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嬌色

尤冰

第四十三章:按法辦

書名:玉堂嬌色 作者:尤冰 字數:7705

閆氏旁邊看了一會兒,見他們已經任事情不了了之的姿態,眉頭皺的老緊。

但也沒說什麽,隻靜默著。

——

盛明珠是盛謙頭一個孩子,從小跟寶貝蛋兒一樣的養大,旁人說個不是都難。打盛國公從柳家回來之後,一家人都等著柳家給的交代。

這裏不比並州,盛謙心裏也知道。但再不濟,柳國公一家既然說了要給交代,要麽賠禮要麽道歉,可幾個人在家門口心都等涼了,還是沒等來人。

後頭陳岑又上柳府去催了催,這次人一聽是盛家的,都沒讓進門,待陳岑回來稟報之後,天色已晚。

“老爺”,芸娘眉頭皺著,“這天都要黑了,柳家人怕是不打算來了。”

“不來更好。”

接過黃媽媽從一旁遞過來的茶水,盛謙神色冷淡。此事若不了了之,日後他家囡囡如何在京中立足,任由旁的人家欺負?

“老爺,囡囡到底隻是一個庶女”,她有些擔心,“你若牟足勁兒給她找公道,到底是孩子間的事兒,我怕旁人說你寵妾滅妻。”

“大魏不重嫡庶一說”,盛謙眉頭微皺,又看她一臉擔憂神色,將人拉到自己的腿上,鼻尖挨著她鼻尖兒,“你總說這個,再說下去我都以為你是緣我沒給你嫡妻的位置?”

芸娘瞪了他一眼,盛謙也不氣,將她手握在自己手心裏,“人生在世不過一個稱意。官場事多,出身盛家,我已經有很多情非得已。囡囡,靈珠,還有你,都是我的寶貝,我自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又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這柳家先是欺他囡囡,後又虛以委蛇,若他真的任事情不了了之,倒叫這起子人看不起他了。

——

世家坐大,如柳家這樣沒落的門第,手裏都落下了些案子,何況這些天柳家出了個貴妃,有那麽幾個就飄了起來,盛謙很容易便就揪出了幾個事情,再連著前些自己柳家二人當街宗人惡仆的事情鬧了起來。

京畿府衙門倒是關過許多當街鬧事兒的百姓,卻從來沒有關過世家子女。

可兩頭卻都不能得罪,一方是如今正得隆恩的盛國公一家,另一方也是柳國公一家。前些日子街麵上鬧事兒的事情誰都知道,畢竟是廟會,還是多寶閣那種地方。

盛謙是做過並州百姓的,也素知道大部分百姓心理,隻讓說書先生大肆渲染了一下,便成了柳飛蓉兄妹兩仗著出身橫行霸道。誰都有向弱心理,何況階層察覺,百姓對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本就有本質上的不滿。

事情在京畿府衙門沒成事兒,到民間反而鬧大了。

柳國公愁的胡子比之前都更白了,他柳家向來是士族榜樣,如今反倒落了一個為富不仁的名聲。柳國公愛名聲於生命,如今恨不得掐死柳飛蓉柳飛池,可偏偏這兩身上流的都是柳家身上的血。

隻趁著一日柳存知不在,讓閆氏賜了鄭姨娘一根白綾。

柳存知並著一雙子女,回來看著愛妾倒在了床上。鄭姨娘早上起來時先上了妝容,死時妝容未散,留給柳存知的是最美的一麵,也讓他心如刀割,尤其看著一雙子女哭成淚人的模樣——

他本要去柳國公跟前鬧,閆氏素知他性子,便讓鄭姨娘身邊的老媽子留著他說了番話。

“姨娘身死,雖是國公爺下的命令,可根本上還是那盛家。”老媽子麵上倒是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樣,“這幾日民間風聲鶴唳,都道百姓鬧了事兒就得剜目割鼻,偏偏咱們柳家人好好的。外頭風言風語的,國公爺心裏氣著……”

柳存知雙眼通紅,“他氣,他氣就能殺了我蔓兒嗎?她有何錯,她不過內宅一婦人爾!”

“可盛家那邊逼的太狠了啊”,老媽子歎了口氣兒,“已經鬧到了京畿府衙門那裏去,要麽京畿府衙門給個交代,難不成真的挖了少爺小姐的眼睛。少爺小姐是咱們柳家人,國公爺自然舍不得,那便隻有……”

她話說一半兒沒撂完,柳存知紅著眼睛補上,“那便隻有舍了我的蔓兒!”

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柳存知哭的有些慘。閆氏立在院子口看了一會兒,他又跪在地上一口一個蔓兒,涕泗橫流,看的有些目辛,閆氏用帕子頂在鼻尖兒,忍了笑意。又搖著帕子走了,身後長子跟著她。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有些不明白母親的意圖。

“難不成母親過來,就為了讓兒看父親醜態?”柳至然看著她。

“就是要讓你記住”,閆氏轉過頭,看著兒子,“一個男人,真正要頂天立地,絕對不能被女人牽絆住腳步。你瞧見了你父親剛才的樣子了,你要變成那樣的人?”

柳至然搖了搖頭。

閆氏在前頭走著,她看起來很嫻靜,“殷商毀於妲己,周幽王敗於褒姒。我自不是說所有過錯都在女子,可後宅女子若多斤斤計較,若多鄭氏那般,子女教導不成方圓,巨根之樹,也會從底端一一瓦解,一朝覆滅。”

柳至然點了點頭,“道理兒子懂,可是母親,您為什麽要讓父親跟盛侍郎對立?”

