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再次問了一遍。顧卿涵被鬧過一次，沒那麽緊張僵硬了，迅速回答，“順利，很順利。大哥一路與我為伴，助我良多。京城那裏，我也去了信函，老太爺老爺那裏，你不用掛心，我已奉上搪辭了。江州這裏，你，咱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我和大哥，還有幾位同窗，打算在江州這裏，開個書院。老太爺已經上啟皇命，書院院長和監管長史，都將由皇上欽命，不日後，就會有消息了……”顧卿涵當然知龗道張氏在擔心什麽，就一通竹筒倒豆，都說了。
張氏卻皺了眉頭，“書院？”這也太招搖了吧？再說，“你不是在京城同濟書院當著先生嗎？這江州，是齊王的封地……”你在這裏，給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教書育人，到時候這學成出息了的學子們，算是那邊的學生啊？齊王門生？天子門生？萬一有天，齊王發難，手下要是用了你教出來的學生，這成與不成，你都兩麵不是人啊……
顧卿涵知龗道張氏的擔憂，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心裏很喜悅，“你我之心，你我知，天地知，外人天子，皆不知。世人看我，就是個愣頭先生，一心做學，不問朝政。這天子齊王與我來說，一般相同。再說，是被老太爺主動舉薦，讓他的長房嫡孫來這裏，為當今甘當馬前卒，犧牲頗大，忠心可表。而我，專心做學，也不會明白，自己在江州，這是夾縫中求生存的。”
世人對顧卿涵推崇，一方麵是因為他文才絕佳，另一方麵，就是因為他為人灑脫不羈，不甘世俗糾纏，舍下**美眷，不戀錦繡前程，隻為布衣，忠於自己，不理世俗，是個謫仙般的才子仙人。一心做學，隻望踏遍三山五嶽，遊曆天下，學遍五洲，並教化世人。作風性情文才，堪比聖人。所以，顧卿涵年紀輕輕才會在天下文人中，坐得頭把交椅的地位。
說白了，就是能裝。學問比他強的少，演技比他強的，更少……張氏眼角抽了下，虧得你還能把自己的虛偽說得這麽坦白……
顧卿涵嘿嘿一笑，接著說，“可對你我而言，事實上呢，卻是海闊天空，逍遙自在了。當今用我，愧於我，齊王求我，諂於我，在這裏，才是我傳道授業的好天地呢……不過……卻是不能多留的。至多五年。五年若你我不能回京，這江州，就是咱們一家的葬身之地了……”
張氏心中一凜，微微點頭，是的，時間長了，皇帝生疑，自家一家必亡，還給了皇帝發難齊王的借口……
顧卿涵知龗道張氏不是膽小的人，所以好壞都說的很明確，可眼看愛妻嚴肅了嬌顏，到底還是心軟，岔開了話題，“染染，你教育的很好，卻不知，她都看了什麽書了？”閨女有些聰明的逆天了……幾句話就把他們賣給齊王了，雖然這事要放在他身上，他也會這麽做，公開和齊王交好，就是找死啊。而想避諱齊王，更是不可能的。
可是，女兒似乎，對齊王，有點過分親近了……真是那個胖姑娘的緣故嗎？顧卿涵覺得，女兒說話行事，條例清晰，又恩怨分明，無極五歲的時候，也未必能有女兒這種口才和狠勁……顧卿涵想起京城家中的種種，心裏油煎火燒一般，要不是他沒用，何至於把寶貝一般的女兒，逼成這樣……隻是現在，他羽翼未豐，不是動作的時候。善君和染染，恐怕還要再忍十年……豺狼猛虎，總有毛長齒落的一天，夜叉惡鬼，總有原形畢露的一日！！！
“染染得了仙緣了。”張氏想了下，就丟了這麽一句話。顧卿涵回神一聽，又傻住了，“什麽？”張氏又聲音木木的說了一遍，“你姑娘，得了仙緣，被點化，十竅通了九竅……”小魔王，又在外麵惹什麽禍了！！顧卿涵被仙緣兩個字震得，還有點跟不上張氏的思維節奏，“通了九竅？那，哪竅不通啊？”
張氏黑線了下，戳戳顧卿涵的腦袋，“隨了你的那一竅，沒通！！”一對缺心眼父女！！！看著都精明的很，可冒傻氣的時候，真是特別多！！篦好了頭發，挽成發髻，張氏就轉身披了衣裳和鬥篷，去閨女那屋梳洗整理了。
顧卿涵摸摸發髻，反應了過來，張氏這是也不明白，女兒為啥這麽逆天的。仙緣的說法，八成是染染自己說的。顧卿涵哈龗哈笑出來，真能扯啊，到沒扯自己是什麽真人或者菩薩的座下弟子，真是隨了他的親閨女啊……嘛，算了，顧卿涵趕緊自己搓洗，他也是小時候，忽然就開竅了，看透了顧家的一切，染染這一竅不通，可不是隨了他了？挺好！！人活著，就得一竅不通，才能自在呢……
嬉笑欣慰過後，顧卿涵心裏的陰雲，更大了一些……
張氏換了衣裳梳了頭發，歪在榻上，揪著顧染亭的小辮子，問她在外麵，到底折騰什麽了。顧染亭嬌聲求饒，膩在張氏懷裏，嘀嘀咕咕的把前前後後所有的事，都說了一遍。反正依照親爹的忠犬屬性，也不會瞞著親娘的。
張氏一聽，好懸沒一口氣上不來，點著顧染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顧染亭趕緊一通拍打，給張氏順氣，嘴上還說個不停，“縣官不如現管，咱們這在江州，自然要拜齊王這尊大佛了。您先別氣我，我也是為了將來打算啊……以後若真有那眾星爭輝的一天，父親是進可攻退可守啊……”
艾瑪，這誰家孩子，管不了了管不了了！！張氏捂著心口，好在屋裏沒婢女就她們母女，但還是氣的不行，狠狠戳了女兒臉蛋子一下，“你趕緊把這話給我吞回去爛在肚子裏！！拉都不許拉出來！！！”顧染亭囧了下，這是真急了，這種糙話都說出來了……可明明，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張氏更希望皇帝趕緊下台的人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