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嬌色

尤冰

第七十章:欲生欲死

書名:玉堂嬌色 作者:尤冰 字數:6751

柳至然心裏自是憋了口氣兒,話說出來卻還是有些虛。

“小生愛慕之人是盛家的三小姐……”柳至然還未到弱冠之年,十七歲的少年,臉皮子薄的很,但說起心愛之人,聲音朗朗,目色也如星辰,又看著宋瑜,“宋小姐,此前是我猶豫不決,若我能當機立斷,也不會毀了小姐名聲。”

宋瑜心裏千回百轉的,一時又忍不住有些想笑,又看著麵前的柳至然,“那麽你現在就能當機立斷了。”

柳至然言辭懇切,“我非見異思遷之人。隻是從前與宋小姐從未相處過,你我脾氣秉性對方皆不清楚。況且小生心中已有所屬,不成佳侶便是怨侶。隻希望能盡快止損,對你我雙方都好,若是宋小姐有任何不滿之處,小生願承擔。”

片刻後又道,“退婚之事,小生會跟家中提出,全然不關小姐的事。”

宋瑜沒任何不滿的,又看了看這柳至然。

無論如何,他總歸是個文質彬彬且善良的男子。卻也因為他提及自己的好姐妹,便起了些調皮性子,“你說與我秉性不合,那你與盛明珠就合嗎?據我所知你們也未曾見過幾麵?還有,退婚之事,你向家中提出,以什麽理由,若是以你見異思遷為由,旁人豈不是覺得我可憐可欺?”

“非也……”柳至然麵色赫然,“我與她隻是我一人心所係。”他心之所係,也不關她的事。又看著宋瑜,“我會以自己病中為緣故推脫,宋小姐放心。”

若以這種原因,柳至然的年紀便算耽擱了下來——或許也算兩全其美。

宋瑜還想再說,那屏風卻隻是薄薄的一扇,“柳公子此言當真無情!”

外頭卻走進來一粉衫女子,之後那屏風便被下人推開,宋瑜往過看,原本還紅潤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白,不僅僅是為自己。打頭的是冷眉冷目的江潤言,剩下的都是書院女學的同窗。

“你拋棄未婚妻在前,又堂而皇之移情別戀,還冠冕堂皇的說出這番無恥之言”,江潤言走來,一雙美目滑過至然,又到宋瑜臉上,那瞬間目光跟釘子似的,“宋姐姐,我可勸你把眼睛擦亮了,免得招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說著便是一聲諷笑。

江潤言本是想過來親看盛明珠懷裏的貓兒是不是她想的那樣,沒想到卻又看了這樣一出戲。

這閣樓便是如此,稍微有個大動靜便引過來一群人圍觀。

盛菲菲剛才自然也聽見了,便跟著江潤言一行人高調的往過走,又道宋瑜旁邊,目光憐憫,“宋姐姐,枉你將她當好友,可你看她……嘖嘖嘖”說著便用帕子輕輕掩了嘴。

前頭孟瑤便回頭促她一聲兒,“快些走,還要去橋頭那邊看熱鬧呢。”

盛菲菲便看了眼屏風裏頭,笑了笑,又很快隨著江潤言一行人往出走。

“還請江郡主慎言!”柳至然卻突然高聲道,這閣樓不大,一時之間書院眾人便都望向這裏。宋瑜也看著旁邊的人,一時不解這書生模樣的公子要做些什麽。

“我與宋瑜小姐為成婚,從前也未見麵。宋小姐無錯,錯在柳某一人。盛三小姐更無錯,是我第一眼見她便思慕她,是我念她欲生欲死,與旁人更無關。”又對著江潤言拱手,“此前郡主車馬出行,已有大家公子贈扇以慰情思,難不成郡主也是不三不四之人?”

江潤言柳眉氣的倒豎,“你拿我與她相比?”

柳至然卻隻是笑笑,“在柳某心中,沒人比的上她。”

念書多了就成了呆子。江潤言沒在任何人嘴上吃過這樣的苦頭,尤其是當眾被人下了麵子,正要回頭,卻已經被李千然抓住了胳膊,“潤言,算了……”

這事兒鬧下去也沒什麽好的。若是之前民風不開的大周倒也罷了,說不定盛明珠還因為名聲受損削了發當個尼姑,可如今是大魏,身後的追隨者隻會是貴女出行身後彩衣上發光的細鑽,隻是點綴。

“罷了,我與你說些什麽。”一個刀筆小官,又看著一旁宋瑜,“我隻為有些人不值。”

說罷便很快出門走了,後麵又跟著烏泱泱一大堆仆人。

“你做什麽?”管平拉住盛明珠。

“我出去啊。”

外頭那愣頭小子剛念完了對她欲生欲死,如今要出去不是正合旁人的意。管平手一點都沒鬆,“如今閑散人多,就指著熱鬧可看。你若現在出去便擎等著被一堆人圍著。”

