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場麵，都會感到十分震駭。
水榭渾身也早已是個血人，不管是唐善策還是王維東，還是其他活下來的輕騎衛兄弟們，他們現在都已經是渾身鮮血，已經分不清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夕陽那軟弱無力的光芒照射在這一片草地上，更添悲壯與淒涼。
犧牲了兩千人！整個輕騎衛經此一戰，竟然折損將近一半！對方僅僅有五百人而已！
這還是有水榭和王維東、唐善策等幾個武力超強的人在關鍵時刻鎮住了場麵，否則的話，後果根本不堪設想，就是五千人被五百鐵甲營盡數屠戮光也極有可能！
“這就是戰場，這就是戰爭。”唐善策輕輕扶住水榭的肩膀，說道：“還會有更慘烈的戰鬥在等著我們。”
“我從出衛州關之時就做好了全軍覆沒的準備，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此刻我的心裏竟會是這般痛苦。”水榭咬著嘴唇，眼眸通紅通紅，似乎是要滴出血來。
“這次，隻是滅掉了一半的鐵甲營兵力而已，區區五百人，我們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水榭拳頭緊握，指甲仿佛要嵌到肉裏：“他日若是遭遇哈耶的主力軍團，我們又當如何抗衡？”
“一月之內，殺敵萬餘，折損兩千，這已經是中原這麽多年來的最好戰果了。”唐善策安慰道：“況且鐵甲營不同於一般的軍隊，這裏可全是武子，你帶領五千不會武功的士兵，滅掉了全是武子的軍隊，難道還不值得慶幸麽？”
水榭苦澀一笑，盯著唐善策，冷漠地說道：“你，能用這些理由說服你自己麽？”
唐善策思量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好像不能。”
水榭轉過頭去，不再理睬唐善策的安慰，轉頭默默望向那永遠長眠此地的手足們。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沁河的支流如一條玉帶一般，從遠方緩緩流過，流過自己身邊，流過躺著兩千名黑甲騎兵的土地。
血染的草原，血染的河流。
都是天驕，鐵血天驕。
一將功成萬骨枯，沁河之畔埋忠骨。
…………
此戰的消息傳回衛州大營，所有的營帳都沸騰了。水榭帶領輕騎衛在短短一月之內，生生滅掉萬餘蒙羅軍隊，其中更是將天下第一精銳鐵甲營的武力整整削去一半！這等不世之功，早已讓衛州的百姓振奮無比，一直被蒙羅軍隊壓製的黯淡心情也終於有了一絲明媚的陽光。
鐵甲營，原來並不是不可戰勝的。蒙羅鐵騎，終於在號稱中原第一公子的騎兵手下，吃到了結結實實的一場敗仗。
神秘的黑色騎兵，終於因為這一戰而不再神秘。南征北戰，黑色騎兵的傳奇在不斷繼續。
…………
“鯤鵬，沒想到陛下竟然把你也派到前線來了。”張尚武看著帳下的年輕將領，一臉的驚喜：“這一下可是讓我有了個大大的幫手啊！陛下可讓你帶來了什麽旨意？”
時任禦林軍副統領的吳鯤鵬一身戎裝，顯得英姿勃發，但麵對張尚武之時，臉上卻發出由衷的敬意：“水榭在前線立下大功，但輕騎衛也折損嚴重，此次末將帶來的全是在北邊抗衡白厥國多年的老兵，一是給輕騎衛進行補充，而是配合水榭，為我們大高的反攻做準備。”
“從北線抽調了那麽多士兵，那麽白厥前線調了何人前去？”張尚武問道。
“許家，許子龍，神機營。”吳鯤鵬微笑地說道。
“哦？許家調到北線，如此甚好。”說到許家，張尚武的臉上露出一絲頗堪琢磨的笑容，手指撚著胡須，微笑道：“隻要你們能夠將蒙羅後方搞的一團亂，我們主力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大。此次任務艱巨，有幾個重要關鍵的地方，我來給你講一下。”
張尚武把吳鯤鵬領到沙盤前，將幾個重要地方圈了出來，而吳鯤鵬在一旁仔細聽著，眼光越來越明亮。
…………
“全是廢物！”又是一聲茶杯被摔碎的脆響，哈耶狠狠一腳，將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將領踹翻在地，惡狠狠地道：“你們全都是廢物嗎？難道就如此托大？難道不知道鐵甲營隻有千人合力的威力才最大嗎？怎麽就能大意地去分兵圍堵？你還真當你們是神了？”
