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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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事發突然，李世民出門也沒乘坐天子儀仗。好在他本就是武將出身，騎馬飛奔也不會有什麽不適。因此，護送李如鬆回府這一行，除了病號李如鬆之外，全部人都是騎馬而行。
李如鬆平日裏為人為官都甚是低調，因此，李府大門絕大多數時間都是關著的。在李世民他們這一行趕到李府的時候，就這樣無可避免的吃了一個閉門羹。而且更加無奈的是，李府當中現在剩下的兩個可以當家作主的女人，此時正抱著頭痛哭成一團……
直到李世民這一行人騎著的馬匹的四肢都發軟了，李府的中大門才緩緩大開。李夫人">和小小頂著一對水蜜桃般的眼睛，帶著李府上上下下數十口人，跪地相迎。
李如鬆在馬車上原本顛顛得甚是舒服睡得香甜，結果到了李府門口之後，馬車停了下來，他反倒睡不安穩了。悠悠轉醒之後，便出聲把李欽召到身邊詢問：
“欽兒，為何停下來了？”
“父親。到家了！”
“那就進去啊！杵在門口幹嘛？”
李欽舌頭打卷：“母親和……姐姐……還不曾開門接駕！”
“哦！”。李如鬆這才想起來，皇帝陛下還和自己一路呢，不由責備道：
“太不像話了，你母親和姐姐倒還罷了，她們畢竟是婦道人家。軒兒一向老成持重，此時怎地也不知道抓個主意，快些派人開門迎駕？讓陛下就在門口這樣杵著，為父看他是越來越糊塗了……”其實他自己此時更糊塗，隻不過這幾句話倒是很清醒。或者說，隻要是涉及到李二陛下的事情，他都很清醒。
李欽心中再一次哀歎起來：好麽，這個謊等下該怎麽圓？時間緊迫，連和母親跟老姐串供的時間都沒有。好在李如鬆昏昏沉沉，罵罵咧咧的怨了幾句之後，注意力又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為何不曾擺香案？”
“呃……父親，香案是要接聖旨之時才用的，今日沒有聖旨……”
李如鬆的確已經昏了頭了，因為他已經發燒得厲害，聞言“哦”了一聲，擺擺手又開始昏昏欲睡，結果躺下沒多久又一下子精神起來：
“欽兒，快去叫門，叫軒兒出來接駕，太不像話了，為父今日定要好生責罰於他……”
李欽聞言一陣哆嗦，差點急得直跳腳，這時候他上哪兒找江誌軒去？當下磨磨唧唧的硬著頭皮。想要先去把門叫開。李世民心情倒是不錯，很有耐心的騎在馬背上一動不動。聽著身後李家父子的對話，更是咧著嘴差點笑出聲來。江誌軒在哪裏他最清楚：
話說江誌軒被皇家侍衛五花大綁的帶進皇宮之後，李世民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之後。便手書了一道聖旨，讓他拿著聖旨火速到禮部找禮部尚書李孝恭，讓其按照聖旨上的意思辦理。並且對江誌軒言道，此時關係著江誌軒的前途和江家的命運。至於李如鬆的安危，一旦有了消息，自會有人前去禮部通知於他。
江誌軒接了聖旨，雖然心中牽掛嶽父大人和愛妻。但是愛妻有皇後娘娘暫時安撫著，嶽父那裏也有陛下親自帶去的三名杏林國手，他自己的確也幫不上什麽忙，況且陛下又說得那麽嚴重，便隻好火燒火燎的去了。那聖旨上麵的大概意思是：
新科狀元江誌軒衝撞皇後車駕在先，狀元夫婦舍身救下晉王李治在後。功大於過，當獎！著禮部重新安排慶典活動。江誌軒仍是貞觀十一年科考的殿試狀元……
所以，此時江狀元正在禮部衙門內，如同一隻困獸般等著禮部尚書李孝恭的安排呢。
