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農

一川葦草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怒歸(二)4K

書名:歸農 作者:一川葦草 字數:8453

安大娘子本來還縮在圈椅裏,自怨自憐地哭泣,聽到安三少說他要去金田村,嚇得跳起來:“三郎!不行!你絕不能去那裏!”

隻聽她一疊聲兒道:“聽說金田村的桃林村不少人都被淹死了,活著的人裏,近半數染了疫症,也沒幾天活頭。須知疫症是會傳染的要命東西!金田村和桃林村挨得那麽近,岑家人肯定也……”

“閉嘴!”安三少內心的隱怕被安大娘子道出,讓他愈發暴躁,一腳踹飛安大娘子身旁的椅子,狠聲戾氣道:“我如何行事,用得著你置喙?!不準詛咒岑家人!若他們一家真不幸感染了疫症……我就宰了你和陸家人,給他們陪葬!誰叫你們見死不救!”

“不!你不能!”安大娘子從沒見過這麽暴戾凶殘的安三少,嚇得趴坐在地,哭著不停呢喃:“你不能!你不能……”

“給我滾出去!”安三少懶得聽她廢話,更不想看見她,指著門口:“我數三聲,你還在的話,我就抽死你!一,二……”

才數到二,安大娘子就似被驚動的鳥兒,起身倉皇地逃了出去。嘴裏還嚷嚷著:“三郎瘋了!好可怕!”

安三少順手舉起安大娘子用過的茶杯,砸到門框上:“我若瘋了,也是被你們氣的!”

想到岑家給安家的那許多幫助,岑大郎甚至把馮家的底兒和六皇子的事兒都向他透露了,以警醒他們,勸安家及早抽身而退,挽救了整個安家。可以說,他們的性命。都是岑家人救回的。

還有岑先生在學業上對他的莫多指導;岑二郎給他母親治好了偏頭痛,給他祖父和祖母治好了風濕關節炎,讓他們活得更舒適。便是他父親長年的舊疾,吃了二郎師弟給的保健丸,也有所好轉。

安三少想著想著,便愈加自責和羞愧。都怪他識人不清,所托非人。錯信了陸銘司這棵牆頭草中的翹楚。才讓岑家陷入孤助無援的境地。退居鄉,被洪水困在山中,隨時都可能喪命。

或許。他們都已經……

安三少隻怕自己來得太遲,岑家已經遇難或者染上了疫症reads();。他那二郎師弟醫術雖高明,但也沒高明到能治好疫症的地步。古往今來,疫症害死了多少人?許多聖手都拿它沒法。

退一萬步說。假設岑二郎真有根治疫症的本事,可他手中沒有藥材。也是白搭。

想來想去,岑家挺過這次洪災的幾率,微乎其微。若是岑家人因他的疏忽愚蠢而亡,他有何麵目苟存於世?又該如何回清州。向家人交代?

“老天爺,各路神仙佛祖,求求你們!保佑岑家人都安然無事……”安三少這個一向信奉自己拳頭的混世魔王。如今急怕得在自家老宅裏拜起了神佛,隻想為恩師一家求得平安。

若是讓他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見了。還不笑破肚皮?

大約一個時辰後,安竹和安鬆滿頭大汗地回來向安三少複命,說是他們已盡可能多地買了藥材糧食在手,護衛們正在外麵裝貨上馬。

“做得好!”安三少在從前他祖母常居的那個小佛堂,給佛祖上了兩柱香,神神叨叨一陣念叨後,才轉身大步出來,去監看催促那些護衛盡kuài裝好貨,以便盡早趕去金田村。

安三少急中生智,忽地想起金田村山的道路已被洪水和山石阻斷,他們要通guò,必須先把道路清理出來。如今那邊的水不知積了多深,山石也不知堆了多少。

若要靠人力,根本沒法在短時間內清理出來。

幸好他有秘密武器!

