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有沒有好過呢？
陳嬌想，大概是有的吧。隻是太匆匆，還來不及細品，就已經消散了。
她還清晰記得，遇見劉通的那天已經是傍晚。晚霞滿天，半邊天都被染紅。
她剛剛下課，學校和父親的公司很近。才剛剛踏進父親的公司，就看見了劉通。他那時候長得真是好看，白白淨淨的，連眼睛看起來都那樣幹淨，不像後來，漸漸就變得她看不懂了。
後來想想，陳嬌覺得自己那個時候可能中毒了。不然怎麽會，看見他的第一眼，就那麽高興？
兩個人的視線相撞，陳嬌朝他微笑了一下，轉身進了電梯。
到了父親的辦公室還沒說上兩句話，秘書就來敲門，說劉先生來了。
陳嬌好奇地看過去，想知道是哪一位劉先生。然後就看見了劉通。
父親看見劉通顯然很高興，站起身就和他握手：“劉先生，可算把你等來了。”說著，他回頭朝陳嬌招了招手：“嬌嬌你來。”
陳父放開劉通的手，摟住了陳嬌的肩膀：“劉先生，這是我閨女，陳嬌。嬌嬌，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過的劉通先生。劉先生剛畢業一年，已經在建築業小有名氣了，少年有成啊。”
劉通？陳嬌未必不知道父親的意思，但是今天很出人意料，她不是很想拒絕。
那一天陳嬌是溫順的，甚至帶著點柔和的。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微笑著說：“劉先生你好，我是陳嬌，叫我嬌嬌就好了。”
如果一qiē定格在相遇的時候，大概會變得美好很多，至少他們都不會變得不堪。
此後的事情很順理成章，劉通從別的公司跳槽去了陳家，陳父許諾給他的不僅僅是高薪，還有他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
他早已經查過劉通了。劉通這麽多年一直勤奮苦讀，從沒有過女朋友。雖然出身貧困，卻難得有才華，人也長得儀表堂堂。在自己臨終前能夠給女兒找個好歸宿，是他最大的心願。
果然兩個人都沒辜負他的期望，很快就確立了戀愛關係。談戀愛的時候真的是什麽都是好的，甚至陳嬌的刁蠻任性，都是一種難言的可愛。
她的挑剔是精致，而她的目中無人是貴氣。
劉通深愛，所以捧著寵著，容忍著。
隻是到最後，曾經的溫情，也都統統不見了。
陳嬌和劉通的婚禮，是在陳父病床前敲定的。要不是他忽然倒下，陳嬌甚至不會知道，外表看起來還這樣強/健的父親，竟然會被癌光顧。
陳嬌跪在病床前握著父親的手，感覺自己的半邊天都塌了。“爸爸……”
陳父指了指她邊上的劉通，輕聲說：“別哭……阿通會照顧好你……”他輕輕撫上陳嬌的頭頂：“嬌嬌，爸爸最對不起你的，是沒給你生個哥哥保護你。”
但凡她有個依仗，他也不至於要在自己人生的盡頭，費盡心思為女兒找個人。
陳嬌抽泣著說不出話來，唯有淚千行。
劉通上前摟住陳嬌的肩膀，那時候說話是情真意切的：“爸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嬌嬌，從今而後我不會讓她掉一滴眼淚。”
有這麽一句話，足夠了。陳父點了點頭：“準備操辦婚禮吧，我要親眼看著我的嬌嬌出嫁。”
陳嬌趴在他床邊哭得不行：“爸爸！真的沒辦法了嗎？我們有錢，陳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什麽病有錢還治不好？”
“嬌嬌，你真是傻透了。”
陳嬌是真的傷心透了，劉通無奈，隻能把她抱起來，說：“嬌嬌你別哭了，讓爸爸好好休息。我們先回去，帶點東西來給爸爸吃。”
她點了點頭，眼淚落下來，又點了點頭。
劉通橫抱著陳嬌出去，然後在醫院大廳看見了一個捂著嘴哭泣的女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衛馥，和陳嬌的豔/麗完全不一樣的女人。
那時候她捏著催款單在哭，卻沒有發出聲音。好像這個世界都不屬於她，她隻能默默流眼淚，因為不會有人心疼她。
那時候他們都還站在原地，誰都沒想過命運的安排那樣殘酷。
陳嬌在自己父親最後的注視之中嫁給了劉通，並且在不久之後就懷了孩子。父親知道這個消息很高興，精神變得很好。
隻是這份高興沒能維持多久，他就油盡燈枯，先離開了這個世界。
陳嬌跪在他墓前哭得差點昏過去，最後還是劉通抱著她讓她多想想孩子。
陳父留下了一大攤事業，即使他病著的時候，劉通已經收過去不少。可是陳父去世之後，讓然讓他花費很多時間來接手。
陳嬌失去了父親心情一直不好，又懷了孩子，於是一直在家裏養胎。劉通每每忙到半夜，回家的時候陳嬌已經睡著了。
他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能多說幾句話就已經是特別的。