李欽磨磨蹭蹭的走到李府門口想要拍門，沒想到此時此時中門卻開了。李欽一眼便看見了紅腫著雙眼的姐姐和母親，心中一陣咯噔。隨即就反應過來：恐怕是老姐以為父親命不久矣，回到家後忍不住悲傷，被母親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最後給盤問了出來。但是此時李如鬆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李欽自然要好生安撫一番：
“母親，姐姐，父親雖然受了傷，但是並無大礙，陛下已經讓最好的禦醫為父親診治過了，還親自送爹爹回來，你們便將心放回去吧，當下，好生照料父親才是正經！”
李夫人">原本隻是從小小的言行當中有了猜測，最後在小小要道出實情之前，又被那下人打斷。因此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老爺究竟是生是死。此時聽見兒子親口說老爺隻是受傷了，一顆心頓時就安定下來。畢竟這結果比她之前猜測的要好得多了！
小小則是驚喜莫名，先前在皇宮當中，她聽那傳話的侍衛說得如此嚴重，還以為爹爹將要不久於人世了呢。沒想到如今柳暗花明，皇帝陛下親自帶著禦醫疾馳救援，竟然把爹爹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因此，聽了李欽的話，母女二人對視一眼，竟然又都開始眼眶發紅，不過這是因為喜極而泣。而且皇帝陛下還在門外等著呢，趕緊用手巾擦了擦眼瞼，把淚痕擦幹淨，這才帶著一眾下人款款拜迎皇帝陛下。
李世民隻是送李如鬆回來，表達一番心意。可沒有心思在李府呆著。皇宮當中他的妻兒今日受了驚嚇，還等著他這個做丈夫和父親的回去安撫呢。因此，見李夫人">和小小擺出這個繁瑣的陣勢，他連忙出聲阻止了：
“情況特殊，些許繁文縟節能免則免，李夫人">，李愛卿的身子需要好生調養，便勞煩你替朕好生照料於他了。李愛卿救駕有功，待他傷勢複原回朝之後，朕自有封賞！”。李世民說著頓了頓，然後又麵向小小，麵色頗有些複雜的說道：
“至於小小你，在那萬分緊要的生死一線間，你身懷六甲竟然還以身護住雉奴，若非你夫君誤打誤撞，雉奴能否安然無恙且先不談，以那山僚刺客手中的六石強弓之力，你定無生理！此等忠勇出現在你這樣一位弱女子身上，朕怎能不賞？說吧，你想要朕怎麽賞你？”
小小此時哪裏還有心思開口要封賞？爹爹保全了性命，一家人還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這對她來說便已經是最好的獎賞了。當下搖搖頭道：
“謝陛下隆恩，不過。忠君護主原就是大唐千萬子民的本分。當時即便民婦不曾以身擋箭，其他侍衛也定然會如同民婦這般行事的。陛下要賞，便請陛下重重賞賜那些在醉月樓內犧牲的侍衛們吧，若非他們以身護主，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為娘娘開道，或許在醉月樓內，民婦便隨著娘娘一起……”後麵的她不敢說下去了，那話犯忌諱。
李世民卻不知不覺，小小的一席話讓他頻頻點頭。那些忠勇的皇家侍衛，還有李如鬆帶出來的京兆府兵，付出了如此慘重的傷亡代價。才換回了自己的妻兒。雖說當兵吃糧，這本就是他們的本分，但是若非為了救他的妻女，這些大唐精銳的熱血健兒，又怎麽會付出如此慘重的傷亡？
不過區區六名刺客而已，即便這些刺客武藝再高強，若是兩營皇家侍衛和兩百京兆府晶銳府兵一起用強弓勁弩射殺，這些刺客根本毫無幸理。但是為了他妻兒的安全，這些侍衛隻好用血肉之軀，去麵對那幾名如同下山猛虎般的刺客……