安三少吩咐安竹和安鬆督促那些護衛,他一陣風般跑到從前自己的書房,從裏麵鎖上門,打開書架後麵被他鑿出來存放話本子詩曲兒以及各種奇淫技巧的小玩意兒的暗櫃,小心地從暗櫃最裏麵,取出他珍藏了四年的焚天雷,打算一會兒去金田村山腳,就用它開路。

這十枚威力無窮可開山裂石的焚天雷,可是神火門當年進獻給他的武師父――風牙子前輩的火雷中的精品。一枚就能炸毀一間屋子!點燃後,在它爆炸前扔入水底,還可在水中爆炸。

東海一帶的世家,常用它來炸毀近海地帶的珊瑚暗礁,以便船隻暢行。有時,外出打漁的海船在海中遇上吃人毀船的鯊魚,就扔兩枚焚天雷,炸死鯊魚,以保平安。

這焚天雷在東海一帶的一些海盜世家中運用極廣,在海中行走,手裏沒有焚天雷可不行。

隻是這焚天雷的價錢可不低。一枚尋常威力的,就要賣二十兩銀子;一枚中等威力的,值二百兩;而一枚上等威力,就如他珍藏的這種,價格更是連翻數倍,被炒到了千兩白銀!還經常斷缺,有價無市。

因為製造上等威力的焚天雷,工序極其繁複,難度極高,還極其危險。許多火藥師傅,未必肯冒著生命危險,耗費無數時間精力去製zuò。

他手裏的這十枚上等威力的焚天雷,是神火門的門主有求於風牙子前輩,想請他為神火門做一家極危險重要的事兒,給他的報酬。當初他師父看他喜歡,便一股腦兒全送了他,隻是囑咐他這東西很危險,要慎重保存和使用。

他一直藏了它們幾年,沒有找到機會用。

今日,它們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安三少慎之又慎地將那十枚焚天雷,從暗櫃裏一一取出,放到一個特製的專用來盛放焚天雷的鐵鋼盒裏,將那盒子用布條綁在自己腰間,重新關上暗櫃和書房的門,去外麵與安竹等人一道,策馬朝金田村奔去reads();。

安三少他們離開清安縣時,已是當日未時一刻。他們一行人剛走,從林安縣一路輾轉,由寶林縣繞到清安縣側後方的趙樾林四爺等人。也騎馬載著藥材和糧食等,進入了清安縣。

隻是林四爺他們已冒雨連著奔波了七八日,便是鐵漢,也有些承受不住。

風二哥苗大林五爺趙樾和林家的幾個小子都病倒了。簡三爺洪大寶林四爺等七八名鏢師雖還強撐著精神,但麵容極其憔悴,也都感染了風寒。

他們沒法再繼續趕路,便想在清安縣中找一個地方歇兩日。先把精神養好。再去救助岑二爺一家。

隻是整個清安縣的客棧旅店都已客滿,便是連通鋪都沒有,就連醫館和善人堂都人滿為患。這會兒在清安縣。是真的一屋難求。

林四爺他們沒有法子,本來都打算露宿街頭了,結果在大街上聽人說進京趕考的安三少歸鄉了。他一回來就讓手的護衛在街上大買特買,幾乎搶空了幾家藥鋪和糧行僅餘不多的存貨。若不是他們給的銀兩足夠多。那些商家都要哭死了。

林四爺想著,安三少必定也是想多置辦些貨物。去金田村救濟岑家人。他便命趙樾幾個強撐起最後一絲理智,騎馬隨他去安宅暫住,過兩日再和安三少他們一起行動。

誰知他們晚來一步,安三少他們都離開了。安大娘子親自和幾名家仆接待了林四爺等人。把他們都安排到了偏院客房,三五個人擠一間屋子,還給他們準備了吃食和熱水。

安家的庫房有足夠多的各種吃食。三五月的也吃不完,所以安大娘子還能繼續大方待客。

趙樾手裏有岑二娘寫給他的治療風寒的藥方。他在安家安頓來後,就從所帶的藥材裏抓了幾份藥包,問安大娘子借來藥罐和火爐,在客房裏熬藥。

當日傍晚,雨終於徹底停住。烏雲盡散,碧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軟軟的白雲。西邊甚至出現了漫天彩霞。

當七彩霞光照遍清安縣這一帶時,整個清安縣的人都喜之若狂,競相奔走相慶。

就是這樣一個彩霞絢爛的日子,一路跑死了七八匹馬的立柏,終於和十幾名親兵,從漠北來到了清安縣。三千多裏的路程,他隻花了二十日,就橫貫了整個大景!

二十天前,剛剛得勝從戰場歸來的他,收到妹妹疏影給他寄去的家信,在信中得知安坪鎮遭遇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澇,大雨不分白天黑夜,個不停。

他擔心居住在此的岑家人受到洪水的侵害,特地向牛將軍告了兩月的長假,打算過來助岑家一臂之力。

這次他打定主意,說什麽都要把岑家人接走,接回弘安府或者送去京城都行。總之不能任由他們住在這偏遠危險的地方!

