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緊眉頭，“不對啊！上次神王說，你爹他在我身上留這個紋身，是為了把我當成器皿，來滋養荊姬的魂魄，怎麽會……又變成讓我不死不滅了呢？”
善兒眨巴著眼，錯愕的看著我。“器皿？滋養？誰說的呀？”
“就是禹子旋啊。”
善兒的臉上有點紅暈，純粹是氣的，連天清道長的髒話都冒了出來。“放屁！一開始，爹爹確實是目的不純，打算用這夔龍紋讓娘親你做器皿。可是後來，娘親，你可還記得之前你夔龍紋發生過一次變化？”
變化？
變化……
我冥思苦想，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終於想到了！那一次，還在古墓裏，剛剛從裏麵出來，戮焰王為了解開我的血蓮噩咒，消耗了自身，虛弱的隻能藏在我的紋身裏。而那個時候，我讓無臉鬼幫我看了下，我的夔龍紋一開始隻有九個龍，綁著鏈條。而在那次之後，我的夔龍紋上，它們綁著的鏈條下，就出現了一個棺槨！
那個棺槨，是一開始沒有出現的！而在那次開始，出現的！
見我的表情，善兒就知道我肯定想到了，連忙點頭。“就是那次，爹爹改變了心意，不曾再把你當成滋養母後魂魄的器皿了。而是讓娘親你，變成一個有血有肉，可以為自己思想而活的人。”
我愣住了，一下子接受這麽多信息，腦袋有點木然。“那為什麽上次，神王抓著我，我在質問他的時候，他卻什麽都默認了？”
我有點懊惱，如果當時善兒在我身邊，而不是被關在地牢裏，我想當時善兒就把這話說出來，我哪裏還會誤會戮焰王啊！
善兒偏著腦袋想了想，“娘親……或許是爹爹那個時候，就已經打定了注意，要犧牲自己，來將娘親你送出去……善兒覺得，爹爹肯定是打算一輩子都鎮守在這鬼眼之後，不讓那個變.態出去。所以，才會寧願娘親你恨他，甚至忘記他吧……”
我聽了，心裏像是堵了個什麽東西似得，難受至極。
有些事，說出來後，才發現我竟然誤解了他那麽多！
他永遠都是把所有的話，都放在心裏。所有的苦，自己扛著，委屈也自己吞了，就算被誤解，也想著我，而不去解釋。直到此刻，在荊姬和善兒兩人的解釋下，我才明白，當時他望我那一眼，那雙赤紅血瞳裏藏著的，滿滿都是難以言表的感情啊！
這樣的戮焰王，怎麽會這麽傻？
傻的，這麽讓人心疼！
我鼻尖酸了又酸，抱著善兒站了起來。“我們出去找你爹爹。”
“嗯！”
走的時候，我拉著善兒還是朝著這雕像鞠了一躬。那雕像似乎還露出了一個笑臉，在我們走出去的那瞬間，化作了齏粉，灰飛煙滅。我看著那雕像空蕩蕩的地方，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就好像……她從未在這個世界存在過一樣。
荊姬……
希望，忘記一切的你，在那邊可以真正的重生，永遠純真無邪……
門外，無臉鬼一直在旁邊等著，看見我們出來，連忙迎了上來。看見我，微微吸了口氣，“大祖宗……為什麽，我感覺……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似乎……氣息，都有點變化了。”
善兒揚了揚下巴，笑容莞爾，“娘親現在可厲害了！”
“真的嗎？”
讓他帶我們出去，路上我把裏麵的事跟他大致說了下。聽完後，他有點感歎，“當時，大人將你們送出去後，我跟青煞留在這裏。那時候，荊姬總是站在暗處，看著戮焰王，又很少上前跟他站在一起，而大人又要對付神王，又要將這裏所有的躁動能力壓製，很費心神。我們都不敢上去打擾他，就一直陪著荊姬。她人……真的很好。”
我認同的點頭，“是個令人敬佩的女人，我很感激她。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擁有這麽多。”
