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人

柳暗花溟

第五篇 秘密 第五十章 真相漸漸浮出水麵(下)

書名:驅魔人 作者:柳暗花溟 字數:8053

第五十章  真相漸漸浮出水麵(下)

村長並沒有急於說起婚禮後的十天發生了什麽,而是又說起了當年的往事,東一句西一句的、沒有規律,但阮瞻還是從他說起的那些山村瑣事,從他哀歎善良且法力高深的阿百雅禁隻給山林帶來短短十五年的平安幸福,從他話語中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和線索,慢慢了解了阿啞的成長經曆。

原來阿啞和阿烏被阿百雅禁收為徒弟後,並沒有跟隨師傅學習多長時間,總共不到三年,阿百雅禁就神秘消失了。隻是阿啞悟性很高,師傅好像開啟了他的蒙昧,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力量,然後就無師自通一樣,巫力變得越來越強,雖然沒有阿百雅禁那樣的超凡,不過才八歲就會給村民解決很多事情,年紀越大就越讓人敬畏,年紀青青就成為這山裏首屈一指的巫師。

隻不過他沒有阿百雅禁的善心,幫人驅邪消災、溝通陰陽會收取費用。可是他的能力無人能及,別人解決不了的事,他一出手必會解決,又不會胡亂開價,所以山民們並不計較。

而阿烏,雖然與他一起拜師,與他一同修煉,師傅死後也與阿啞一起住在八角樓裏研習巫術直到十五歲成年,可是能力卻比他差很多。但即使如此,在當地的女巫中也是最強的了。

由此可以判斷,阿烏因為做錯事而受到很嚴厲的懲罰,絕對就是因得罪了阿啞才鬧到不敢回寨子,每天避禍山林過野人的生活這麽慘,因為除了他,沒人的能力超過阿烏,並讓她怕成那個樣子。

而且,黃博恒親口說過,阿烏得罪了他沒有好下場。鑒於他隻是個傀儡,反應著操控者的意識,那麽他口中的‘我’,其實就是幕後人,他認為自己做的事,其實是操控者做的。而這個幕後人,十之八九就是阿啞。

可是,她為什麽會得罪他呢?她又做錯了什麽?是因為同門之間的關係不和睦,還是她破壞了他什麽事?

從黃石頭的經曆,以及和他交手時的感覺,阮瞻有理由相信,他的許多蠱術和巫術是自己獨創出來的,因為阿百雅禁如此善良,絕對不可能會這種陰邪至極的東西,更沒有時間教授給他。

阿百雅禁給小夏的幻覺中,提到了收徒弟的事,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這和司馬南有什麽關係嗎?

“如果你們能找到我表姐阿烏,看能不能幫幫她吧。”村長歎息著打斷了兩人的思慮,“我隻知道她是得罪了阿啞而躲起來,並不知道為了什麽,看她象野人一樣在山林裏受罪,不能回家,我這心裏――她雖然有天授的神力,活得比一般人長,也衰老得很慢,但她也已經是快七十歲的人了。”

“放心,我們一定幫她。”際瞻許諾。

村長感激地點點頭,“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來,阿旺他爹死的時候,阿烏表姐回來過,就在樹林中站著,好像要說什麽。當時我讓她回去了,因為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她還活在這個世上。我不想她再出什麽事,誰知道阿啞有沒有死?從那二十幾個村民失蹤後,他也失蹤了。不過既然阿烏表姐還是很怕,他一定是沒死的。”

“那些多人是怎麽失蹤的?不可能無聲無息吧?”萬裏又追問。

“就是無聲無息。”村長喃喃地念著,又裝了一袋煙,然後才開始說起那件事。

“婚禮後的那些日子,阿啞白天就坐在竹樓外麵發呆,每個路過他家門口的人他都會盯著看,讓人不自禁地害怕,但是一到晚上他就開始漫山遍野地亂跑,沒人知道他要幹什麽,大家隻感覺越來越緊張,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直到第十天晚上,他忽然留了在家裏,並把所有的油燈都點亮了。那天晚上特別黑,也沒有月亮,到處黑漆麻乎的,隻有他家的木樓亮晃晃的,老遠的一看,好像個大燈籠一樣。

全村人本來都不敢睡,連各家的狗也都藏在窩裏不敢出來,隻有村裏的幾位有些年紀的叔公和我這個村長聚到粱娃子家裏去,因為他家和阿啞家是對門,地勢又高,可以清楚地偷看到對麵的情況。

