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麻煩的話按這個按鈕。”警官關上房門後指著門口的按鈴道，“即便你們身份不凡，執勤警官也不會特別對待的。”
話音未落，隔壁的唐納德放下了杠鈴，不緊不慢說道：“可以再加幾磅麽，這個太輕了。”
“晚飯的時候吧。”警員打過自己的臉後轉身離去。
當他關上鐵門離開這個區域後，唐納德終於轉過身來，在他與兒子之間，僅僅隔著一個通道和兩扇鐵杆。
“皮夾克不錯。”唐納德笑道。
李科林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唐納德。很明顯這次會麵是安排好的，即便唐納德依然被禁止與律師以外的人見麵，但沒人能阻止李科林坦誠罪行被拘留，其他嫌疑犯都被轉移走也隻能是個奇妙的巧合，至於唐納德房間內的書籍，健身器材之類的東西，一定是熱心的家屬送來的！
唐納德・李算不上是一個老帥哥，但他足夠有風度，金發雖然有些稀疏，但能勉強成型，即便麵部肌肉有些塌陷，眼神卻依舊充滿銳利，沒人能否定他是個強大的家夥。此時他穿著一件普通的背心，剛剛結束健身，身上的膚色難免有些不健康的老年斑，但他胳膊上的三角肌真不比李科林差多少。
他並未像養老院裏的人一樣對必將到來的事情自暴自棄，而是堅持一切習慣，包括健身，包括定期離異與結婚。
“這個麽？”李科林脫下皮夾克拿在手中，透過欄杆的縫隙努力遞向隔壁，“一位叫約翰的先生托我把這個他最珍惜的皮夾克送給你，順便告訴你他嫉妒你這個老混蛋。”
唐納德笑著接過夾克，撫摸打量一番：“不是純皮的，是革子，約翰被騙了。”
話罷，他將夾克扔到了垃圾桶裏，然後走到洗手池前打開水龍頭：“不是嫌棄約翰，隻是這個廉價的東西存在太久了，不知道上麵有多少細菌和蟎蟲，我得盡量遠離它們。”
“好吧，我有機會再見到約翰，會轉達你的謝意的。”李科林坐在牢房的床上，這墊子比想象中的要舒服，“馬修陪我來的，他看樣子沒有參與，至於凱特我無法判斷。”
“傳承這件事總是很奇妙。”唐納德一麵將洗手液滴在手上一麵搖頭道，“在我曾共患難的妻子中，我最恨的就是凱特，她太無趣了，充滿城府與虛偽，神奇的是，馬修絲毫沒有繼承這些。”
唐納德搓著手轉望李科林，麵露微笑：“我最愛的就是菲絲，她單純得像空氣一樣，你卻滿腦子詭計。”
唐納德這個老色鬼口中的菲絲即是他現任妻子，李科林的生母。即便此時菲絲仍在羅馬或者巴黎之類的地方瘋狂購物，卻依然無法阻止唐納德愛著她！
“不不，沒那麽多歸集，隻是我這兩年重新思考人生過後，決定換一種活法。”李科林擺了擺手，他要開始撒謊了！“我發現我沒法像菲絲那樣活著――我是個男人。”
“很高興你意識到這一點，你該多教教馬修。”唐納德笑著關上水龍頭，在潔白的毛巾上擦手，“那句話怎麽說的，無須在花園播種，萬物自會生長。”
“是的，無心插柳柳成蔭。”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回去補了九年級的英文課。”
唐納德是對的！李科林兩年時間差不多都在補語言課！漢語就夠麻煩了，還要考慮英語，他不得不將兩種語言的俗語諺語成語進行結合，保證自己是個有文化的地道美國人。
比如之前向唐納德吐露的“血濃於水”，乍看之下很好用英語表達，但英語裏並沒有“濃”這個單詞！最合適的是“strong”，強大、堅硬的意思，李科林如果直接說英語就會變成“血比水硬”！這不僅會讓人費解，還會一定程度上暴露自己！
更可怕的是科林李真的是個白癡，他可以用100種方式形容女人胸前的東西，腦子裏卻完全沒有“血濃於水”這類稍微有點深度的詞匯。李科林不得不重新學習，親自挖掘，最終發現了用來形容“濃”的詞匯原來是“thicker”！這原本是“厚”的意思！
所以常人根本無法理解李科林要多努力才能說出“無心插柳柳成蔭”這種華麗的辭藻！
唐納德終於清理完約翰夾克上的細菌：“看到你這一周來所做的事，我得承認我錯了，科林。”
“人非聖賢。”李科林開始炫耀他華麗的辭藻了！
唐納德微微一笑，我接受你這個挑戰，小子：“是的，我隻是想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多年來我嚐試塑造你，卻適得其反。”
李科林很難受！
如果放在中華的話，唐納德這些話就像是文言文一樣晦澀。
李科林尷尬道：“咱們好好說話吧唐納德，我承認我隻讀了7級的課本。”
唐納德拿起另一條毛巾，開始擦拭身上的汗液，“那些事我都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頭腦一熱想去創業，好像想做一個，做一個什麽網站。”