在聽到鐵甲營半數覆沒的消息後，哈耶臉憋得通紅，怒火攻心，連珠炮一般地大罵數聲，眼前這名將領被踹翻在地，趕忙重新跪好，然後又被哈耶一腳踹出老遠。
“廢物！廢物！沒用的東西！你讓整個鐵甲營再也沒有了千人合擊的機會！分兵，我讓你他媽的分兵！”哈耶的火氣明顯很大，在狠狠踹了鐵甲營統領好幾腳之後，終於是有些平靜了下來，雙手狠狠扯開護住領子的鎧甲，仿佛這些鐵片壓抑了自己的呼吸。
大口喘著氣，哈耶冷冷道：“有什麽有用的消息沒有？”
那名將領被踹的口中留下血絲，卻依然不敢有絲毫怨憤，一聽哈耶問話，便趕忙答道：“最有用的消息，便是，水榭是這支騎兵的統領。”
“水榭？就是那個連胡奇太師都沒有困住的水榭麽？”哈耶好似自言自語：“他怎麽來了？”
轉過身來，哈耶好像想通了什麽，道：“他不來，那便也不正常了。”
他微微彎下身子，揪其那名將領的衣襟，狠狠道：“本將再撥給你一萬騎兵，給本將戴罪立功，圍殺水榭。”
哈耶站直了身子，微笑道：“本將要在總攻之前，送給胡奇太師一個大大的禮物。”
眼前將領得令，倉皇而去。
…………
“其實，我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水榭騎在馬上，慢慢前行，對著唐善策說道：“一直以來，我都習慣了一個人單幹。說實話，這麽多人的生命交給我，讓我感到壓力很大，擔子很重。”
唐善策笑道：“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理想麽？”
“理想和現實總是差距太大，夢想在有些時候總是遙不可及，年少輕狂，總以為事情很簡單，其實，很不簡單。”水榭歎道。
“可我知道，你不會放棄。”
水榭微微一笑，接道：“這是自然，否則我也不會堅持到現在。”
“想必現在輕騎衛的名聲已經傳遍了草原。哈耶那個家夥不知在籌劃什麽樣的方法對付你呢。”唐善策淡淡道。話雖如此，他的口氣中卻沒有半點憂慮。
的確，他和水榭都是世間年輕一輩中一等一的男子，又經曆了這麽多場慘無人道的戰鬥，早已將一切看淡，胸中那份豪情也在不斷滋長著，壯大著。
“他們一定會來堵我們，我們也可以主動過去，但是在主動送上門之前，我想先賭上一場，。”
水榭眼眸微微眯了起來，抬頭看向前方，在天際的盡頭，仿佛有一片大大的陰影。
“你想借助聖山的力量？”唐善策皺著眉頭：“你將笞天九鞭泄露出去，手中還掌握著聖山的鎮山之寶，他們恐怕想抓你還來不及，你居然想主動送上門去。”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水榭眉頭一展，湊到唐善策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什麽。
唐善策表情一驚，思量著這種計劃的可行性，隨後點了點頭。
“我早就說過，你是將才，我比較適合做那個孤膽英雄的角色，而且這樣可以沒什麽顧忌，更可以最大限度地殺傷敵人。整個隊伍交給你，我是最放心的了。”水榭微笑著朗聲道。
唐善策環視了一下，沉聲道：“等我們休整之後，你再動身吧。沁河草原這麽大，哈耶就算再派兵過來，至少也要等到三四天之後才能到我們這裏。”
水榭卻搖了搖頭，聲音之中一片冰冷：“我們離哈耶的中軍主帳越來越遠了，輕騎衛折損近半，這個仇，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離開的這一段時間，你們好好好支撐住！過些日子，我們就在這個地方匯合！”水榭的五指張開，壓在地圖上的那一片大大的陰影處。
唐善策聞言點了點頭，看向水榭：“此去小心點。”
“你們也一樣。”水榭拍了拍唐善策的肩膀，策馬掉頭，一個呼哨，從輕騎衛的陣營中又奔出三騎，緊緊跟在水榭的後方，與大部隊前進的方向背道而馳，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一群瘋子，任由他們瘋去。”唐善策無奈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
但是他忽然感到很奇怪，當聽到水榭的計劃時，為何他自己的心中也有一絲蠢蠢欲動？看著水榭離去的背影，自己的心裏為何會有些羨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