我們看到他家大門四開著,阿啞就坐在火塘邊上,除了火塘中的火,四周放了一地的油燈,把他圍在中間。他好像感覺到有人偷看他,竟然還轉頭向粱娃子家笑了一下。這一笑,嚇得我的魂掉了一半,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珠子不象平常人那樣,而是眼白和眼黑都混到了一起,象兩個銀球一樣放著寒光。

他就坐著那兒不動,時不時向火塘裏扔些奇怪的東西,仔細一看是一些我沒見過的植物和不知什麽動物的殘肢、皮毛。那些東西一扔到火塘裏,火苗就‘蹭’的一下竄起一尺多高,隻不過那火苗讓人看得心裏發涼,因為不僅顏色是奇怪的綠色,那形狀更象是一隻手從火塘裏伸出來要抓什麽,讓我當時就想起他阿爹和他阿娘死時的樣子!

還有啊,那些怪東西一燒,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傳出來,說是甜味吧,還帶點焦糊味,說是香吧,又有一股子牛糞味。這東西一聞,就讓人腦袋發昏,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睡上一覺。我知道阿啞要做什麽不利村子的事,拚了命要醒著,用煙袋燙自己的手,可眼皮著還是不停的打架,再看其餘的人,一個不剩的全睡著了。

這時候,阿啞突然站了起來,不知從哪裏抓過來一隻黑貓。他在黑貓的脖子上掛了一隻小鈴,然後對黑貓說了些什麽話,那黑貓就聽話地竄出了屋子,向村外跑去了。這本來也不算什麽,但奇怪的是,火塘裏因為燒那些怪東西而升起的白煙根本沒散,一直象個鍋蓋一樣罩在火塘上,這時候黑貓一走,這白鍋蓋變成了一盤細絲線樣的東西,被黑貓拉著一邊的線頭,一直拖到村外去。黑燈瞎火的,就看見半空中有一條白煙被一隻黑貓拉著跑,長得象沒有頭一樣。

我知道他就要開始了,怕他腦筋打結,會害了太多人,所以忍著想睡覺的念頭,壯著膽子,跑到粱娃子家的院子裏,對他大喊――‘黃道公,您高抬貴手,大夥兒也不想發生這事啊!我代寨子裏的鄉親求您了,您就息息怒吧!’

他大概沒料到有人敢攔他,轉過身來看我。我以為這下子他一定會給我來點什麽狠的,哪想到他動也不動地站了一會兒,對我說:看來我的功力真是差,還有人沒睡下。既然你醒著,那你就讓你看看吧,冒犯過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欠了我的就要償還。我要製一種從沒有人製過的蠱,需要人幫我一把,他們欠我的,所以就他們來吧!放心,我不會濫殺無辜,但我也不放過對不起我的人!隻是,你不要說出今晚的事,否則我會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他瞪著那對隻有白眼球的眼,臉色和火塘裏的火苗一樣綠,把我嚇了個結實,哪還說得出話,就傻站在院子裏,竟然也不困了。當時我沒注意到,我要站在院子裏和他喊著說話,他隻是動動嘴,卻象在我耳邊說的一樣清楚。而且,不是我嚇得動不了,而是我是僵住了,覺著自己象是他栽的樹一樣,就紮根在院子裏。

過了好幾袋煙的功夫,大概快半夜了,那個怪煙火終於熄滅了,同時鈴鐺聲從遠處傳了過來,我雖然全身發僵,但頭還是可以動,扭過頭去一看,就看見那黑貓已經回來了,雖然身後不再拖著白煙,卻跟了好幾條黑影。細一看,是十好幾個人,模樣是那錦村的村民,我雖然不認識那個新娘一家,但是我們兩個寨子總是有來往,我認識其中幾個人。這些人站成一排,一個搭著一個的肩,都閉著眼,黑貓脖子上的鈴鐺響一下,他們就走一步。

我想喊,卻根本喊不出口。就見阿啞也從木樓裏走出來了,腰上綁了一個小鼓,一邊走一邊敲著奇怪的鼓點。隨著他的鼓聲,我就見寨子中又出來幾個人,也和那錦村的人一個樣子,就象一邊睡覺一邊走路。加一塊有二十多個大活人,全一個模樣,腳下的草被踩得‘刷刷刷’的響,但一個說話的人聲都沒有,整個村子靜得象墳墓一樣,隻有銅鈴和鼓聲。我仔細認了一下,這些人都是和阿啞結婚這件事有關的,那錦村的人偏多一點。

阿啞就那麽一下一下地敲鼓,身後的一隊人一點也不反抗地跟在他後麵,包括我在內。我就覺得渾身還是發僵,腿根本不聽使喚,那鼓聲就象鞭子一樣,抽著我們不由自主地向前,可是整個村子的都睡得死死的,沒人出來幫忙。其實就算醒著,誰又敢惹怒已經完全不講理的阿啞,他法力那麽高!

