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金醒來的時候是清晨。
打開窗戶，就能看見一片金燦燦的陽光照下來。
“醒了就下來吃點東西曬曬太陽。”身後傳來聲音，她轉過身看向來人，嬴政就站在門口，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情真意切：“你身體很糟糕。”
陸千金默默看著他，“你舍得把身體換回來了？”
“還是自己的身體用著舒服。”
她扯了扯嘴角，向他走過去。“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會再告sù我，所以我不會再問。”
她越過嬴政直接往樓下走，樓下餐廳裏果然已經拜了早飯。清清淡淡的白粥，邊上有一碟子鹹鴨蛋還有一包榨菜。
看她坐下吃粥，嬴政才坐到她身邊，也開始吃。其實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吃五穀雜糧，但是千金喜歡。看著她吃，他都不由自主也想要吃一點。也算是一種變相的陪伴。
“你準備什麽時候走。”她一邊吃粥一邊開口，真的平淡得就像是麵對一個陌生人。
嬴政手裏的筷子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吃。“本來想帶你去我那裏，但是千金樓裏的靈氣足，更適合你恢fù身體。素瑤和劉子業的事你不要管，我來處理。養好身體，這件事結束，我會帶你離開。”
她鬆開手，陶瓷的調羹叮地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你要做的就是自己離開，別讓我趕你出去。”
嬴政深深看著她：“別怨恨我，千金，你明明知道這樣做對我們誰都沒好處。”
“我一點都不怨恨你。”她誠懇地說，“說實話，我隻是非常害怕你。嬴政，我甚至不知道現在該怎麽麵對你。”
曾經相濡以沫的枕邊人，突如其來變得詭譎而又陌生。
“也別害怕我。”他拉住她的手，覆在自己臉上。眼中帶著絕望的祈求：“真的，我絕不會傷害你。”
她沒收回手，這讓他心裏歡喜。可是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變得心酸。
她輕聲說：“何戢是你的人，大概從盧黎黎事件你被他抓走的時候，你就開始籌謀了。梁岑是你故意引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借千金樓回到過去，找到範玉棠。範玉棠失蹤不是偶然，是你帶走了她。甚至於茗杉也是你讓何戢引過來的……”說到這裏，她的言語似乎有些艱澀地停頓。
許久，才又開口：“一開始你想要得到的是那片女媧石碎片，卻沒想到竟然得不到，因為晴雨拿碎片創zào了一個國/度。嬴政，即使我沒和茗杉交換他身上的修為，你也會借別的手段得到，你怎麽肯吃虧？”
她笑得有點蒼涼，嬴政不由握緊了她的手。她卻在這個時候默默收了回去，引來他悔恨的話語：“這是我最後悔的事。”
在用身體裏一半血液救活清然之後，千金的身體就一直很糟糕。這甚至會是她修煉千年都無法彌補的虧損。這是嬴政步步為營的計劃裏，最為失策的一環。
“想要拿到茗杉身上的修為，我的方法太多了。卻沒想到，竟然會讓你用了最凶險的一招。”
她發出一聲嘲諷的輕笑：“你後悔，卻沒有回頭。在此之後，媯桃花也是你引過來的。你不僅想要修為，還要人間的財富，而寧微和楚堯就成了你最好的選擇。你和他們合作了。有人界的財閥幫助，身邊還有一個何戢幫你收集煞氣和鬼魂，你的事業，現在大概如日中天。”
嬴政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他才明白，一qiē陰謀攤開來看，會讓人這樣無言以對。難怪她會不相信甚至於害怕自己，這份愛情裏增添了太多莫須有的顏色，她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他能說點什麽，說自己真的愛她，一qiē都是為了她嗎？不……現在還不到時候……他寧可她傷心，也不要那麽早離開她。
“沒錯……”終於，他靠在椅背上，緩緩開口。“利用西施製造大學生死亡時間，引出施詩的也是我。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一qiē都是你做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從這裏麵究竟得到了什麽。”
她想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麽，明明一qiē都已經很好了。
