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長朱永軍還在辦公。
要不是王國維的勸說，常寧還真不想來見朱永軍，可是朱永軍的熱情和大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朱永軍主動起身，拉著常寧的手，來到沙發前坐下。
“幾點的飛機？”
“一點，先去了寧州代表團，又去了王書記家，您這兒是第三站。”
“有點不情願來我這兒吧？”
“還是老領導了解我啊，知道我臉皮薄。”
“你臉皮還薄？”
“薄，非常的薄。”
兩個人相視一眼，一齊放聲的笑起來。
“老領導，恭喜您高升了。”
“從省長到民政部長，這也叫高升？”
“那不過是過渡麽，隻要下半年您成了正式中央委員，出來就上新台階了。”
“哈哈，那我先謝謝你的吉言了。”
“不過，我一直以為，您會留下接替王書記的。”
“計劃沒有變化快嘛。”
“老領導，我會想您的。”
“哦，是嗎？”
“真的，是您教會我什麽叫政治的，您是我走上仕途的引路人，我……由衷的感謝您。”
“十五年了吧……小常，我真懷念在青州的那段時光啊。”
隨著朱永軍的感慨，兩個人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裏，許久，才回到即將分別的現實中。
不管怎麽說，當年當常寧還隻是一個草根出身的毛頭小夥子的時候，當他還不是寧家長孫的時候，能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升到付縣長的位置，朱永軍確有提攜之功，這份情他永遠欠著朱永軍的。
常寧從包裏拿出了大青山的三寶，三塊鴨蛋大小的奇石，軟石、香石、變石。
“老領導，這都是我小時候在山裏撿到的，除了我家老爺子，我從來沒有一次同時送人家三種石頭的，您得收下，希望您看到它們時，會想到有我這個老部下。”
朱永軍稍稍一楞，果然是小半仙風格，有錢人的風範，象這樣三塊寶石，如果同時出售，在香港起碼能值五十萬以上的港幣啊。
拿在手中把玩了幾下，朱永軍爽朗的笑道：“好，恭敬不如從命，我收下了。”
常寧心裏鬆了一口氣，也是笑著說道：“老領導，不怕您笑話，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您和我吵歸吵，罵歸罵，但我還是盼著我到京城的時候，能到您家裏噌飯吃，就象紅娜阿姨說的，辦公室裏是對手，回到家裏做朋友。”
紅娜就是周紅娜，著名作家，朱永軍的夫人，一直和常寧、丁穎、高飛、尤佳保持著友好的來往，朱永軍當然聽出了常寧的意思，其實也正是他心裏的意思，大家可以政見不同，各有自己的小圈子，甚至也偶爾有利益的衝突，但不妨害保持私人之間的友誼和來往。
“哈哈，這還用說嗎，小常，你可要記住，你答應過我的，萬一有一天我吃不了政治飯了，就到你家在香港開的私立大學教書去，你可不能反悔喲。”
常寧笑著說道：“老領導，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請您當教授，我給朱大教授當助教。”
兩個人又是大笑，暫且抹去了心中曾經的仇和怨。
朱永軍感慨不已，拍著常寧的肩膀說道：“小常，難得你還有幾分當年的純真，知道嗎，我很喜歡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半仙啊。”
“老領導，您對寧州市的工作，還有什麽指示嗎？”常寧一臉的誠懇。
朱永軍搖搖頭，微笑著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明天就要交權了，我還能有指示嗎，再說了，你是了解我的，我這個省長在行政管理上，自認為是過得去的，可對經濟問題，我還得向你學習呢，我們xx黨人，要貴有自知之明嘛，對你對寧州的工作，我始終是放心的嘛。”
“老領導，您還是那樣謙遜和嚴格要求自己。”常寧由衷的說道。
朱永軍擺了擺手，臉上的笑意漸失，“知道誰是新領導了嗎？”
“嗯，王書記跟我提了提。”常寧輕輕的應道。
“陳海林書記，也是你在西江省工作時的老上級了嘛。”
朱永軍當然要先提陳海林，不但因為他是新任的省委書記，他還是自己所屬陣營裏的戰友，兩人同屬方派，都是方老看重的門生。
常寧點著頭道：“是的，陳書記任職西江的時候，我還多次請他給錦江市的幹部講課呢，有一回恰好錦江發大水，陳書記途中還差點掉入了錦江。”
“是嗎？我也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剛和陳書記通了電話，你知道他在電話裏問到的第一個之江人是誰嗎？”
“我不知道。”常寧習慣性的裝傻充楞。
朱永軍笑了起來，“哈哈，陳書記說，小常小半仙還好嗎？”
“嗬嗬，陳書記還記得我的外號？”常寧咧嘴一樂，一臉憨相。
“哈哈，他可還記得，當初錦江的抗洪防汛演習，做過你這個總指揮的手下呢。”
常寧不好意思的說道：“那是演習，要來真的，我哪敢指揮省委領導啊。”
望著常寧，朱永軍意味深長的說道：“常寧同誌，別忘了，用不了一個星期，你也是省委領導了喲。”
常寧當然知道朱永軍的意思，一個星期以後，省黨代會結束，他這個寧州市委書記，將會成為省常委會中的一員。
“請老領導明示。”
朱永軍先笑而不語，站起身來，仿佛在思考著什麽，然後回頭微笑道：“方家寧家，火水不容，那隻是一段曆史，現在續寫曆史的人，換成了姓陳的和姓常的，可不可以有一些新的色彩呢？”
常寧心裏一動，跟明鏡似的，這不正是他來拜別朱永軍的目的嗎？上輩的恩怨固然難以一筆勾銷，可下輩也不必死揣著上輩的仇怨不放啊，為了各自的利益，何妨各自後退幾步呢，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忍可見光明麽。
朱永軍凝視著常寧，目光裏有所期待。
該常寧表態了。
“老領導，我會謹記您的教誨，在我心目中，陳書記和您一樣，都是我所敬重的老領導。”
朱永軍頜首，讚許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