走了不知多久,我們來到了南山的懸崖邊上。阿啞往旁邊一閃,轉過身用那雙放冷光的白眼珠子看我們,說:你們先去吧,我隨後就到。然後伸手扯下那隻小鼓,一下就扔到懸崖下麵。那個小鼓在半空中也好像有人在敲一樣,發出‘咚咚’的響聲,引得那隻黑貓不顧死活的撲過去。它落下了懸崖,跟在他身後的人也隨著鈴聲排著隊,一個接一個躍了下去。

那個懸崖是個絕壁,掉下一根鳥羽毛也會摔得粉碎,何況是人呢?我站在最後一個,眼見著也輪到自己了,要嚇死了。哪知道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竟然在懸崖邊上撞到一麵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我的去路。我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就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兒,感覺身前身後什麽也沒有,連阿啞也不見了,心裏又急又怕,喉嚨裏也發不出聲音,就那麽一直站到日頭上山,才覺得身上一鬆,向後摔倒在地上。

我一能動就跑回村去,見寨子裏的人都起來了,但對昨晚的事卻隻記得阿啞怕人的樣子,剩下的就什麽也不記得了,隻發現失蹤了好幾個人。我因為先前得到過警告,什麽也不敢說。到中午的時候那錦村傳來消息說,他們半夜失蹤的人更多。於是兩個村寨主事的人一合計,知道突然不見的人不是和那婚禮有關的,就是新娘的親朋,一定是阿啞的報複,所以也沒敢聲張,把兩邊村寨的事全壓了下來,怕越追究越不得平安,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沒人敢提一個字,生怕引火燒身。後來我悄悄去過一趟山崖下麵,心想至少也要把那些倒黴的可憐人好好安葬,哪知道還沒到他們摔下的地方,就被一團黑紫色的屍氣攔住了,回到家還大病一場。從那以後,阿啞不見了,村裏的人為了後輩兒孫的平安,就當這事沒發生過,這個人也沒出現過一樣。

所以,要不是你們有阿百雅禁的夢示,無論怎麽問當年的事,也不會有人說的。我想,阿百雅禁一定不忍心她的徒弟這麽做,才要我們想辦法讓他歸了正途。”

村長講完了當年的事,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歎氣,好像多年前的往事在他講述的過程中又經曆了一遍,阮瞻和萬裏兩個人則聽得有些心驚。

不用說,當年的那二十幾個人是被阿啞煉製鬼蠱用了,黃博恒曾經告訴過小夏那個蠱的煉製過程,小夏在山林中玩‘捉新娘’遊戲時,也曾遇到過象是一個村子的鬼集中出現,雖然數目好像更多,但不能排除有幻象的緣故。

就是說他煉製了鬼蠱後就離開了山林或者隱居了起來,直到十年前才出山,控製黃博恒在城市裏混得風聲水起,而且算年紀他快有七十歲了。如果說黃博恒是他操控的傀儡,傀儡所有的表現都是操控者真實心態的反應,那麽黃博恒迷戀小夏,也就是阿啞迷戀小夏。

但他都那麽大年紀了,可能嗎?就算小夏和當年那個苗女新娘長得一模一樣,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還有那麽強烈的愛與恨嗎?而且,看他對蓑衣鬼的態度,明顯已經不再喜歡了,那為什麽還對小夏有特殊興趣?

還有,鬼蠱是要下在新死的人的身上的,如果那個蓑衣鬼就是被鬼蠱控製的苗女新娘,那時候他的鬼蠱還煉成哪,又如何留住她的魂魄?

帶著這些疑問,阮瞻又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村長閑聊了兩句,直到快中午了,村長才離開。他離開前,阮瞻一再向他保證絕對會保護村寨,並且給了他幾道符咒,雖然不會萬無一失,至少可以保護村長一家暫時不會受到侵害。

“你要怎麽做?有計劃嗎?”萬裏問。

此時小夏還睡得熱呼呼的,根本沒有要醒的意思。

“我沒有計劃,但是有感覺。”

“什麽意思啊?”

“感覺不出三天,我們一定會和阿啞對決的,所以要提早做好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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