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歸

九萌萌

87. Chapter 090

書名:殊途同歸 作者:九萌萌 字數:8135

習陽受傷之後,於歸因為放心不下便隔三岔五地去看望他。

雖然之後誰都沒有再提過發生這起事故的原因,但於歸心裏總覺得愧疚,畢竟究其根本習陽會受傷還是因為他。特別是習陽的左腿,於歸親自去問過醫生得到的也是跟當初戴斯茗告sù他的一樣的答複,由於骨骼受到二次創傷並且兩次都比較嚴zhòng,想要徹底痊愈會比較難,很有可能留下永久性的損傷。

一想到這件事,於歸就覺得心頭沉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習陽兩次受傷都跟他有關,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習陽最終無法痊愈,那他今後該怎樣麵對他……於歸實在是不敢往深了想。

在他和習陽的這段關係中,習陽實在付出得太多了,多到讓他覺得自己要是再一次對他說出拒絕的話一定會遭到報應。

而於歸的這種狀態,顏殊自然都看在眼裏。

因為習陽所在的醫院離顏殊家更近一些,所以為了方便去看他於歸最近幾乎都是住在顏殊這裏。

對於自己心愛的人每天為另一個男人牽腸掛肚、坐立不安這種事,顏殊雖然已經極力地在忍,但時不時還是會有些介懷的情xù表露出來。每當這種時候,於歸的表情都是混合著無奈與疲憊。他勸顏殊要大度一點、想開一點,顏殊聽了並且也在強迫自己這麽做,可惜過度的強迫一定會產生更加深層次的問題。

時間久了,矛盾累積到一定程dù就必然會爆發。

而這個爆發點到來的速度甚至要遠遠快於所有人的想象。

讓人猝不及防。

這天,於歸因為本身加班就加到了快九點,之後他又去探望習陽,等從醫院回來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公司的事情特別繁忙,葉煦完全是在按照每個人的最大潛能來給他們布置任務,每天把當天的工作做完就感覺要脫一層皮,再加上還要跑醫院,往返這麽一折騰人就更覺得疲乏,往往回到家就已經連話都懶得說了,閉上眼睛就能直接睡過去。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於歸這幾天來都沒能好好跟顏殊交流過。他知道顏殊對自己去看習陽這事心裏憋著委屈,但是暫時他也實在顧不上去耐心安撫他的情xù,既沒時間也沒精力,於歸就想等至少忙過這一段後再跟顏殊敞開談一次。

不管怎麽說,顏殊就算再小孩子心性,關鍵時刻還是知道要顧大局的,不至於僅僅因為吃醋就任性地跟他鬧別扭。

可是當今天晚上於歸回到顏殊家的時候,一進門就感覺氣氛不對,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於歸,你回來了。”顏殊原本坐在沙發上,聽見電梯的聲音就站起身走了過來,表情格外凝重。

於歸看他這樣不由問道:“出什麽事了麽?還是你有話要跟我說?”

“我有話跟你說。”顏殊走上前來拉住於歸的手,又把人領到沙發上坐下。“於歸,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去看習陽了。”

於歸不禁一愣,“之前不還沒事麽,突然這是怎麽了?”

“沒怎麽。”顏殊抿了抿唇,有些糾結地注視著於歸:“我就是不想讓你去。”

“……顏殊,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談過很多次了,我已經把我的想法和立場都跟你講得很明白,你能不能先別這麽小心眼兒,等過段時間再說好麽?”於歸此時感覺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身體極度渴望著休息,他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話音裏也就不自覺地帶出些不耐。

顏殊聽著眼神就愈發變得委屈起來。

“我不是因為小心眼才這麽說的……”他低下頭嘟囔一句。

“那你的理由是什麽。”於歸十分無奈地看著他,“光憑一句‘你不願意’總說不過去吧。”

“為什麽說不過去?不願意就是不願意,難道還必須有什麽特殊理由我才能阻止你去見前男友嗎??”顏殊聲音稍微提高了些質問道。

於歸聽他這麽說不由歎了口氣,妥協了幾分道:“你不需要特殊理由,我也明白你的感受,但是現在不是沒別的辦法麽?習陽受傷跟我有關,我總不能不管不問吧,更何況他初中時第一次骨折也是因為我,這是我欠他的――”

“你欠他什麽了?!”顏殊驟然打斷了於歸的話,表情頗為憤慨:“就算他初中那次受傷真是為了你,但你不能把那次的事和這次相提並論啊!這次明明就是他自找的!”

“你說什麽!”於歸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盯著顏殊目光已沉了下去:“顏殊,你有不滿我能理解,但你說話不能太過分了。”

“到底是我過分還是他過分?!”顏殊這時也有點急,跟於歸一起站起來大聲道:“於歸,之前我一直不想說,就是怕影響他在你心裏的形象,畢竟是初戀,我還是想讓你把心裏那份美好的感覺保留下去。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經沒辦法再隱瞞了,習陽到底是什麽人,你以為你真得清楚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隱瞞了什麽?”於歸皺眉凝視著他。

“於歸,你還記得上回我從加州回來讓你小心身邊人的事情麽?”顏殊咬了下嘴唇,又繼續說:“我之所以那麽對你說是因為我上次回去知道了一些事情,其中就有關於習陽的。如果我現在告sù你,習陽當初跟你在哥大相遇並不是偶然,你會怎麽想?”

