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農

一川葦草

第二百五十五章 西府4K

書名:歸農 作者:一川葦草 字數:9309

岑家三兄妹與卜算子大師一起匆匆用了晚膳,便進入書房議事。

同一時間,趕上沐修日,去桁山找樂子的安三少,讓人點著燈籠,叫周大富、魏仲等人跪在地上,從一堆混雜著綠豆、扁豆、豌豆、黑豆的豆類中,將這四種豆子一樣一樣地挑出來,分別放到四個碗裏。

還說什麽時候挑完,什麽時候他們就能睡覺。

或者待挑出來的豆子裝滿瓷碗,也算完成任務,準許那人入房休息。

周魏兩家人對於安三少這種做法,簡直無語,又鬱憤!可他們的小命兒都教安家人攥著,安三少說什麽,他們就得做什麽。所有人隻一邊挑撿豆子,一邊詛咒安三少和那些非人的暗衛。

他們這會兒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除了撿豆子,還能做什麽呢?

若不安分,安家那些比強盜土匪還凶殘十倍的暗衛,就會動刀子叫他們生不如死。

那些暗衛可不是講理的人。他們殺人,就像一日吃三餐那般自然順手。

白天安三少拴著他們的手,用馬拉著他們滿山跑時,就有人提出抗議,說安三少太過分,罵他是蠻不講理的瘋子,還說自己要離開桁山回家。

結果安三少隻消一個手勢,那些守在他身邊,一邊保護他一邊監視他們的暗衛,一下就跳出三人,一人廢了那喊話人的手筋,一人挑斷了那人的腳筋,還有最後一人割了那人的舌頭。

瞬間就殘忍血.腥地廢了一人。此舉完全震懾住了那些想跟著鬧騰起來開溜的其他人。

周大富、魏仲、周遠達等禍首,被安三少特別關照,單獨提出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緊密盯梢。

一旦他們撿著撿著眼皮合攏了,或者把豆子放錯了碗,安三少就會一鞭子抽到他們身上,以示警醒。

周遠達年紀最輕,從前也沒吃過這種苦。白天,他已被安三少換著花樣折騰了一整日,早已疲憊之極,眼皮重似千斤。睜都睜不開,這會兒還要挑燈挑揀豆子。

正常人誰都扛不住。

周遠達自然堅持不下去。他才挑了一刻鍾的豆子,就腦袋一點一點地跪坐著睡著了。

安三少一直都在關注他,見他睡著,就一鞭子抽在他那張俊臉上。瞬間留下一條血痕:“接著給我撿!當初你提出讓我家師妹大秋天地去種那注定會被雪凍死的破玉米苗,還逼著她和先生他們一起去擔糞灌溉時,可是別提多神采奕奕呢!”

“這才哪兒跟哪兒,你就撐不住了。周大少果然空有一副好皮囊,這人呢,實在太不堪!怪不得你一輩子就沒幹成過什麽正事兒!”

“瞪什麽瞪!”安三少又一鞭子抽在憤恨不語、死死仇視他的周遠達的背上,將他抽趴在地,撲倒了那幾個分別裝著綠豆、扁豆、豌豆和黑豆的碗。將周遠達好不容易分類放好的豆子,全都弄撒了,害得他又要重新開始。

“哈哈!”安三少見狀。一個人笑得肆意又張揚:“活該!瞧,老天爺都看不慣你!”

“安之君!”周遠達出離憤怒,忘了恐懼,跳起來掄起拳頭,衝到安三少麵前就要揍他。

結果安三少很輕鬆就躲開了他的拳頭,反將他踩在地上。另一隻腳重重踢踩了他幾下,打得他口吐血沫。

周遠達卻不求饒,周大富和他的妻子魏氏看不下去,怕他們唯一的兒子被打死,衝過來一個抱住周遠達。跪著給安三少磕頭求饒;一個抱住安三少的腿,哭求他放周遠達一條生路。

安三少本就沒想要周遠達的命。他覺得今日周遠達也受足教訓了,便見好就收,對用怨毒的目光凝視他的周遠達道:“若不是我家師……弟說。要留著你們給她試藥,今日大人我就要宰了你們,丟到山裏喂狼。”

語罷,安三少仰首打了個嗬欠,感覺睡意上來,他對戴罪立功的暗五和許先生道:“你們留下。替我帶人監視他們。誰要是偷懶,就抽他,抽到他不敢為止。大人我先去休息。”

哎,他家師妹都離開五十八天了。也不知她何時返回?安三少對著皓月當空的夜空,憂愁地歎了口氣:希望師妹一qiē平安,然後早些完事回來。

唉!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距離他們上次見麵,已過去五十八個春秋,都快滄海桑田了。

師妹呀!你究竟何時歸來?

