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時冰冷的雙目，隻有麵對她時，才是溫柔似水，如今像又多了一分期待。
冷沐真拿起筷子給他夾了一塊肉，抿嘴一笑埋怨道，“打從皇上算計，讓你入贅苗川開始，我便舍不得你了，如今還問這麽蠢的問題！”
是啊，那時候她便是百般不舍了！
雖然隻過了一月，可期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司徒詳總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記不清究竟是什麽時候，看見她不舍的神情，隻恍惚記得，那時候他們還那般單純，不必算計什麽！
想著那時候，再看看現在的自己，雙手沾滿鮮血，司徒詳連笑容都有些勉強，“沒想到司徒族還肯收留我，我原以為這是災禍。可如今聽到你說，要跟我一起回淩晟，我突然覺得因禍得福，日後咱們相見的機會還會有很多吧？”
相見的機會........確實會有很多，不過陰陽相隔，她見他的方式，隻是對著一座墓碑講話罷了！
冷沐真彎目一笑，“見麵的機會自然很多，我會常去看你的！”
一聽如此，司徒詳立馬笑得合不攏嘴，以茶代酒向冷沐真舉杯，“聽到你這麽說，即便日後無閑暇看我，我也心滿意足了！”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此時的他，在冷沐真眼裏還是單純的！
司徒族雖然不如冷族富裕，但也是淩晟第一貴族，吃穿用度總不會委屈了司徒詳。
看他一身金線繡邊的錦袍，簡直比冷世子還要風光，在淩晟的地位，應該形同半個太子了吧！
他如今翻身，回到冷族過夜，連寧梨都不敢過問。這樣的日子，冷沐真也曾幻想過，希望他能脫離質子的渺小身份，做一個大人物！
可幻想成真之後，總覺得哪處不對。難道隻有質子的身份，他們才能和平共處，一旦成了大人物，便要敵對相見麽？
冷沐真無聲地一歎，等他飲完了一杯茶，才恢複了常色微微一笑，“哥哥還記得你的師父麽？”
“師父？！”似乎切忌提到那個人，司徒詳有一瞬的驚異，眸中也多了幾分警惕之色。
冷沐真並不在意，隻一味地回憶，“是啊，師父。她是父王的發小，因不滿父王娶了母妃，所以利用你，要殺了我這個賤種！”
像是聽出了一絲報複的意味，司徒詳試探一眼，笑容也變得意味深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冷沐真淺淺一笑，繼續給他夾菜，示意他別忘了用早膳，“佳人傾城開業，她便混入京城，暗殺於我。幸而苗川女帝及時趕到，出招殺了她！”
司徒詳一邊吃菜，一邊點了點頭，“我知曉這事，你究竟什麽意思？”
冷沐真低眸，一副認錯的樣子，“讓你痛失恩師，一直沒能給你道歉，今日就算是道歉了，你能原諒我麽？”
他當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道歉！
記得他被那人利用，第一次狠下心來用計殺她，還以為她在意那件事，原來她一直不在意！
司徒詳如釋重負地一笑，“那人隻不過是利用我而已，算什麽恩師呢？就算苗川女帝不殺她，我也會找機會殺了她，什麽師徒情分，隻要威脅到了真兒的性命，我一概都管不得！”
以前的他，注重禮節，對長輩尤為尊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冷沐真暗暗想著，麵上隻是一笑，很快轉了話題，“哥哥怎麽換了喝茶？平時不都喝醉仙靈露麽？”
說起醉仙靈露，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司徒詳低眸慚愧一笑，“我如今是司徒世子，不是冷世子。醉仙靈露由雪山第一酒草‘醉仙靈’，配上雪山雪水、山澗清泉釀造而成。醉仙靈罕見難尋、輔加的酒草更是價值不菲，除了冷族，誰能買得起？打從遷出冷族族譜，我便再也沒有碰過酒了！”
想起以前的富貴，其實冷族也不算虧待了他。
隻是.......到底不是冷族的人，待在冷府中，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回憶起以前種種，即便過著比貴族還要富足的生活，如今看來，也隻是恥辱罷了！
冷族的財富取之有道，冷沐真自然笑得隨心，“記得哥哥最喜歡醉仙靈露，倉庫裏存著，哥哥沒用，也無人敢用。如今哥哥來了，到時候一並帶回淩晟，就算是我補加給哥哥的生日禮物吧！”
生辰有她的禮物、又有自己最愛的美酒，司徒詳自然欣悅不已，“那再好不過了！”
他至今沒有飲酒，並非戒酒，而是喝慣了醉仙靈露，根本喝不慣其他廉價的酒。如今有了醉仙靈露，他自然得以開懷一笑。
說到酒，冷沐真還不忘抱怨，“記得哥哥以前，總是不讓我喝酒........”
