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曲項天和自家哥哥前後腳從書房裏走出來，葉知鬱還有些小錯愕。
曲項天這個男人心思縝密，哥哥總是這樣有意無意地挑釁，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發現什麽端倪。
墨染的眸掃過葉知鬱錯愕的臉，高大的男人默默走到沙發邊坐下，而葉君殿則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了過來。
“你覺得自己不夠能吃？回來蹭飯吧，還不忘多帶一張嘴。”男人溫潤的眼瞳中是流轉的光波，仿佛溫柔得能溺死人，嘴上的話卻沒留情麵。
葉知鬱聽懂了對方這話並非針對她，但聞言卻還是抖了一下，眼神下意識去看曲項天，後者卻好像什麽都沒聽見般，看自己手上的雜誌。
收回視線幹笑了兩下，葉知鬱深知自家哥哥疼人的方式就是越疼你就越要欺負你，是以也沒說什麽，丟下句“我去幫媽媽”就腳底抹油了。
“嘖，”望著那個基本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隻剩兩個人的客廳裏響起涼涼的調子，“連提都不願意提了，被嫌棄得徹底啊。”嗓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過某人聽的。
有葉知鬱幫著打下手，很快就開飯了。一家人坐著正吃著，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與此同時響起來的，還有曲項天的手機。
“李沉”兩個字在顯示屏上跳，曲項天皺眉接通，還沒來得及放到耳朵旁邊，李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老大！千萬別開門！老大！唔該死的！你們該死的他媽放開老子！你——嘟嘟嘟嘟……”話沒說話，便是忙音。
李沉的聲音喊得很大，幾乎是聲嘶力竭，即使沒開外放葉知鬱等人也全都聽到了。
一時間房內寂靜無聲，隻剩下房門被敲打的聲音，一下一下冰冷無情，帶著無聲的壓迫感。曲項天神色嚴峻地看著門口的方向，終於開口：“你們在裏麵等著，我出去看看。”他左腿剛抬起，卻覺得身後有阻力，疑惑地順著望去，冷峻的神色中浮現了瞬間的錯愕。
葉知鬱被對方盯得有些毛，身體比腦袋先行一步。一向玩世不恭的李沉都會那樣失態，雖然不知道外麵怎麽了，但一定情況嚴重，說不定還有危險……
似乎是這個心思一起來，身體就下意識地拽住了他。
黑眸中閃過一道光，葉知鬱像是被燙到般迅速放開了手。
曲項天收回視線，葉知鬱隻覺得恍恍惚惚耳邊飄過一句“放心”，待她緩過神來，對方已經走到了門口。
幾乎是開門的瞬間，曲項天就聽見了李沉在外麵大喊的聲音，那嚷嚷聲估計能讓整個小區的人都圍觀過來。
今天上午他發現她不見了，他的第一反應是她去聯係Joker了，或者更糟！A-TM攻擊她，目標明確，一直隻是潛伏在黑暗中的惡鬼亮出爪牙，那必定是同時抓住了他和FBK的軟肋，否則怎麽會這麽沉不住氣，近日的行為高調得仿佛生怕他不知道他們的企圖。
而如果她真的是Joker的女人，那麽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為什麽通過絕影殘留信息的信用卡會追查到她。如果絕影隻是一個幌子，那麽，她的身份就比他想的，要糟糕得多。
他手邊還有很多工作，時間緊迫的緊急文件，但他當時根本無暇顧及，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找到她，質問她究竟站在怎樣的位置——甚至忘記了今天老頭子讓他回家的事情。
但是他找遍了所有她可能會去的地方，甚至去找了那個叫做蘇瑾的女人。可是找不到，哪裏都找不到……他這才恍然驚覺他曲項天竟然會有狼狽得不知所措的一天。然而他突然想起來另一種可能，叫李沉查了火車站的車票交易記錄——她竟然真的如他所想回了N市！他來的時候是下班高峰，車子堵得水泄不通，他做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覺得簡直不可置信的事情——給一個女人手裏胡亂塞了一遝錢擅自騎走了她的自行車，一路蹬車過來。他要見到她。
不能等，多哪怕一秒鍾都不行！
看見她還好端端站在他麵前，可是後麵的話，卻再也找不到由頭發問。
曲項天收斂心緒打開門，即使心中已經有數，但看見門外的陣仗，尤其是為首的神色嚴厲的男人時，劍眉還是緊緊擰了起來。
房裏的葉知鬱怎麽想都還是不放心，不由自主地跑來看情況，卻結結實實被嚇得倒吸一口氣——門外筆挺地站了二十多個臉上塗滿油彩的武裝士兵，威武逼人，李沉被四個人壓在一旁的車前蓋上動彈不得，而為首的中年男人，雖然看著有些幹瘦，但是眼神卻仿佛夜裏炯亮的燈火。
來者不善。
那中年男人與曲項天彼此眼神交匯，寒冬的夜風灌進門裏，仿佛夾雜著火花電流，吹得眼睛發澀，而葉知鬱卻不敢眯上眼睛分毫。