劉通有能力，兩三個月就把一qiē都整頓好。衛馥就在他空閑的時候走近他的生命，就像一朵風韻十足的百合花，還帶著清晨新鮮的露水，在風中搖曳動人。
她是來應聘秘書的，劉通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熟悉：“我們是不是見過？”
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就懊惱了，自己竟然這樣突兀。可是下一刻，卻聽見衛馥說：“那時候在醫院見過。”
劉通終於想起了那個畫麵，原來曾經無助哭泣的女人，就是她。她大概真的有什麽難處，劉通想起自己也曾為了錢無助迷茫過。於是下定決心想要幫幫她。
“就是你了，收拾一下，去人事科報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衛馥露出喜悅的微笑：“我叫衛馥，芳香馥鬱的馥。”
“好名字。”
衛馥為人溫和，處事周到，的確是個好秘書。那時候劉通以為，他們之間的聯係，僅止於上下級關係了。
直到他再度在醫院碰到衛馥。
他是陪陳嬌過來產檢的。期間自己的手機忘在了車上，他出去拿。然後就碰到了衛馥。她提著保溫瓶在走廊上走過來，雙眼紅腫，鼻子通紅，還一抽一抽的。很明顯是哭過了。
“劉總？”衛馥看見他很吃驚，叫了一聲。
劉通點了點頭，看向她的眼睛。她不好意思地躲了躲：“讓劉總看笑話了。”
說實話他沒覺得是看笑話，雖然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情，但是她哭了，他有點同情她。於是他說：“有什麽難事可以告sù我，身為上司，我也應該幫幫你。”
她低下頭，輕聲說：“謝謝。”
看她實在沒有開口的意思，劉通隻能作罷，抬腳從她身邊走過。下一刻貼近她那側的臂膀卻被扣住了，他稍微偏轉了頭，就看見她瑟瑟發抖的嘴唇，像是鼓足了全部用氣。
她近乎哀求：“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是劉總，我實在沒辦法了。求求你，幫幫我，你能借我點錢嗎？”
劉通感覺自己心口就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那麽輕，卻讓人發痛。
“好。”他甚至沒有問價格，就這樣輕yì答應了她。
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他可以這樣任性。
其實劉通也想不明白，最後怎麽會變成那樣呢？明明一開始他隻是想要幫幫衛馥，幫著幫著，竟然把自己也幫了進去。
麵對陳嬌的時候他甚至感覺罪惡，可是當看見衛馥的眼睛，那種罪惡卻跑得很遠。和衛馥在一起，他甚至想不起陳嬌的存zài。
劉通抱著衛馥安慰自己，就這樣吧。他給了陳嬌富足美滿的生活，同時，他也想要追求自己的愛情，給衛馥自己的疼愛。
陳嬌是在孩子四個月大的時候知道他們的事的。
那時候那已經半個多月沒看見劉通了，整天悶在家裏太無聊。正好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袁笠從國外回來，她去接他，兩個人還準備一起吃飯。
剛剛走到飯店門口，袁笠的臉色就變了。他緊緊扣著陳嬌的肩膀：“嬌嬌，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發現你丈夫出軌，你會選擇漠視，還是揭穿？”
袁笠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陳嬌也變了臉，“你看見了什麽？”
“你先回答我。”
陳嬌深吸一口氣，“後者。”
“好。”袁笠收回手，“那你回頭吧。”
陳嬌回過頭，然後就看見了不遠處攜手走來的劉通和衛馥。他們看起來像是剛剛逛完商場，劉通一手拎著袋子，一手任由衛馥抱著。
比自己和劉通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更像神仙眷侶。
她認得那個女人，是劉通的秘書。這麽漂亮嬌柔的秘書，她一早懷疑過。可是那個時候劉通是怎麽回答她的？
他說，他們隻是上下級關係。他說，他對衛馥完全沒有想法。
原本信誓旦旦的指天為誓，在這一刻變成響亮的巴掌，一下下打在臉上。並且疼的不是劉通，而是陳嬌。
她捂著肚子倒吸冷氣，腹內傳來的疼痛尖銳侵襲，配上心口的窒息，陳嬌感覺自己太陽穴都發痛。
袁笠要扶她，她躲掉了。還有五十米左右遠的時候，劉通終於看見了陳嬌。
麵色慘白，捂著肚子死死盯著他的陳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