安三少不知為何,心裏有些焦灼,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他想:最近他和祖父已經把安家挑起民亂的尾巴,都處理幹淨。任憑他周大少怎麽刨根問底,也抓不到他們的把柄。

或許他可以適時地“重病”一下,休一個長長的病假,易容去京城,協助他家師妹……和大郎師弟。

如今師妹對他,隻是略有好感,還把他當兄長看。不盡kuài找機會,促進一下他們之間的感情,說不準他家師妹就要芳心另許了。

京城裏的衣冠禽.獸可是遍地走,他家師妹一個不慎,就得被騙被拐走。

就說六皇子這個衣冠代表吧,對他師妹可是一直都不死心。要是叫他得逞,藏起了他的師妹。叫他去哪兒找妻子?

這次他得把握機會,去京中好好表xiàn。最好來個英雄救美,感動師妹的同時,也感動感動他那兩個難纏的小舅子。使自己的追妻路,更順暢一些。

他都二十四五了,尋常人家與他年紀相同的男子,孩子都生幾個了。他連心上.人的手都還沒牽著!想想,也真是苦!

怎麽著,也得早日攻克下師妹,把她娶回家!

安三少下定決心,便安心地沉入夢鄉。他打算明日起床,就去找許先生和季先生商量商量,怎麽弄個逼真的重病,休一段長假,跑到京城追妻。

次日,天還未亮,安三少就起床,把許先生和季先生從溫暖的被窩裏提出來。逼著他們給他想法子裝病。

同一時間,遠在京城的岑二娘三兄妹都已穿戴整齊,披上厚厚的鬥篷,騎馬頂著凜冽的寒風。朝岑墨山府上奔去。

他們打算先解決岑三郎歸宗之事,再回頭從長計議,想想怎麽將岑大郎平安又名正言順地弄出京城。

岑墨山聽說岑二爺一家隻有岑三郎要歸宗,其餘人都不願回弘安府,心裏有些失落又有些唏噓。

站在他個人的立場。他希望岑二娘一家都重回弘安岑家。

可岑二娘他們一家人的態度堅決,隻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麽岑三郎歸宗,要麽沒人歸宗。

岑墨山根本都不用想,直接選了第一個。

其實,岑家二房,他最看重的,還是岑三郎。而他最想要的,也是岑三郎。

當然,師從卜算子大師的岑二娘和岑大郎。岑墨山也很看重。

他又勸了岑二娘和岑大郎幾句,得了那兄妹倆斬釘截鐵的拒絕,終於死心。

長籲短歎許久,岑墨山讓他的幾個嫡出子女,陪岑二娘他們兄妹三個消磨時間,他自己回房,飛快地擬寫了一份告假的折子,親自揣著進宮去了。

當日午時,岑墨山在宮裏陪聖上用了一頓食不知味的午膳,換來了五日的假期。待他申時回府,便除去厚重繁瑣的官服,換上便裝,又點了些隨從和護衛。與岑家兄妹三個,騎馬朝弘安府而去。

他們當晚子時抵達弘安祖宅。

岑墨山沒有讓岑二娘三個回西府,直接帶著他們住進了東府,免得驚動其他長輩,擾了他們的清夢。

第二日一早,岑二娘趁著岑墨山帶岑三郎去東府的正院。拜見族長和族長夫人時,叫醒岑大郎,與他一道回了西府。

岑二娘習慣穿男裝,哪怕回到岑家祖宅了,也還是男兒裝扮。她和岑大郎離開西府幾年,守門的小廝早就換了人。那小廝根本認不出他們,直接把他們攔在了門外。

岑大郎和岑二娘報了姓名,又賞了那小廝十兩銀子,讓他進去通傳。

兩刻鍾後,岑二娘和岑大郎被人帶著,進了岑三老爺的院子。那院子大門口左前方那塊刻著“鬆竹雅居”的雨滴狀大岩石,還是從前的模樣。

院裏的布置,也一如往昔,仿佛什麽都沒有變過。

可他們兄妹的心境,與幾年前相比,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岑三老爺在起居室裏等岑二娘和岑大郎,比起幾乎一成不變的庭院,岑三老爺與當年相比,已然換了個人。