於歸一時被顏殊的問題給問住了,隔了幾秒後他才沉聲道:“你把話說清楚。”

“好,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跟你全部說清楚。”顏殊賭氣一般地握緊了拳頭,醞釀片刻,然後嚴sù異常地開口:“於歸,我之前沒有跟你說過,顏理的本科也是在伯克利讀的,習陽不光是戴斯茗的學弟,還是顏理的學弟。而且,顏理跟戴斯茗還是最好的朋友。”

顏殊說到這裏就略微停頓了一會兒,而於歸則聽得有些發懵,大腦對於這些驟然冒出的信息來不及處理,隻覺得嗡嗡地響。

“於歸,我想更詳細的過程應該不用我再對你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你自己肯定能想得明白。”顏殊此時又繼續道:“憑借顏家的手段和人脈,顏理想查出過去跟你有關係的人簡直易如反掌,我想他大概也沒料到竟能在一所學校裏麵發現習陽,又得知了你跟戴斯茗認識的事情。我先前就覺得奇怪,為什麽顏理上次來隻做了些不痛不癢的小動作,回去後又那麽久沒動靜,原來是因為他早就把釘子埋在你我身邊了!”

“等一下,”於歸忽然出聲,“你說的這些事情隻是你的猜測還是有實證?”

顏殊看著他表情像是苦笑:“這都是顏理親口告sù我的,還需要什麽實證?”

“……”

“還有這次習陽出的所謂‘車禍’,那輛車在撞完人之後就逃逸了,而事後調查的時候習陽說因為當時天太黑所以他沒看清車子的詳細狀況,偏偏事故還發生在缺乏監控的地方,那根本不是從奶奶家去地鐵站的常用路線,你就不感到奇怪嗎?”

“……你該不會認為――”

“不是認為!是事實啊!”顏殊猛地握住於歸的肩膀,兩道銳利的眼神直直射入他眼底,“於歸,你認清現實吧!因為懷疑我才去調查了這件事,而調查出來的結果竟然是習陽自己拜托顏理找人撞得自己!今晚我已經給顏理打電話確認過,他都承認了,難道你聽到這些還會覺得習陽是你當年喜歡的那個單純沒有心機的人嗎??”

“……這怎麽可能呢……”於歸站在那裏愣了幾秒,忽然低低笑了一聲,否認道:“不會的,我相信習陽不會做這種事。即便他真得事先就跟顏理認識,又或者他是因為已經知道我在哥大所以才來的,這些都無可厚非……但是找人撞自己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絕對不會……”

“於歸……”顏殊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落寞,他沉默幾秒,問:“事實都擺在你麵前了,你還要視而不見麽?”

“你怎麽就能保證這一定是事實呢?”於歸反問,“從你剛才的話裏,我隻能得到大部分‘事實’都是由顏理告sù你的這一個信息,可是顏理的話可信度又有多少?結合之前的經驗我想我此時此刻懷疑他這些話的真實性也很合理吧?萬一事實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這樣,他這麽告sù你隻是為了引起我們之間的矛盾,那你現在的反應不就正如他所願了麽??”

顏殊聽完於歸的話表情就頓住了。等了一會兒他才有些受傷地說:“於歸,就算你不相信顏理,那你也不相信我的判斷嗎?還是說你寧可懷疑我,也要堅信你的青梅竹馬不是我所說的這種人。”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顏殊感覺自己心中的憋屈已經積累到了某個臨界值,讓他開始克製不住地說出一些話來,連會不會傷到人都不再顧及了。

“於歸,我現在真得覺得你在乎習陽比在乎我多太多了……我甚至覺得你從來都沒有真正發自內心地在乎過我!”顏殊朝於歸喊出這句話時就看到對麵的人目光一震,像是忽然被誰敲了一棍一樣,整個人都愣住了。

可是雖然心疼,顏殊此時卻無法壓抑住自己心底想要發泄的衝動,他忍不住繼續說道:“其實我也能感覺得到,從我們兩個在一起開始你對我就始終不溫不火,雖然對我的要求你很少拒絕,可卻也很少主動地提出想要跟我一起做什麽。就像上回你說到自己不該再去見習陽的時候也隻是說‘這是更為正確的選擇’,是不是你心裏麵也是這麽想的?這就是你一直的做法對麽?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隻是在履行身為男朋友的職責,可是你對我,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對不對……”

“……你怎麽、怎麽能,這麽說……”於歸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短短一句話在中間停了兩次才說全。

而顏殊這會兒已經徹底進入“翻舊賬”的狀態了。他雙目微紅,呼吸也有些急促,看得出是十分難過,聲音悶悶地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你對我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不管我做什麽都無法讓你特別開心也無法讓你特別生氣,就好像你的情xù根本不太會受到我的影響一樣!我開始的時候還以為你隻是比較高冷……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你隻是沒那麽喜歡我而已!……”

“……顏殊……”於歸忽然輕輕地喚了他一聲,聲音低得仿佛耳語,但還是能聽出一絲乞求的意味來:“算我拜托你……如果你現在隻是因為習陽的事情才說出這些氣話,可不可以先停下,我們等彼此都冷靜下來再談……”

然而於歸沒想到顏殊在聽完他這番話後反而氣性更大了:“又要等冷靜?又是這樣!於歸,你為什麽總能保持這麽理智呢……如果你對我說的話感到生氣你就發泄出來啊!你哪怕跟我吵、或者打我罵我都行啊!為什麽一直都讓自己那麽冷靜?!我真得搞不懂你是太冷靜了、控zhì能力太好還是――”

“――別說了!求你了……別再說下去……”於歸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身體還在不受控zhì地顫抖著。

心裏仿佛有成百上千個聲音在同時央求著,央求著顏殊不要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可他最終還是聽到了。

再一次,從至愛的人口中。

“於歸,你不是冷靜,而是冷情吧……”顏殊自己萬般灰心地低頭說出了這句話,他卻沒看到在聽到的那一瞬間於歸眼中的光亮也如同被人遽然斷開電源一般全部熄滅了。

哀莫大於心死。

對於歸而言,已經連心髒的存zài都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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