隻要千金樓的客人源源不絕，他幾乎和她一樣，是永生的。得到了茗杉的修為，他甚至於比自己還要強大。他們能相濡以沫長長久久在一起，他還有什麽不滿足？
千金想不明白，她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不會明白，除非他自己告sù她。
“你不信我愛你了，是嗎？”
“不。”她微笑如水，那樣平靜。“我相信你愛我，但是我更相信，這份愛情對於你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
鼎鼎大名的始皇帝，他怎麽會沉溺於兒女情長？一qiē都要建立在，他把自己想要的都握在掌心裏之後。
嬴政把她抱進懷裏：“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會永遠在一起。千金，你乖一點，待在我身邊。就算不乖也沒用了，你隻能是我的。”
千金緊緊抓著他胸口的衣料，感覺自己鼻子酸酸的，聲音有點哽咽：“你不過仗著我愛你……”哽咽聲變大，幾乎可以稱做嚎啕：“我這樣愛你，我們不是相愛的嗎？別再騙我，你有什麽事是需要瞞著我的！你想要做什麽我都支持你，除了離開我。”
“不會離開你……我怎麽舍得離開你？”她那句仗著她愛他，讓嬴政幾乎落淚。他心疼地低下頭，手足無措地吻她臉上的眼淚。那眼淚鹹/鹹澀澀，就像他們之間的愛情。
劉子業離開已經半個月了。
素瑤進劉子業的房間，不吃不喝，沒有聲響，也已經半個月了。
陸千金和嬴政站在劉子業原本的藏佛齋門口，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覺得這件事有點大條，對於素瑤這麽一個有多動症的吃貨來說，半個月不吃不喝還沒有動靜，實在太挑戰人類哦不，喵類極限了。
“她進去半個多月不吃不喝，你們就不會把東西送進去給她吃？”千金對一旁的新意和新盞說。
新意和新盞兩個也很無奈，新意道：“不是沒送。素瑤在裏麵設了陣法，根本送不進去。小可愛天天趴在門口等，素瑤也不肯放他進去，這不，剛剛才被新筠抱回夫人房裏。她這回大概真的很傷心，連瓊姑姑的話都不肯聽了。”
素瑤的術法都是跟著陸千金學的，千金樓裏還真沒幾個能破。
“知道了。”這事也怪不了他們，關鍵是能破這個陣法的人都不想動手，千金也是沒脾氣了。抬了抬手讓他們下去，卻又陡然想起了什麽，叫住新意：“新意，你等等。”
新意停住：“是，樓主。”
她從衣袖裏拿出一枚玉石耳墜來，曆經千年，這隻耳墜終於再度出現在新意麵前。昨日再來，唯餘緘默。
看她不動，千金說：“這是他最後握在手掌心的，他是真的愛你。”
“是嗎……”新意淡笑了一聲，把那枚耳墜接下來。“有人偶陪著，他應該過得很好吧？”
“如果自我欺騙也能算是好的話。”千金不再多說，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新意握緊那枚耳墜子，躬身後退數步，然後轉身退出。
自我欺騙……何必呢……
走到正殿，新意盯著一盞燈看了許久，燭光搖曳，溫柔又熱烈。她彎了彎唇，抬起手，把那枚耳墜子扔進了燭火裏。
玉石堅硬，卻燭火卻很強烈，不多時就看見耳墜開始慢慢融化，最終化作一縷嫋嫋的青煙，飄散在空中，消失不見了。
燭火稍微晃動了一下，最終還是穩住，不急不緩地，嫋嫋燃燒著。
素瑤設了最強的陣法，想要困住的其實隻是自己。
千金抬起手剛要按到門上，卻被嬴政攔住：“我來。”
嬴政覆手在藏佛齋的門上，稍稍用力，青蓮朵朵，由小變大，閃動著星芒蔓延開來，光芒爬滿整扇門的時候，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那扇緊閉了半個月的大門，終於緩緩向裏開啟。
兩人抬腳走進去，這房間緊閉了半個月，卻沒有異味。往裏走去，繞過屏風，終於在床/上找到了素瑤。
她沒有變成/人身，是大白貓的樣子，團成一團，窩在枕頭上。
陸千金看得有點心疼。
她還記得離開的時候素瑤還肥嘟嘟的，像個球一樣。一趟回來，她窩在那裏，竟然已經瘦了那麽多，都能隱約看見骨頭。
聽見動靜，素瑤抬起頭，漂亮的貓眼中閃動著傷悲的光：“喵～”
“傻孩子……”她心疼得幾乎掉眼淚，走過去把素瑤撈起來抱在懷裏。“他已經走了，你再難過他也看不見。素瑤，他是和尚，他是要成佛的和尚！”
素瑤舔/了舔自己的毛，“我不難過啊！我隻是有點想他。”
她隻是想念小和尚了，想到吃不下飯，想到不願意看見小可愛。
所以她來到小和尚的房間，睡在他床/上。這床/上還有他剩下的味道呢，他總喜歡染香念佛，連床單上都是那種味道。
她摸了摸素瑤的腦袋：“好。你隻是想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