跟她在一起，總覺得回到了以前的時光。她的話還沒說完，司徒詳便擺出一副兄長的樣子，訓斥著截斷她的話，“如今也不能喝！”
又看到他以前的模樣，冷沐真不惱反笑，“我又沒說要喝酒，哥哥急什麽？難不成怕我搶了你的醉仙靈露？”
司徒詳雙眼之中具是寵溺，“日後的醉仙靈露，若是沒人要喝，就全運來給我，斷不能叫你喝了！喝酒傷身，女孩子最好一滴也不要沾，免得日後斷不了，越喝越多！”
冷沐真笑了笑，也夾了一塊肉放進自己的嘴巴裏，“你還是這般關心我！記得以前，不管什麽事，你都要過問，還叫我詳細告訴你的！”
司徒詳亦是笑笑，“關心而已，我不想叫你受了傷害！”
如此閑聊，很快過了早膳的時辰，冷沐真也回了湘竹苑。
劉笙的酒席安排在午膳時辰，所以他們不必急著入宮。
聽說司徒詳還沒有走，劉笙還特地邀請了司徒詳，因此司徒詳也要準備入宮事宜，便沒有再留冷沐真。
回到湘竹苑時，冷伯諭已經沐浴更衣罷，與寧蠑對坐下棋。
冷沐真來時，正好一局圍棋結束，冷伯諭將白子扔回了棋盒，自愧不如地一歎，“我這北界棋聖，遇上寧世子，也隻能是浪得虛名了！”
寧蠑淺淺一笑，不卑不亢，“承讓！”
抬眸間，餘光瞥到回來的冷沐真，隨即起身向她走去，“你和劉笙似乎做得太過分了，雲老頭連恐嚇信都送來了！”
沒想到雲老頭這麽幼稚，冷沐真不屑一笑，“恐嚇信裏寫著什麽？”
寧蠑亦是不屑一笑，“什麽也沒寫，隻是用鮮血劃了幾劃，像是血洗冷府的意思！”
冷沐真撲哧一笑，“血洗冷府？他如今左右臂盡失，哪有這個本事？”正要坐下，便聽門外傳來莫殤的聲音，“小姐，有密報！”
室內三人具是會神，莫殤卻沒有繼續往下說。
冷沐真明了他的意思，隨即指了指還沒收拾的棋盤，“你們接著下，我去問問莫殤！”
說罷，又朝外頭走去。
見寧蠑重新坐定，冷伯諭深有意味地一笑，“寧世子不好奇莫殤的密報？他們有什麽身份、什麽秘密，咱們全都知道，按理不應該背著咱們說事！”
寧蠑倒沒什麽好奇心，隻是淡然一笑，“若是什麽重要的事，瞳靈必會告訴我，如今背著，想來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見他如此尊重妹妹，冷伯諭滿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寧蠑隻是故作不好奇，心底實則擔心，不過丫頭並沒有離開冷府，想來不會有事，所以表現得像現在一般淡定。
若冷沐真突然接到密報，說也不說便離開冷府，那寧蠑是一定要跟出去看看的。畢竟冷族的仇人，不必寧族少，他不準丫頭受到任何傷害！
瞧出了他眼底的一絲擔憂，冷伯諭依舊滿意一笑，看來祖母、母後都沒有看錯人，寧蠑確實是個值得托付的好男子！
另一邊，冷沐真與莫殤到了院子外頭的竹林中。
天氣雖然悶熱，但竹林裏頭還算涼快，也稀少人煙，比裏頭還要寂靜一些。
冷沐真不習慣站著，進了竹林，便找了石凳子坐下，“說吧，什麽密報？”
莫殤一如平常地恭敬站著，俯首一拜，“回小姐的話，臨川那邊的線人傳來密報，說太子還邀請了江族的人出席今日的宮宴，像要拉攏臨川江族。”
想要坐穩天下，總有必須除去、而無法除去的人，這時候暗器之家就派上用場了。皇帝有金族，劉笙自然也少不得暗器家族，江族最近與洛商來往頻繁，拉攏也是意料中事。
可想起江歆，冷沐真便是沉色，“劉笙知曉江歆，曾是皇上的嬪妃婠容華麽？”
莫殤恭敬回話，“據屬下所查，太子不僅知曉，還知曉婠容華與小姐有仇。屬下懷疑太子拉攏江族，是有意培養，日後用來除掉冷族的工具！”
冷沐真也是這麽想，隻是劉笙好大膽，天下還沒落定，他便大搖大擺地請江族過來，他就不怕冷沐真翻臉不認人？
反正沒什麽可怕，冷沐真輕蔑一笑，“我今日小心一些就行，不必太過在意！”
莫殤應了一聲，“屬下正是這個意思，望小姐小心為上。另外，莫彥已經訓練了兩批護衛，今日隨小姐入宮，暗中保護小姐的安全！”
冷沐真微微一怔，“莫彥？他沒有府上的事要忙麽？怎麽有空過來保護我？他隨我進宮，那你做什麽？”
像是有些難以啟齒，莫殤頓了許久，才說出接下來的話，“回小姐的話，屬下奉父王之命，開始著手理家！”
冷沐真又是一怔，“這麽快？十年之期已經到了麽？”
莫殤搖頭，“十年之期還沒到，隻是天下即將大變，父王希望嫡長子盡快繼承家業。屬下已經回了魔尊，魔尊亦是批準！”
畢竟都在京城，冷沐真應了一聲，並沒有太多不舍，“早些回去也好，等你熟悉了家事，就快些準備婚事吧！”
說到婚事，莫殤由心一笑，“屬下也是這個想法，早些回府、早些成婚，屬下必然不會辜負芷蕾！”
話罷，莫殤輕功而去，換而莫彥一落，“屬下接管護衛一職，即日起保護小姐的安全，參見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