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他們的爭鬥,其實……”鹿未玖緩緩道:“並沒有什麽用。”
“為什麽?”楊喬有些費解。
鹿未玖一指內棺裏的曾侯乙屍身道:“你看到了,他的執念其實未消,現在與手中龍脈結合在一起,如果想要取出龍脈,真正的關鍵,反倒是這位曾侯。”
鹿未玖的話,令楊喬一呆。
“那老師,我想得到這條龍脈該怎麽做?”
“跟我來。”
鹿未玖微微頷首,前方引路。
說也奇怪,楊喬跟著他,居然毫無阻礙的就穿過了安倍晉月投射出的符火神鴉,順利走到了內棺前,隨著鹿未玖的指示,向棺內這位數千年前的王侯看去。
就在這一刹那,漆官內的曾侯乙屍身突兀的睜開眼睛,淩厲的目光與楊喬相對。
轟隆~
刹那間,仿佛天傾地覆,眼前一片白芒閃過。
這是一座戰國王侯的宮殿。
描金繪彩的盤蛟巨柱,寬廣的空間以及高高在上的屬於王的桌案,無一不彰顯出王者的威儀。
從木柵格式的窗外透進斑駁的陽光照進宮殿裏,將上座一位王侯的身影,拉得很長。
曾侯乙以手支額,眼前雖擺放著珍奇佳肴,卻無心品嚐。
他的雙眼,充滿了疲憊。
忽然,耳中聽到腳步聲,曾侯乙抬頭看去,隻見一位博帶衣衫的青年,帶著一位一臉呆萌的少年人,踏入宮殿,向自己走來。
“殿下何人?何故闖入本侯宮中?”
“參見曾侯。”
殿下的鹿未玖微微拱手,語意平和的道:“聽說曾侯對長生之術頗有興趣,特來討教。”
“哦?”
殿上那位曾侯乙的眸中,霎時露出灼熱的光芒。
時光荏苒。
楊喬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了,隻知道自己在師父鹿未玖的帶領下,在幫曾侯一起研究長生之道。
大雨傾盆,沿著殿外的飛簷鬥拱傾泄而下,在麵前形成一排排的瀑布珠簾。
在殿前有一條筆直的石板小道,兩旁各有一座水池,一名劍池,一名印池。
楊喬轉頭看著自己的老師,鹿未玖就站在離自己一米的距離上,佇立在殿下,凝視著雨珠,他的神情悠遠,似乎透過雨水,看到許久之後。
這一刻,鹿未玖是如此的真實,以致於讓楊喬有一種想要上去拉一拉師父的手,抱一抱他的胳膊的感覺。
這當然隻是心裏的想法,他並沒付諸於行動。
“老師……”
“兩位在這裏,讓本侯好找。”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楊喬扭頭去看,隻見一身紅袍,頭束冠冕的曾侯乙正從遠處走來。
走到近前,鹿未玖和楊喬向他行了一禮,曾侯乙擺擺手道:“無須多禮,我們聊聊。”
內侍在廊下擺上木桌和竹席,三人席地跪坐。
“鹿大師,上次聽你說的長生之法,是否真的可行?”一坐下,曾侯乙便迫不及待的向鹿未玖發問。
鹿未玖凝視著外麵的雨絲,良久,緩緩的道:“要做到這一點,須得借助天地元力,營造地宮,劍器,印綬,再以長生之陣布局,借助龍脈之力,或許……”
“好,一切就依先生所言。”曾侯乙目露奇光,一口答應。
接下來的日子,楊喬在鹿未玖的指導下,在一批匠人的幫助下,取青銅五千斤,在劍池和印池旁煉劍。
經過七七四十九日後,得青銅劍一柄,龍紋印一枚。
與此同時,替曾侯乙營建的地宮也開始了。
站在廣闊的曠野,看著無數的奴隸和國人肩擔手抬,將一擔擔紅色的泥土挑走,漸漸的形成一條條甬道,一處處墓室時,楊喬心裏越發迷惑。
這天,他趁著一個機會,向曾侯乙小聲問:“曾侯,以您的權勢,一生榮華富貴,何必想著死後之事?”
曾侯乙佇立在山坡上,目光微微眯起,聞言,微微一笑道:“先生可曾去過楚國?”
“呃。”楊喬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先生覺得我這曾國比楚國如何?”
“不如。”
“那楚國比之秦國如何?”
“亦不如。”
楊喬心想自己算是實話實說,不知眼前這位曾侯會不會發怒。
不過抬眼偷看,他臉上倒沒什麽生氣的樣子,隻是有些悵惘的道:“本侯自幼便有遠大的抱負,可是生在這亂世,以曾國弱小的國力,又能如何?”