“約炮。”李科林點頭道，“我想做個約炮網站，不僅僅是社交，人們還會像商品一樣擺在上麵，下麵有別人對他的評價，活兒好不好，吊大不大什麽的。”
“對對，我當時覺得那挺蠢的，而且司法部門會和你幹上，更別提傳統人士對你的指控。”
“那不是我的主意，我隻是去了一家準備做這個網站的創業公司。”李科林也回憶起當年的事情，“我的身份也不是技術人員，是互動體驗設計，因為我在這方麵經驗豐富。”
“對，我當時看你的職位太低了，所以直接收購了那個公司，讓你當老板。”
“那之後我跟你大吵了一架，我覺得自己很樂於做互動設計的工作，並且非常厭惡當老板，管理公司的財務運作讓我發瘋，所以我就退出了。”李科林回味著當年發生的事情，裏麵其實還是有一些有趣的地方，“不過有個功能真的挺棒的，如果你有意思跟臉書朋友圈裏的某個人上床，就可以選中她，此時她是不知道的，何時她也選中了你，你們才會互相知道對方的好感！這特別神奇，比如我跟斯威夫特是朋友圈好友，我有一天選中了她，結果突然發現她已經默默等待我約她兩年了！後麵要做的隻剩下私聊時間地點了！平常我們都沒膽約認識的朋友，怕被拒絕會很尷尬，但有了這個功能，無論是我還是斯威夫特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敞開心扉和大腿！”
唐納德突然露出了羨慕且驚訝的神情，一個不該在老年人臉上出現的表情：“你約過斯威夫特了？！都說她是最騷的！她能坐在你上麵自己扭一個小時！”
“暫時還沒……那隻是個比喻，別激動……而且我不相信誰能自己扭上一個小時，就算她有體力我也扛不住。”
“答應我，兒子，如果有一天約到她了，你一定要告訴我！”唐納德的表情是認真的！
“好吧……”李科林深刻的意識到，他這輩子從未真正了解過自己的父親！
“不好意思，跑題了，這都是斯威夫特的錯，太真的太騷了。”唐納德努力壓製住不該有的想象，很快回歸正常，“那之後的事你知道麽？”
“我離開那個公司之後麽？”李科林其實腦子裏還在想斯威夫特的事，她到底是用前胸對著自己扭，還是屁股對著自己扭這件事，但李科林忍住了沒說，他怕唐納德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他盡量回歸正常，順著唐納德的問題猜測道，“你賣了那個公司？”
“同時賣了‘bwf’那個商標。”唐納德有些傷感的搖了搖頭。
人類總有共通的地方，跨越了種族與語言，比如漢語中隨著人們的需要出現了一個叫“約炮”的詞匯，英文同樣如此，“bwf”正是當年那個公司注冊的商標，全稱是“bang-with-friends”，
bang！
炮！
bang-with-friends！
約炮！
多麽的異曲同工！
李科林不覺間又補充了新姿勢，他不禁笑道：“所以你因為了我做了一次賠本生意？”
“比你想象的還要蠢，我以為隻是將它隨便賣給了誰，後來才知道是紮克伯格出手了，現在那東西已經是一個重量級應用了。誰會想到，‘約炮’如今值十億美金，當年我卻為了一百八十萬美元賣了它。”
“這我真沒想到……你知道我不需要用軟件約炮。”李科林這次是真的驚訝了，科林李難道是個大智若愚的天才麽！如果當年他沒有放棄，堅持自己做那個軟件，也許現在斯威夫特真的已經在上麵扭了！半個小時朝前，半個小時朝後！
“還有類似的事情。”唐納德開始彎腰擦腿，“你因為怕我又毀了什麽公司，畢業後就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裏，開始專注於個人藝術創作，不知道怎麽搞出了一堆奇怪的電子樂，並且出了唱片。”
“是的，首發就賣了十萬張，我當時興奮極了，以為自己是個天才！”李科林說著，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悲哀，“後來我發現全是你買的，心灰意冷，從此隱退歌壇。”
有一點不得不承認，科林李並非生而混蛋，某種程度上他是被唐納德逼成了混蛋，唐納德對於幼子太過於豪放的關照反而導致他自暴自棄，唐納德想讓孩子直接從“一”到“十”，卻忽略了“二三四五六”是一個人成長所必須經曆的過程，唐納德用實際行動貫徹了什麽叫揠苗助長。
“那些唱片現在還堆在某個庫房，誰會知道後來電子樂真的席卷全球？”唐納德表現出了少有的愧疚，“站在父親的立場上，我隻想讓你盡快成功，成為董事長或者別的什麽，那樣才可以大展拳腳，像我一樣操縱投資，運籌帷幄，卻壓根忽略了你也許是個天才，也許可以靠自己的創造力驚天動地！”
爸爸！千萬別這麽想！
我就是個白癡！我沒法驚天動地！給我財產讓我好好享受生活就夠了！那個約炮軟件和奇怪的電子樂跟我屁毛關係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