雖然覺得這時候刺史夫人">插話有些不妥,不過見刺史夫人">如此關心,又不好不回答。歐陽自明便隻好點點頭:“正是,呃……夫人">,可是有何不妥?”

“嗬嗬,沒有沒有,諸位大人請勿見怪,隻是妾身覺著實在是太巧了,因為妾身的表兄,竟然和伍大人同名同姓,嗬嗬,方才聽見歐陽大人介紹,尚未見到伍大人本尊之時,妾身還以為表兄何時到杭州為官了呢,對吧夫君?”

最後那一句話,小小是麵向江誌軒說的。她繞了這麽長時間,江誌軒早就已經反應過來了,聽見愛妻急智之下說出來的這一番話,連忙輕輕的頷首道:

“嗬嗬,正是,本官方才險些就起身相見了……”

場中的一眾官員,懸著的心頓時又放了下去:原來如此,還以為刺史大人,是真的因為那件事情而來的呢。

原來,這錄事市令,便是唐朝中後期鹽鐵使的前身。此時,便是主管杭州鹽鐵專賣和稅收的最高長官,直接對刺史負責。方才在介紹到他的時候,新來的這位刺史大人,雙眼一瞬間眯了起來,一眾官員都以為新任的刺史,的確是為蘇杭鹽鐵案而來,沒想到是因為這麽一回事……

但是,也並非所有官員都是如此草包。包括歐陽自明,陳倉,伍誠賜在內的五六名官員。聽了江誌軒和小小之間甚是默契的一唱一和之後,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更加緊張了。天兒本來就熱,此時,更是早已開始汗流浹背……

隨後,歐陽自明又強撐著介紹了刺史府的一些其他屬僚,以及富陽縣令王壽山,新城縣令劉明遠,餘杭縣令董其昌等人……唯獨那錢塘縣令馮恭民沒有介紹。江誌軒雖然心中牽掛著這個同年的生死消息,不過如今情勢未明,他也就按捺著沒有發問,留待日後慢慢了解。

花費了半個時辰,總算將場中近百名官員一一介紹完畢。小小聽得頭暈腦脹,她最多隻記住了一半。瞧夫君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倒是顯得頗為輕鬆,心中不禁在想:莫非這就是男子和女子的區別麽?或者說,夫君天生就是當官的料……

介紹完畢,接下來就是赴宴了。錢塘身為餘杭郡的州治所在,城中的酒樓鱗次櫛比,一間勝似一間。但是,在整個杭州城內,你隻要隨便一打聽,問這杭州城內哪家酒樓最好,人們都會異口同聲的朝州府衙門那個方向一指:“百年老店六福居!”。便如同在如今的京師,若是要尋找最好的酒樓,路人都會不約而同的告訴你是醉月樓一樣。

大唐立國才不足三十年,之前的隋朝總共也不過才三十七年。這兩個朝代的時間加起來,才不過七十年。而六福居,卻是實實在在的百年老店,也就是說,自隋朝以前的南北朝時期,這間六福居便已經存在了……

能夠屹立三朝而不倒,這便已經足以說明六福居的實力。這不僅僅是在飯菜酒食上的實力,更多的,應該是經營者為人和公關的實力。因為每次改朝換代,杭州城都難免戰火。可六福居的經營者,卻每次都能從亂兵之中將六福居完整的保存下來,這便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在知道了六福居的來曆之後,連小小都對這個六福居的東主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酒桌上,歐陽自明,陳倉,馮自遠,伍誠賜等人,坐在江誌軒和小小的下首。待伺候服務的酒姬將酒杯倒滿之後,歐陽自明當先舉起酒杯,出聲道:

“江大人如此年輕有為,如今履新杭州刺史一職,可喜可賀,來,諸位同僚,這一杯,咱們一起敬江大人,為大人接風洗塵……”

“為大人接風洗塵……”寬敞的大廳之中,近十桌官僚聞言同時舉杯高呼,然後一飲而盡杯中酒。

江誌軒望著這幅場景輕輕一笑,端起酒杯自己先喝了,然後輕咳兩聲,語氣沉穩的開口說道:

“諸位同僚,本官初來乍到,還不曾熟悉杭州的各種情況。因此,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本官不會對諸位同僚發號施令,胡亂指揮的。請諸位大人各司其職,按部就班辦差就是了。若是本官有何問題,自會單獨命人請諸位大人前來刺史府的……”

這算是他的就職演講,如此低調的就職演說,讓場中的官員,無不長長的舒了口起。那些心懷鬼胎之人就不說了,一些本來還是甚為清白的清流官員,一直都擔心他年輕氣盛驟登高位,會仗著皇帝陛下的寵信胡亂的瞎搞一氣……

有了江誌軒的表態,這頓接風宴倒是賓主盡歡。宴席散後,歐陽自明原本還準備了戲曲節目,想要邀請江誌軒和小小夫婦前去品鑒。卻被江誌軒以長途跋涉,身體勞累,不勝酒力為由推脫了。歐陽自明也不好勉強,今日這一趟下來,他心中多少已經探到一些底,對大哥和他的上司已經足以有所交代了,於是便各自分手……

回到刺史府的後院,小小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夫君,方才介紹到那伍誠賜之時,你為何如此失態?”

江誌軒深吸一口氣,頗有些鬱悶的答道:“因為他是杭州錄事市令,也就是主管鹽鐵專賣和稅收的主官!”。說話間,江誌軒似乎對自己方才的喜怒形於色非常懊惱……

“原來如此……”小小了然的點了點頭,說白了,放在後市,這應該就和當地的工商局局長差不多。隨後,見夫君神色之間的懊惱,便又會心一笑:“夫君何故如此擔憂,咱們不是圓過去了麽!”

聽了愛妻的安撫之言,江誌軒臉上的鬱悶之色卻並不曾減輕:

“圓過去什麽啊?夫人">難道不曾發現麽?那歐陽自明,陳倉等人根本就不相信咱們的那套說辭……”

“嗬嗬,起碼大多數官員都相信了,不是麽?”

江誌軒聞言停了下來,瞪大了眼睛目光灼灼的望著愛妻,看見她臉上沉穩的笑意,心中一陣慚愧,心說我這是怎麽了?怎麽還不如夫人">沉穩,於是便也收斂起方才的浮躁,沉聲問道:

“夫人">,為夫相信你的話還不曾說完……”

“咯咯,就知道瞞不過聰明的夫君。夫君你想啊,今日咱們才剛剛入城,夫君也才剛剛上任,連政務都不曾交割。即便如此,就在言談之間,咱們便已經讓這些人內部對咱們夫妻的看法有了分歧,這未嚐不是好事。還有,據妾身觀察,這杭州官場,並非鐵板一塊,譬如那個馮青蓮,便可以作為咱們的突破口呀……”

江誌軒聽愛妻說得有理,頻頻點頭,然後接口道:

“夫人">,如此,明**便辛苦一趟,以夫人">你的名義,宴請這些官員們的家眷,先從側麵了解一下,看看這杭州城的水,究竟有多深……”

小小嫣然一笑:“嗬嗬,妾身尊刺史大人之命……不過,這招待費誰出……”

江誌軒一窒,隨即開口笑道:“本官拿官印擔保,明日夫人">收到的禮品,絕對不止一頓酒宴的銀兩……”

小小見夫君恢複了平素的樂觀,咋呼呼的一笑:“既然如此,那今後咱們每月都舉辦兩次吧,好不好?夫君……你怎麽了…………”

江誌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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