無臉鬼咧嘴一笑，“是啊，我當初也不會想著要吞了你，而認識你……”
相視一笑，當初在竹林裏的事，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荒誕。
出去這地下宮殿，又回到了地麵上。這次在看廣場上盤坐著的老孺等人，我眼裏看到的又是另外一幅畫麵！在他們身上，都有一層金黃.色的星星點點的光芒，這些光芒慢慢匯聚到一塊，積少成多，成為一點大光芒，然後飛到半空中，最後又落在我身上。
我想著，這大概就是荊姬所說的願力了吧！
無臉鬼看了眼天邊，跟我說，“大祖宗，我們快出去吧，這裏的世界快崩塌了。”
我點頭，掃了眼周圍，跟無臉鬼說。“你把他們喊出去，我去個地方，很快就回來。”
無臉鬼一怔，“你去哪？”
我沒說話，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帶著善兒迅速離開。當真像善兒所說，荊姬的魂魄替我打開了夔龍紋的力量，現在這股力量，我可以隨心所欲的運用，隻是有點不太熟練罷了。有了這股力量，我跑起來，速度像是飛一般。
很快，就到了當初老孺帶我們藏身的那個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戮焰王有留意，周圍的房子，都被“隕石”給砸的稀巴爛，隻有這處院子是完好無損的。我推開門，走到了裏麵的那顆大樹下，在這，有一處孤墳，上麵寫著，“吾兒根生之墓”。
我緩緩朝著這墳走了過去，然後跪在了墓前。善兒恭恭敬敬的跪了三下，然後捂著胸口說，“根生哥哥，善兒和娘親來帶你走了。”
我難受的咬緊下唇，有些人，就算走了，他也永遠活在人們心中。
根生就是如此。
即便是現在沉睡了，要休養一百年才能重生。可是……他卻在冥冥之中，指導那個小女孩在我最迷茫的時候來開導我。這個孩子……我虧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和善兒一起，徒手將孤墳刨開，把裏麵埋葬的，屬於根生的一根根莖，給挖了出來，細心用衣服包好，帶在了身上。
等我再回到廣場時，無臉鬼已經把他們都叫醒了！看了眼我手上拿著的布包，像是猜到了什麽。衝我眨了眨眼說，“大祖宗，還有一點時間，出去之前，不妨先去看點東西。”
他說著，就帶著我們往外走。我疑惑的跟在後麵，直到走到洗罪台前，我才發現，他說的是什麽。
洗罪台上，戮辮兒被綁在上麵。身上，還有一些禿鷲在她的身上啄著，東一塊、西一塊，爛的像是一團肉泥。
無臉鬼哼了哼，上前一把提起戮辮兒的腦袋，狠狠的拍了拍她的臉。
戮辮兒有氣無力的睜開了眼，眯成一條縫。看見是無臉鬼後，她又閉上了眼。
我看著震驚無比，“她不是死了嗎？”
無臉鬼一臉奸笑，“身死了，魂沒散。大人吊住了她的魂魄，勾了出來，綁在這。不讓她死，隻讓這群禿鷲，每日啄她而食。”
許是聽見我的聲音了，戮辮兒又睜開了眼。
仰頭看向我，微微有點詫異。少許，她像是想通了什麽，竟然哭了起來。那雙大眼裏，有淚不停在流。
我看著她這張臉，一時感概萬千。
曾經的她，如何風華絕代，如何的傾國傾城，粉黛嬌顏。如今的她，人不人鬼不鬼，她最引以為傲的臉和身材，都被禿鷲給啄的坑坑窪窪的。她的臉上，還因為吸取了陰陽兩儀眼，而一半黑一半白，難看的令人做嘔。
偏生，無臉鬼這貨賤起來，堪比紅魁。
在洗罪台四麵八方，都擺滿了鏡子，讓她隻要一睜眼，就能看見自己醜惡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