“秦伯伯，老頭子竟然把你都叫出來了。”低沉的嗓音依舊淡定從容。
葉知鬱聞言愣了一下，故人？
定睛一看那些士兵肩頭的牌子，葉知鬱這幾天在司令部也不是白呆，自然認出來那些都是赤刃的特殊編號，心中疑惑更甚了——自己人？那為什麽這麽凶神惡煞地站在自己家門口？
被叫做“秦伯伯”的中年男人臉色陰沉，冷冷開口，“項天你最近做的事情，都太沒數了。曲公把他的部隊托付給你，不是讓你用來鬧著玩的！”
男人教訓的語氣十分嚴厲，銳利的眸順帶掃過曲項天身後的葉知鬱，後者驀然打了個冷顫。然而眼前一晃，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麵前，將她給遮了個嚴實。
“秦伯伯，有事衝著我來。”低沉的語調依舊是恭敬，隻是再沒了之前的客氣。厲眸掃過一旁，曲項天又道：“放開他。”
葉知鬱好像聽見那男人冷冷哼了一聲，像是頗為不屑，“我當年跟著曲公打仗的時候，你都還不知道在哪裏！現在竟然也敢這麽說話了。”
“男人的事情，沒必要扯上女人。況且小鬱她這兩天身體不好，門開著容易著涼，還請秦伯伯長話短說。”
葉知鬱默默站在曲項天的身後，看著那個熟悉的高大的背影，心中有些亂。太狡猾了，關鍵的時候突然變得體貼，這算什麽，演了好丈夫，說服了那什麽秦伯伯，順帶收買她？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還真的有些心動了。
哥哥說什麽來著，越長大越沒出息。
“曲公讓我找你回去，他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約好了，卻等你半天不見人影，一問之下才知道，你竟然不在司令部？丟下工作跑去找女人了！曲公氣得，你分明知道他老人家高血壓還這麽混賬！跟我回去。”嚴厲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曲項天看上去卻好像絲毫不為所動，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回去當然，可是我還在吃飯，你們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一定嚇壞了我爸媽，我有義務和他們解釋。”
“混賬！自己的親爺爺倒是想不起來孝順！廢什麽話！你們，給我上去壓上他，帶走！”男人很強勢，然而幾個士兵聞言似是有些為難。男人看懂了他們是顧忌曲項天的身份，再次喊道：“曲公的命令，我不信誰敢辦你們！”話說得士兵們似乎有了些底氣，然而卻還是麵麵相覷。男人看著已然準備發怒。
“不必，我自己會走。”氣氛正僵持間，曲項天朗聲打斷，墨染的眸似是不經意回頭瞥了眼葉知鬱，眼神有些複雜，半晌再次開口，隻是這次聲音壓得很低，隻有他和葉知鬱兩人能聽見。
“跟我回家吧。”
葉知鬱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對方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麽情緒，隻是……
他……這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跟我回家吧。
他從下午開始就欲言又止，莫非就是一直憋著這句話？
“小鬱啊，你們吃飽沒，吃飽就走吧。外麵冷，也別讓人家等著。”葉媽媽和葉爸爸就在此時笑著走了出來，臉上倒是沒有尋常人家父母受了驚嚇的模樣，十分從容。
葉知鬱這才想起來，突然覺得十分有罪惡感。自己一聲不響地跑回來，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竟然弄成這樣。動靜確實是太大了些，至今沒人圍觀估計也是被這陣仗給嚇得躲家裏了，待他們一走，怕是爸媽這邊少不了要解釋。
然而葉媽媽臉上的神情很理解，“去吧，下次再和項天一起回來。”
葉知鬱猶豫地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葉爸爸，倒是奇怪，葉君殿並沒有出來。
咬了咬唇，她也知道現在情況失控且由不得她，歎了口氣，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嗯，我回去啦。你們注意身體。”伸手，握住男人的大手，她朝前一步，“走吧，回家。”
曲項天聞言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能的話，眼中盛滿錯愕地看向她，身體猛然一震。
他的手很冷，葉知鬱沒說話，隻是握緊了對方，唇邊噙著淺笑和父母道別，然後跟著曲項天還有李沉鑽進了車子裏。
看著架勢，今晚怕是要多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