立柏等人是在霞光的映射進入清安縣的,隻是他的心情不如此時的天氣美妙。因為他一路聽說了安坪鎮的情景,知道那裏已被洪水吞噬,如今整個鎮上幾乎空無一人。

他和親兵們到處找人打聽,想詢問岑家人的落,可走了幾條街,都沒人知道岑家人究竟如何了。甚至連他們一家,是死是活,都不清楚reads();。多數人聽到他說岑家住在安坪鎮,都潑他的冷水,說他們肯定凶多吉少了。

立柏心急如焚:他在戰場上九死一生時,都沒有這麽心慌害怕。就怕岑家人有什麽好歹,他甚至做了最壞打算,就算岑家人都遇難身亡了,他也要去把他們的屍身從泥水裏刨出來,運回弘安府安葬。

一想到親如一家人的岑二爺等人會不在,尤其是那個慧黠清姝的二姑娘可能已不在這世上,立柏就覺得他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他在戰場上拚死拚活掙軍功,就是為了心愛的岑二娘。若她不在了,那他做的這一qiē,又有什麽意義?往後他該和誰共度一生?難道他真要一生孤麽?

立柏和手十幾名出生入死的親兵,惶然焦急地在大街上抓人就詢問岑家人的落時,恰巧遇上了被安大娘子派出來請大夫回安家,為依舊昏迷不醒的陸銘司看病的安家人安吉。

安吉得了立柏十兩銀子,爽快地把岑家人被困金田村的消息,賣給了他。他還告sù立柏,他家的安三少已經帶了人和物資,去往安坪鎮,準備上山去金田村救助岑家人。

因為立柏給的銀兩夠多,安吉就多說了幾句,“這位軍爺,您先別急著高興,岑家被困的那個金田村雖然地勢較高,沒怎麽受洪水的荼毒。但金田村麵的桃林村整個被水淹了,僥幸逃出生天的那些村民,據說都染了疫症!疫症您知道吧?那東西可是會傳染的,得了它基本上算在閻王那裏報了到……”

立柏著急想去金田村救人,根本沒耐心聽安吉鬼扯,一個翻身上馬,就要走。

安吉擋在他馬頭前,“我說軍爺,您話才聽一半就要走,未免太心急了吧?”

“讓開!”立柏殺氣外放,冷眼瞧安吉,“不然被我的馬兒踩了,可別怪我。”

“不是!軍爺,我還有話沒說呢!”安吉語速極快地道:“我收了您十兩銀子,自然要多說幾句。最後從安坪鎮逃出來的人,都說桃林村和金田村的人都染上疫症,活著也是等死了。”

“這已經過去近二十天了,說不準您要找的人都死硬了。那邊瘟疫橫行,我勸您們都三思而行,別像咱們家三少那樣,跑過去送死。再說,通往金田村的那條路早被山石洪水阻斷,你們現在過去,也隻能在山腳泡洪水,根本上不去。過去做什麽?”

“給我散開!”立柏一鞭子抽在安吉臉前,鞭子飄過,打斷了安吉飄在臉邊的幾根頭發,嚇得他坐趴在地,麵無血色。

立柏雖知他說的是實情,可聽他說岑家人很可能都死硬了,他就控zhì不住地狂怒躁鬱,簡直想殺人。

他瞟了眼被嚇得坐在地上的安吉,“不準詛咒岑家人!多謝你的消息。”語罷,策馬噠噠地跑開了。

立柏打算去金田村就把岑家人全部帶走,所以,並沒有買藥材糧食什麽的。因為時間緊急,帶上那些東西隻會是累贅。

安吉看著立柏一行人騎馬走遠了,才呸了聲,站起身擰擰長袍上的泥水,“凶個屁!我看在銀子的份上好心提醒他,他卻不識好歹!去吧,去了都染上疫症死了就開心了。”

他搖頭晃腦,自言自語地往前走:“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想的,個個都要往重災區跑。三少是,那黑麵軍爺也是,還有林四爺那群鏢師。岑家就有那麽大魅力?吸引這些人將生死置之度外,冒著生命危險跑去救援。不過,做人做到這份上,也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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