他扭頭看向楊喬,目中射出狂熱的光芒:“大爭之世,終究是會歸於一統,我這一生,恐怕是看不到那個局麵了,可是還奢望能在死後繼續享福,嘿嘿……隻要營造地宮,按鹿先生的辦法,我就有可能死而複生,長生於世間,在這地宮中永享富貴。”
看著曾侯乙仰天爽朗的笑聲,楊喬不禁激靈靈打個寒顫,感覺這人瘋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位曾國侯也挺苦逼的。
雖然身份高貴,生活奢華,但夾在大國之間,以這小小的國力想要保持獨立,無異於螳臂擋車。
楊喬知道,用不了多少年,最終秦國將一統天下。
或許,曾侯比別國的國君看得開,更懂得及時行樂和享受人生吧。
這也是戰國時期的一個特點,想那一統六國氣吞萬裏的秦始皇,最後不也尋求長生之道嗎?這才有了徐福東渡大海,把文明的火種散播到東海扶桑之國。
匆匆數年過去,地營已經營造完畢。
曾侯最喜歡的青銅編鍾,各類漆器、玉石珠寶、兵戈與書簡都已經放入地宮中。
古人視死如生,更何況曾侯夢想長生,現在用什麽,地宮中就照著擺放,這樣等死後複生,就能接著享受這一切。
地宮中,長明燈的燭火飄搖,曾侯跟著鹿未玖和楊喬走入,卻難掩心中的亢奮與急迫。
“先生,現在長生之劍有了,龍印也有了,本侯是否可得長生?”
“不,還差一件。”
“速速說來!”曾侯急切的道。
“龍脈!”
隆隆……
地脈起伏,絲絲龍氣湧起。
這裏是曾國的龍脈之地,曾侯選此地為地宮,正為了鹿未玖施展秘法。
整個曾侯地宮以朱雀七星為陣,朱雀對應南鬥,北鬥主殺,南鬥主長生。再配合地下龍脈,確有翻天覆地的威能。
地宮中,曾侯麵露期待,看著絲絲龍氣湧出,心頭一片狂喜。
我曾國起於西周,綿延數百載,如今楚國勢大,不知何時就會被強楚吞並,然而如果本侯能得長生,這一切都不算什麽。
在曾侯灼熱的目光注視下,巨大的坑洞中湧出青色龍氣。
曾侯目光更加狂熱,但是下一刻,隻聽鹿未玖目光一凝:“不對!”
如何不對?
地坑之中,鑽出一條巨大的長物,有鱗,有須,有爪,但是……沒有角!
這不是一條龍,而是一條蛟!
鹿未玖惋惜的搖頭:“千算萬算,沒想到曾國的龍脈居然是……蛟!”
失之毫厘,謬之千裏。
如果是一條蛟,那離秘法需要的龍脈相差如同天塹,如何能令曾侯長生?
聽到這一切,曾侯乙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他腳步踉蹌著走上來,死死抓住鹿未玖的衣袖:“先生,先生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除了得到真正的龍脈,別無它法。”鹿未玖緩緩搖頭,拉開曾侯的手指。
“龍脈?”曾侯失魂落魄的後退幾步。
天下龍脈,恐怕隻有楚和秦、齊、趙、魏、燕、韓,那幾大國才有吧,以曾國如今的形勢,怎麽可能奪到人家的龍脈?要有那份能耐,曾侯乙也不用把希望寄托在死後長生了,直接揮軍一統天下豈不更好?
見曾侯頹喪的模樣,鹿未玖微微沉吟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曾侯乙一下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焦急追問。
“蛟可化龍,等到此蛟化龍的那一天,也許曾侯就能完成長生之術。”
“蛟化龍?蛟化龍……”曾侯乙喃喃自語,抬頭問:“那此蛟要化作龍,須多長時間?”
“至少千年。”
至少千年!
這四個字,將曾侯乙最後一點希望破滅。
地宮中,久久回蕩著一代王侯不甘的吼聲:“千年!我拿什麽等待千年!!”
聲音久久回蕩,終化餘餘音緲緲。
啪!
白光閃現,楊喬驀地一下子從出神狀態驚醒,他發現自己仍站在方才的位置,並沒有移動半分。而劉曉峰和安倍晉月的鬥法,正進入到白熱化的狀態。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師父鹿未玖。
剛才,我看到了什麽?
卻見老師鹿未玖衝自己投來深邃的目光:“徒兒,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我明白個屁啊。
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恍然間有一點猜測:難道,老師帶我回溯到數千年前,經曆了曾侯當時發生的故事?
不過那個給曾侯獻上長生之術的“鹿未玖”是怎麽回事?自己究竟是穿越到了平行空間,還是真的上輩子經曆過這一切?
楊喬心裏還有些糊塗。
就見自己的老師鹿未玖緩慢的,以一種低沉的語調道:“蛟化為龍,就在今日。”
一語畢,棺內,曾侯乙手中的龍紋銅印上,光芒彌漫,隱隱似有龍吼聲傳出。
一條青色小龍,從青銅印上盤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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