這樣想著，李世民心情也有些沉重。已經十多年了，自從發動玄武門之變登上皇位以來，他已經有十多年不曾親眼看到這樣血腥的一幕了。特別是那兩營皇家侍衛，其中很多人都是他李氏皇室宗親之後，平日裏，李世民還時不時與他們蹴鞠玩樂。沒想到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這些年輕的勇士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越是想，心中就越是不舒服，對山僚一族的仇恨便越來越猛烈。因此，在小完那一席話之後良久，李世民才輕咳一聲開口說道：
“小小，你有此心，很好！你和你家夫君都很好，罷了，朕便承了你們這個情！爾等先將乃父接回家中好生照料吧，至於其他事情，朕自有區處！”
小小和李夫人">，以及李欽和一眾李府下人，聞言連忙跪下謝恩。李世民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然後掉轉馬頭，帶著一群侍衛打馬飛奔而去。等李世民走遠了，李府的幾名壯碩仆役，也不用人吩咐，連忙搶到馬車前，與留下來的幾名京兆府府兵一起，小心翼翼的把李如鬆從馬車之內抬出來，抬回房中好生料理。
李夫人">自然要跟著去鋪排一番。好在得知李如鬆隻是受傷，且這傷還受的無比光榮，升官那幾乎是一定的了。李夫人">的心思也終於漸漸恢複了平靜，各項工作安排的有條不紊。小小和李欽便沒有跟著去，她們畢竟沒有李夫人">的見識，去了也隻能添亂。
看著母親帶著一大群仆役進了房間，李欽掉過頭來，張口就問道：
“姐，姐夫情況如何了？為何到如今還不見姐夫的蹤影”？
“我也不知道，陛下給了你姐夫一道聖旨，讓他到禮部找禮部尚書李大人！也沒說清楚是何事……”
李欽聞言，也跟著奇怪的自言自語道：“這個時候，陛下讓姐夫去禮部作甚？”說著眼前一亮，一撫掌叫道：
“我知道了，慶典之時，姐夫突然離隊，這於禮製不合，弄不好是要被剝奪功名的。禮部尚書李孝恭大人，本就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之人。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一怒之下，定然會剝奪姐夫的功名，陛下給聖旨讓姐夫去找李大人，一定是關於此事。”
小小一想，還真的很有可能如此。心中最後的那點擔心也放了下來，輕笑一聲：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如今爹爹平安歸來，還立下如此救駕大功；夫君也功名得保……今日這一日，可真是讓人倍受煎熬……”
李欽也跟著長籲了一口氣：“可不是麽，老姐，你不知道，當時在醉月樓外，我急得頭發都快白了，就想快些進去瞧瞧爹爹。可是陛下死活不準我進去，弄得我差點就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小小沒聽進去，她已經在翹首以盼的等著夫君回來了。結果沒多久，又有下人來報，何進、秦遺風二人聯袂來訪。小小知道，這二人定然是聞風來探望李如鬆的傷勢的。如今李家的當家人躺在床上，那就隻能讓李欽出麵來接人待物了。小小便推了李欽一把：
“還愣著幹什麽？爹爹負傷在榻，你還不快去迎接姑父和姨父？”
李欽瞪大了眼睛：“怎麽是我？”
“不是你是誰？如今爹爹負傷，你便是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丁，你不去，難道要虎頭去麽？”
李欽被噎了一下，卻無奈的發現的確如此。爹爹一旦倒下了，這李家就得他來挑大梁。想到這裏，李欽平生第一次埋怨起父母來：為何你們就不多生幾個呢？抱著這樣的想法，李欽硬著頭皮，趕到前廳迎接姑父和姨父去了。