閆氏回頭,目光殷殷切切的從兒子臉上劃過。

“兒子,你長姐為了柳家入宮。母親在柳家一生,根兒也落在了柳家。可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所以我得給你找個出路。”閆氏出身閆家,大周藏書第一家,曾編寫過【列國傳】,世家如同諸侯,腐朽之後必然落入塵埃。

她要給兒子開出一條路。

“母親,兒子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必懂”,閆氏看著他,又心疼道,“之前柳飛池借著柳家蔭蔽拿了個三品小官兒當當,可憐我兒身為嫡子卻要十年寒窗科舉。”

世家蔭蔽恩澤一人,柳飛池占了,自然沒柳至然的事兒。他笑了笑,“兒子沒在意。”

“傻孩子。”

閆氏笑了笑,兩人又一同前去。

——

這事兒民間自然鬧的極大,柳存知在鄭姨娘七日過後,上朝時竟要給她戴孝。氣的柳國公差點沒用拐杖抽死他,最後直說若是這身兒去了便不認他做兒子,這才沒辦法,脫了那身白裳。

上朝時鍾聲嚴謹,各大臣位列兩側,皇帝在百尺台階之上的龍座上,看的清底下眾臣百態,可臣子們卻不敢直視天恩。

魏帝原姓拓跋,入漢之後也給自己取了漢名,作魏玄武,四大神獸之一,感覺十分霸氣。

後來他知道這個詞兒還有烏龜王八的意思,就再沒讓熟知的人喊過。

王福在魏帝耳旁指指點點下麵,魏帝眼睛微眯了眯,過了會兒道,“柳大人何事哭哭啼啼的?”

他臉上倒真是一幅不知道的樣子,可哪能不知道。當皇帝的,恨不得連臣子們每天睡得是哪房小妾都清清楚楚的。

那柳存知抹了把眼淚,就等皇帝叫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臣,臣之妾,死的淒慘呐!”

魏帝做了個牙酸的表情,對著一旁王福道,“早看他哭哭啼啼,就跟之前老三一樣,也不瞧著多大一人,還用這種把戲”看不慣柳存知的作風,可到底臣子哭的這麽慘,他也不能無動於衷。尤其這人還算他嶽父,真汙了眼了。

還好離得遠,柳存知也看不見他表情。

“喲,前些日子朕還聽著王福說你給她買了新首飾,這人怎麽就突然沒了?”

柳存知聽人提起他家鄭姨娘,眼睛比之前更紅了,跪在地上,一手指著靠在一塊立著的盛家兩父子,“還請陛下給臣做主!臣之妾鄭氏,是被盛國公和盛侍郎父子,上門活活逼死的啊!”似是說到傷心處,柳存知上氣不接下氣。

整個殿堂都是他哭到打嗝的聲音,魏帝傷眼的撇過頭。

過了好半晌,他才道,“臣無狀,陛下恕罪。”

這時候還哪能怪他?縱然心裏恨不能抽這軟蛋兩巴掌,魏帝還是慈祥的讓王福賜了他一張手絹,而後又看著盛家父子兩,“兩位卿家,有何說法?”

盛家父子倆舉著朝板,一同站出來,“臣不知。”

魏帝為難的撇起眉頭,柳存知卻氣道,“二位盛大人怎會不知?國公爺上門來逼,盛侍郎又告到了京畿府衙門那裏,外頭百姓人口爍爍,這才逼的我蔓兒不得不死!”說到恨處,柳存知咬牙切齒,又慢慢說起事情緣由。

他說的,自然偏頗的很。

魏帝臉上不清楚,心裏卻門清。

盛家用著什麽樣的方法逼死了鄭氏,原先盛國公帶著盛謙來時,他覺得盛謙是利刃——可如今卻又怕起這利刃割破自己的手,正要說話,他那新上任的侍郎又站了出來,眼睛比那柳存知都紅!

“柳大人說要情陛下給你做主,微臣還要請陛下給微臣做主!”

盛國公胡子一翹,瞪了眼柳存知,“老臣也要求陛下給臣做主!”

魏帝頭有點疼,還沒說準,這兩父子一搭一唱的已經說開了。尤其盛謙,將一個疼女兒的慈父形象,表現的淋漓盡致,“柳大人說你家夫人去了你心疼。我囡囡養這麽大,我如珠如寶捧著,何曾讓人動過一根手指頭!如今臉上的巴掌印現在都還沒消,柳國公說要給我囡囡一個交代,本是小孩子家家的事情,若賠禮道歉自然沒什麽,可你柳家欺人太甚。我盛家人找上門去居然都不理,我便隻能報官了。”

“至於鄭姨娘如何身死,何不請柳國公爺來當堂對峙,是我盛家的錯嗎?”盛謙眼睛紅彤彤的,“陛下,臣之女盛明珠到京,她也是官家女。無緣便遭一頓毒打,還差點被賊人擄掠,還請陛下嚴懲柳飛蓉柳飛池二人。”

魏帝原本升起的戒心三言兩語便卸了。他亦是父親,愛女之心是真是假他看得出來,一個男人若將家看的太重,必然也就沒多大野心了。

那柳存知還要鬧,魏帝卻實在煩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真當朕這金鑾殿是你們買菜爭搶菜價的地界兒嗎?”

他一怒,整個朝堂便安靜了。這事兒從頭到尾似都是柳家理虧,柳存知又不得魏帝心,盛謙又是他自己人,便道,“今兒這事兒本是你們自家的事兒,既然到朕這兒,朕就給管管。盛愛卿既告到官府那裏,那柳家的兩個小的是犯了事兒,按著法辦就是。”

魏帝隻是在立法時蓋了聖旨,至於是什麽法,他自己也一知半解,以至於話落,整個朝堂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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