他的臉,皺得像老樹根,呼吸一會兒快一會兒慢,手抖身子顫,眼神渾濁,頭發白多黑少,發根處,已然全白,胡須也白透了。

整個人暮氣沉沉,明明才六十,看上去仿佛已到耄耋之年,隨時都可能西去。

岑二娘是醫者,隻消細看一下岑三老爺,就知道他已時日無多。

時光沒有厚待這個老人,反而將他推上了黃泉路。

岑二娘心中有些快慰,又有些悲涼。眼前這個老人,一生錯多對少,庸庸碌碌。他曾對他們一家,造成過巨大的傷害,尤其是傷害了她敬愛的父親。

沒看到他前,她很厭恨他,偶爾想起他,都控zhì不住地皺眉,恨不得永遠都不要再見他。

可這會兒看見他,厭憎的情xù一下就淡了,看著他見到他們兄妹,高興得身子亂顫,甚至笑出了眼淚,她忽然就無悲無喜了。

隻是有些發自內心地可憐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她本該厭惡他的,可血緣就是這麽奇妙,再輔以時間的魔法,能抵消一qiē厭恨。

“祖父,您老了。”岑二娘與岑大郎叩拜過激動萬分的岑三老爺,站起身走到他麵前,溫聲道,“我們回來探望您了。”

“好,好,好!”岑三老爺一個勁地說好,興奮得灰白的臉泛起了紅光。“你們回來……就好!”

一直跟在岑三老爺身邊照顧他的柳大管事,看到岑二娘和岑大郎,也激動得紅了眼眶:“大少爺、二姑娘……你們終於回來了!三老爺這些年,一直很想你們。怎麽不見二老爺、二太太和三少爺?”

“就是!”岑三老爺睜大眼四處搜尋岑三郎:“三郎呢?他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三郎正和大堂伯在東府,與族長議事。”岑二娘一聽岑三老爺隻關心岑三郎,完全忘了他還有兒子和兒媳,聲音一下就冷了沉了:“他們商量的,就是您心心念念的歸宗之事。”

“歸宗之事?善!大善!”岑三老爺眼裏又有了光彩,他顧不得招呼岑二娘和岑大郎,催著柳大管事:“老柳!快,快扶我去東府!大兄他們要商量歸宗之事,怎麽能撇開我呢?”

柳大管事見岑二娘和岑大郎麵如冰霜,默默地站到一邊,給岑三老爺騰路,他的臉上有些尷尬。

他扶著岑三老爺站起來,低聲在他耳邊提醒他:“老爺,大少爺和二姑娘還在呢?”

“管他們做甚!快扶我去見三郎!”岑三老爺喜滋滋地道:“咱們家的少年解元,我還沒見過呢!都說三郎他有周郎之儀,諸葛之才。這可是咱們西府的驕傲和希望!老柳,動作快些!”

“耽誤我見三郎,仔細你的皮!哈哈!老天有眼,咱們西府有三郎,何愁不興旺!我也算有臉下去見祖宗了!啊哈哈!”

柳大管事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岑大郎和岑二娘,對上他們麵無表情的臉,心裏有些忐忑。

可岑三老爺是急性子,一直催著他快走,他也不好再說什麽,扶著岑三老爺,甩下岑大郎和岑二娘走了。

“嗬!大兄,祖父,不對,是岑三老爺,真是十年如一日哪。”岑二娘冷嘲道:“虧我方才見他又老又弱,還心軟了。真是……”

“你又不是今日才知他是什麽德行!何必為這種人傷懷!”岑大郎虛扶著岑二娘朝外走,“走,大兄帶你去轉轉咱們從前的院子。看看都有什麽變化。”

“好。”岑二娘重新扯起微笑,跟在岑大郎身後,出了屋子。

西府除了“鬆竹雅居”沒什麽變化,原先岑二爺的墨敞軒,林氏的暖梅堂,岑大郎的梧桐院和岑二娘的梅園,全都變了模樣,名字也換了。

府裏的仆人,也基本上都換新了。

岑大郎和岑二娘跟著柳大管事派來給他們帶路的常隨,一路走來,沒看到幾個熟麵孔。

岑二娘和岑大郎轉了會兒,坐在梧桐院那株百年梧桐樹下的石凳上,仰頭望著枝椏。她頗為感慨:“西府什麽都變了,不再是從前的模樣。看看如今府裏的景致,真是……不如不歸!”

“這裏本就不是我們的家,管它變不變。”岑大郎無所謂道:“你有閑心感慨這些,不如多想想,怎麽幫他盡kuài繼承西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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