小小搖了搖頭，瞧著今日這幅光景，若是爹爹真的有朝一日不在了。李家的境況或許連如今的江家都趕不上，不行，得快些為欽弟找個媳婦了。改日得了空閑，必須要跟娘親商量一下此事。一邊這樣計劃著，小小一邊趕到廚房，吩咐廚子準備晚飯。事情再大，也得用飯不是麽……
江誌軒從禮部衙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下來。不過他的心情此時卻敞亮敞亮的，因為他不僅得到了嶽父平安無虞的消息，更從李孝恭那裏，得到了既往不咎的處理結果。並且言道三日後，繼續進行登塔遊園的慶典活動。雖然李孝恭李大人一張馬臉黑黑的拉得老長，但是他透露出來的消息，卻實實在在的告訴了江誌軒：
你的事兒就這麽過去了，還是安安穩穩的當你的新科狀元吧，這幾天該幹嘛幹嘛，三天之後洗洗幹淨繼續來參加公款消費活動……
對於這樣的結果，江誌軒已經感恩涕零了。他知道在慶典之時做出那樣的事情有多出格，如今陛下既往不咎，也沒有剝奪他好不容易考過來的功名。而嶽父大人也轉危為安，一場慘劇消弭於無形。怎麽能讓他不由衷的感到高興，出得禮部大門，竟然還有一名雜役牽著一匹雪白的駿馬在那裏等著他：
“江狀元，這是李大人命小的轉交給您的。此處距李府尚遠，有健馬代步，江狀元當可早些回到家中，不會錯過了飯點！”
江誌軒奇怪的問道：“哪個李大人？哪個李府？”
那雜役笑道：“李大人便是咱們的禮部尚書李大人啊，李府則是您的嶽父李少尹的府邸……”
江誌軒‘哦’了一聲，隨手一摸想要打賞幾個大錢。卻悲哀的發現他身上此時一個子兒都摸不出來，因為今日他本是來參加慶典的。身上穿的是狀元袍服，既然是官服，怎可在身上放置銀錢，沾染了銅臭氣？
不僅如此，他的一身狀元袍服，被那些皇家侍衛給撕得稀爛之後，也沒來得及換。好在此時天色已晚，朱雀大街和東西兩市上行人雖多，卻沒幾個人能認出他來。當下歉意的朝那雜役笑笑：
“多謝李大人，多謝小哥……”
然後從那雜役手中接過健馬，翻身爬上馬背，在那雜役失望的目光注視下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那雜役心中萬分委屈：都說替江家人做事，無論大小都會有獎賞，原以為這江狀元多少會賞頓酒錢呢，怎麽今日沒賞錢了……
江誌軒歸心似箭，縱馬飛奔，總算在晚飯前趕到了李府。沒想到在李府大門口，正巧碰到李欽送何進跟秦遺風出來，連忙下馬迎上去拜見了一番。秦遺風跟何進得知皇帝對江誌軒的處置之後，心中驚訝江誌軒的聖卷厚重的同時，又俱都長舒了一口氣，他們就擔心家族中好不容易出個狀元，就這樣被擼了……
待送走了二位長輩，江誌軒不解的問道：
“自華，為何不留二位長輩用晚飯？”
李欽鬱悶的答道：“你道我沒挽留過麽？隻是兩位長輩說，如今京師之內暗流洶湧，他們要避嫌……”
江誌軒聞言更加不解：“暗流洶湧？此時有哪門子的暗流？”
李欽長歎一口氣：“唉……姐夫你是當局者迷。你想啊，皇後娘娘在醉月樓遇刺，晉王殿下更是差點性命難保，若非你這位新科狀元歪打正著，你的夫人">……呃，也就是我的老姐舍身護主，指不定是什麽結果呢！”
“所以呢？”江誌軒配合著問道：
“如此大的事情，陛下自然萬分震怒，定然會一查到底的。而就方才姑父所說，即便是現在已知的消息，便足以引發一場巨大的風波了！”
“已經知道了些什麽消息？”江誌軒也動容了。
“六名山僚刺客，都是從西麵的重玄門進京的。把守重玄門的北衙禁軍，乃是當今太子殿下的親信；而藏匿了刺客的醉月樓，幕後東家，則是當今的魏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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