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嬴政萌萌噠

陸千金

67.十八春(四)

書名:快穿之嬴政萌萌噠 作者:陸千金 字數:6446

第二天範玉棠起了個大早,那一天冷得很,她領著自己的小皮箱站在門口,即使想了一個晚上去留,也覺得有些迷茫。

和戲班裏麵的人已經道過別了,至於其他人,她很想和他說一聲再見,但她更明白,其實也沒什麽必要了。

天色灰蒙蒙,玉棠覺得今天大抵不會出太陽了,或許還會下雨。她關上門,拎著箱子往前走,才走了幾步就停住了。

不遠處空曠的路口停著好幾輛汽車,此時此刻應該了無人煙的街口,卻平白多了好多人,在悉悉索索地說話。

陳鴻靠在車上,還是像昨天那樣的動作。他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自己手裏的槍玩。

範玉棠從這個方向看過去,竟然發現那個男人有出奇俊秀的側臉。

大概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陳鴻收住玩槍的動作,朝著這視線回望過去。在看見範玉棠的時候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他走過來:“我以為你會半夜走的,沒想到啊,起得還挺晚。”

這個人就像怎麽躲都躲不開的無賴,範玉棠有些無奈:“你究竟想怎麽樣?”

“也不想怎麽樣。”他湊過去,近得幾乎要親到她的側臉。“就是想請你到我陳家去做做客。”

“我不想去。”

他伸手到一側動了動手指,手下立刻扔了一捆繩子過來。他上下拋動著那捆繩子,似笑非笑:“這捆繩子可不會問你想不想。”

範玉棠沉默。

這時代時局太混亂,梟雄太多。有權有勢的人就是老大。範玉棠除了跑就是認,從來沒有第三種選擇。真可笑,抗拒了那麽久,就連跟梁岑在一起的時候都堅守著沒有跟他回家。現在卻跟著陳鴻這樣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去了,即使這是不得已的,也還是讓人嗤笑。

陳鴻沒有沒收她的箱子,反而好好地替她拎著。到了陳家,先是送她到了一間房間裏麵。

“這間房間從我和你重遇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裏麵的東西全是一點一點收集起來的,喜歡嗎?”

範玉棠沒回答他,而是對著這間房間細細看了好幾遍。的確費了心思,裏麵安放的東西都是大價錢。範玉棠隱約覺得,這和自己以前在範家的閨房有些像。隻是那記憶太過久遠,已經有些影綽了。

“我不會在這裏長住,你這樣做,很沒有必要。”

陳鴻看著她,低聲喊了一句:“班班,你不喜歡嗎?”

聽見班班那兩個字的時候,範玉棠臉上的表情就變了。班班是她的乳名,自從範家家破,父母雙王,而她被賣進煙花地之後,就再沒人這樣叫過她了。

甚至多年之後重新和梁岑相遇,他也再沒這樣叫過她。

她沒想到陳鴻竟然還會記得,甚至在這時候,叫出來。

她神色有些複雜:“你……”

“你一直在怪我對不對?”陳鴻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苦澀,聽得人幾乎鼻酸。“當初範家遭事之後,我和梁岑都去找過你。但是那時候範家已經變成一片焦土,你們家的下人散的散死的死,一點都打聽不到你們的消息了。班班,我以為……以為你和伯父伯母他們一起死了!”

範玉棠看著他,眼裏有淚光。她幾乎是哽咽的:“那一天範家遭了山賊,爹娘和哥哥都死在他們刀下。他們闖進我房間,奶娘拚死把她身上的血塗在我脖子上,卻還是沒能逃過去。那時候我太小,他們動不了我,於是就把我賣進了妓院。”

要不是她長得好嗓子好,後來也不會被來妓院的名角看中,然後贖了出去。

“班班,我找了你這麽多年。”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意誌力克製,才能忍住不伸手去擁抱她。“要不是那天你在戲台上失手劃破了戲服,要不是你手腕上有那塊胎記……你其實一早就認出我和梁岑了是不是,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們!”

“我和你們要走的路是不同的,陳鴻,我已經是戲/子了,我也隻能是戲/子。這是最低賤的行當,你明白嗎?”要是她和他們相認,不會有人讚頌這段相認。隻會有人記得,梁岑和陳鴻他們,有這樣一個低賤的朋友。隻會有人覺得,範玉棠為了活得好一些,把從前的情分拿出去隨意出賣。

她不要做這樣的人。

她出生之後就認識梁岑和陳鴻了,那時候範玉棠是範家的嫡女。她父親納了許多妾,有許多個通房,生了許多個庶子,才得了她和她哥哥這對嫡子嫡女。

不僅是嫡出,還是龍鳳胎。範玉棠從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裏麵的,她哭了,整個範家都疼,她笑了,那整個範家也跟著笑。