“可是我擔心宋姐姐。”盛明珠頭微微垂著,剛才宋瑜臉色發白,她能看見。

她自小便沒幾個至交好友,若因為這個與宋瑜心中生了嫌隙,當真有些無妄之災。管平見她睫毛安靜,漂亮的似尊娃娃,卻有些失了活力,“與你無關。是他無狀。”

他聲音少見的柔和,成年男子的柔情本不常見,盛明珠卻無心再多想其它。

——

天色又暗淡了不少。

宋家的馬車停靠在江邊,原本一直緊緊跟著宋瑜的仆人,許是因著見了今兒的事兒,散了許多。留著宋瑜與柳至然二人說話。

此處是圍繞京城的護城河,旁邊灌木巨多。也是許多少年伴侶愛往來幽會的地方——據說當年的皇帝便曾和宮中的愛妃來此地做了一回也鴛鴦,上行下效的事兒,便也成了一種風尚。

宋瑜垂著頭,她身體不好,吹多了夜風便有些咳嗽,旁邊侍婢忙替她披上披風,“小姐,回吧?”

宋瑜搖了搖頭,湖水被風吹動,起了層層漣漪。

裏頭正倒影著無數的景色,夜裏的京城還是燈火通明,照著最鼎盛的大魏,冰冷的宮牆,還有世家門層層疊起的巍峨巨築。

“宋小姐,今日之事,我萬死難辭其就。”到底如今,宋瑜是真的落了被人拋棄的名聲。

宋瑜便看著柳至然,她嘴唇蒼白,臉上卻有笑容。與韶豔的盛明珠不一樣,她更似朵百合,眼中也含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澱,“你今日約我來,不就是為了對我說這個?早晚也一樣,天底下沒不透風的牆,我不怪你。”

“我沒約……”柳至然正為宋瑜嘴裏的話奇怪,卻因為她下一句的豁達而有些臉紅。

“宋小姐,襟懷寬闊如你。柳某卻越發內疚。”

宋瑜卻聽見了他沒說出口的一句話,心裏頭輾轉想起剛帶話兒那人是誰。他總不至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怕隻是想支出去自個兒與佳人單獨赴會。

想到這兒宋瑜也不知道是該怒還是該笑,她也沒想到一人之下的管都督會起這樣的手段。又看著臉紅的柳至然,也沒想著這人說起剛才的情話也讓人心頭發熱。可惜,她不是明珠。

旁邊卻有車軲轆印起,兩人便一同往那方向去看。

星辰彌漫,月色都顯得暗淡起來。

此處水美景美,又有整個京城的夜景作伴,已經是渾然天成的一副美卷。便見前頭車馬漸漸被人被人勒著慢慢放緩了疾行,輾轉停了下來,先下來的是一身兒丫鬟打扮的金枝。

陳岑走了之後,盛明珠便沒在用過下人做下馬石。

金枝伸出手,她搭過去。便見一段精致繁瑣的袖紋,依舊那袖口下白皙的手,柳至然隻望了一眼,瞧見一雙紅唇之後便繃緊了神色。他心中曉得,剛才兩位小姐離得不遠,她該聽見了——許多人都聽見了。

她會怪自己孟浪唐突,一定會的。

宋瑜已經走過去,盛明珠抓著她的手,有些委屈,“宋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一副急的要哭的樣子,宋瑜倒要笑了,又把人往離柳至然遠的方向拉了些,“你哭什麽?我要怪,是要怪你生的太美,一下便將我未婚夫的魂給勾了過去?”

素來都是盛明珠拿著話來調戲宋瑜,如今犯了過來。盛明珠破涕,又揪著宋瑜的袖子,“那也不怪我——”又看宋瑜,“宋姐姐,你真的……”

“我無礙的,明珠,你知道,我本來就不想成婚。”她笑了笑,似是解決了什麽難題一樣,“如今這樣也好,我如今落的個被人拋棄,責任又在柳家,家中憐惜我,想來暫時半年母親或許不會給我相看人家,倒是替我省了許多麻煩。”

“可是那些貴女嘴皮子愛念叨,難免說些人不愛聽的”,盛明珠自己個兒倒不怕,左右臉皮厚。

“念叨便念叨去,左右隻不過是他人言。”

宋瑜見她還擔憂,便笑道,“我自己心中不覺怨恨,怎麽生的出旁的思緒。明珠,我真的不要緊,你也莫怪柳公子,他說的切實。他心中已有佳人,我全心盡付,若隻當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餘生未免太過冰冷。”

又想著今兒被管平戲了一通。

宋瑜到底也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子,又看著盛明珠,“我看柳家那公子有許多話跟你說。我倒不要緊,今日他那麽多人麵前說了念你欲生欲死,這以後啊怕誰提著你都能想到他——”

正說著,“盛三小姐,柳某有話對你說,方便嗎?”隻怕今兒個人走了,再沒機會了。

宋瑜看著柳至然,盛明珠便拍了拍她的手,緩步到了河邊,金枝替她挽上披風,便後退在原地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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