範玉棠右臂上有個胎記,像極了一朵海棠花,於是父親給她取名範玉棠。更有以母親的姓氏作為乳名,小名班班。那時候梁岑和陳鴻他們和範家是世交,他們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比起陳鴻,範家對梁岑更親近一些。因為在範玉棠出生之前他們就和梁家定下了,指腹為婚。

七歲之前的幸福和美好像是一場夢,做得太逼真,卻在七歲的時候毫無預兆地破碎了。她被奶娘抱著坐在床/上玩,然後就聽見外麵傳來下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奶娘驚恐地捂住了她的嘴,讓她不要發出聲音。她透過窗戶,看見繡樓下暗橘色的火光,那是山賊們手裏的火把發出的光亮。

她害怕極了,可是害怕也沒有用。山賊們很快奔到她繡樓上,殺光了她房裏的婢女,還有她/的/奶娘。

奶娘把身上的血塗到範玉棠身上,她叫她,閉上眼。

她聽話地閉上眼,可是山賊舉著刀把她的手掌釘在了地上……

很多年以後範玉棠想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常常會從夢裏驚醒,她會想起自己忍不住叫出聲,然後被那些山賊獰笑著抗在肩上走出範家。她會想起自己看見父親的屍體被他們砍成好幾塊,零散地落在書房門口。她還會想起,母親的衣服都被扯碎了,渾身是血躺在地上,身上還有對她施暴的人。她當時沒有死,但是已經離死不遠了。母親手裏死死握著一雙小手,那雙手曾經是屬於範玉棠的哥哥的。而現在脫離了她哥哥的身體,就那麽一小截。

為什麽全家人都死了隻有她不死?為什麽她要流落到那種地方,那樣肮髒地繼續活著?

範玉棠的養父是個名角,但是他有病。他花光所有積蓄贖了範玉棠,然後把自己這輩子的絕學全都教給她。養父死了之後她流浪許多地方,憑著唱功混出一些名氣,隻是從不在某個地方過多停留。

十八歲這一年她來到上海灘,見識了人們口口相傳的霓虹閃爍和萬仗軟紅。

和以前一樣,她找了一個戲班,準備短暫停留之後就離開。沒想到會在台下看見梁岑和陳鴻,他們已經長成了,有了很大變化。可是他們身旁伺候的下人,卻在十一年前已經定了樣。範玉棠把十一年前的事情記得很牢很牢,以至於她心神恍惚,第一次在台上失了手。

於是風姿颯爽的穆桂英被她演成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女將,她甚至在別人的刀上劃破了衣袖,露出了那枚海棠胎記。

梁岑和陳鴻全都站起了身,他們以為範玉棠死在十一年前,卻沒想到她竟然活了下來,而且輾轉之間又再度走到自己麵前。

一開始相認的時候真是一段很好的時光,梁岑還記得指腹為婚的誓言。他每天都會來看她,他對她,那時候是很好很好的。她終究太年輕了,以為真愛可以突破門第的界限。以為她曾經是梁岑指腹為婚的妻子,那麽,現在重逢了,她也一定能夠嫁給梁岑。

隻是這種世道,肯用真心喜歡一個人已經難得,怎麽還能要求地久天長呢?

梁岑終究還是要娶別人。聽說苗家家財萬貫,苗家嫡出的小姐才貌雙全。聽說他們一早和梁家說定了,要結成二姓之好。

那麽她算什麽?範玉棠算什麽?

那一日範玉棠撕開精致美麗的謊言,和梁岑爆發了激烈的爭執。她不能想象自己這些日子,是在和一個有了婚約的男人兒女情長。

“既然你早已經有了定下的妻子,為什麽不早點告sù我!”她明白了,她終於民明白了!為什麽陳鴻欲言又止,為什麽戲班裏麵的人,眼神那樣古怪。

原來原因在這裏!原來是她鳩占鵲巢,還做著浪漫的美夢!

“你現在的身份我不能娶你!”梁岑用力握著她的肩膀,想要讓她冷靜下來。“玉棠你相信我,我的心是真的。隻要苗小姐進了門,我馬上和她說,抬你進門做側室,我不會委屈你!”

範玉棠用力推開他,一步步倒退。“不會委屈我?可是你現在就在委屈我!”

“玉棠你站住!不要再退了!”她再退過去,就是門檻了。他一步步走近房門,讓他有種她轉頭就要離開的感覺。

她苦笑了一聲,眼淚在這一瞬間傾覆。“我早該退了,在我們重逢的那一瞬間,就永遠,退出你的世界。”她轉過身,被門檻絆到,踉蹌了一下。

不等梁岑來扶她,就用力地,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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