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語不同人。
顧長歌聽了這些讚美之詞，妒恨難掩，心中做鬼，恨不得將顧明繡那些所謂的真麵目全部揭穿，好奪回那些本該屬於她自己的風采跟讚美。然話語落在顧明繡耳中，卻又全然不是一回事，她眉目清冷，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話產生一絲波動。
上一世自然是沒有這樣的景象。
安離病倒，便是隻有顧老夫人帶著她們前來。顧清月安安靜靜跟隨著顧老夫人不離開一步，董知月幾人便是將顧長歌圍著說話，顧長歌又拉著顧筱蝶顧離依刻意離她遠些，隻跟著旁人說話，唯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時她不懂宮規，心知宮中規矩繁多，不能行一步錯，不能錯說一句閑話，若出一步差錯便容易惹禍上身，人頭不保。她隻能一人站在角落，默默的瞧著某處發呆，獨立無援，處境十分尷尬。
那時她心中怨恨，眉眼間有疲憊色。
她姿態亦不優美，形容猶豫而又不安，盡管容顏出色但卻難掩那氣質不佳，在那些人精一般的夫人眼中自是猶如鄉間農婦，自然一點都瞧不上眼她，又哪裏來的讚美之聲。
顧明繡安安靜靜立在原地，跟安離輕聲說了幾句，便抬步朝著沈青青走去。她目不斜視，直視著往她這邊走來的姑娘，唇角微軟：“沈小姐。”
“你倒是又出了好大的風采。”沈青青已經走到了她身側，聽到她的稱呼倒是沒什麽反應，隻是蹙眉瞧了一眼沈夫人站的地方，轉眸歎氣，“我娘自從瞧了你以後，便是天天念叨著是怎麽養出你這樣的性子的，倒是希望我也同你一樣。”
她搖了搖頭，語氣中頗為不滿：“她聽說你在寺廟中住了十一年，倒是想把我送過去也養養性子。”
顧明繡隻是輕聲笑了笑：“倒是也不錯，廟宇靜心，若是養上十幾年…..倒也難說。許是聰慧玲瓏，也許是癡傻愚笨。人不同，想來境遇也有不同。”
聞言，沈青青點了點頭，目光掠向一處，便是冷笑了一聲：“是了，有些人怕是去了那處也修不了心，何談什麽靜心了。”她語氣中的嘲諷不加掩飾，還帶著幾分怒意，“佛前帶著殺心修禪，也不怕遭了報應。”
這話倒是有幾分影射之意。顧明繡微微蹙眉，不動聲色的掠了一眼沈青青的神情與她所觸的目光之地，便瞧見顧長歌背對著她們正跟董知月幾人談些什麽，顧清月沉默的站在顧長歌背後，一言不發。
沈青青的目光便是落在有些許趾高氣揚的董知月身上。
她鮮少對人這般有敵意，目光中的惱意便是直直落在董知月身上，有越演越烈之意。顧明繡不言不語，現下到底是在宮中，若是惹出是非到底不好。她抬手覆於沈青青手背之上，頓了頓，喚道：“青青？”
沈青青回神，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敵意掩蓋了些：“你瞧見董知月旁邊那青衣小姐麽。”
在董知月身側的青衣小姐容顏清秀，附和著董知月不知在說些什麽，抿唇笑的十分歡愉，眼底的討好之色隻要明眼人都能瞧出來。
顧明繡想了想，便想起那小姐是昔日文會上為難她下棋的那柳家的小姐，亦是不久前跟顧景比試的那位柳小少爺的姐姐。
她旋即想明白了：“跟寧姑娘有關？”
“你一向聰明，一點即通。”沈青青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了那青衣小姐的身上，頓了頓掠過了董知月才轉回到顧明繡身上，她的語氣微微緩和，仍帶著幾分怒意，“董知月不喜歡你，又因你搶了顧長歌的名頭記恨於你，便想著法子想欺負你。”
“那日霏兒同我們一道，一同被記恨上了。那董知月想欺負你，柳小姐想要討好她，便躥騰了她弟弟指使霏兒的大哥來欺你弟弟，皆時若是你弟弟出了事情，想來你必然也會怪罪於霏兒的大哥，於情於理，霏兒都會同你鬧得不愉快。”
沈青青微微冷笑了一聲：“我隻是查一查，便查的這樣清楚。可惜找不到法子收拾她們，心中替霏兒怒的很。”
卻是絲毫沒有提及顧明繡跟寧驊一事。
心中一頓，顧明繡緩聲道：“你查的隻是其一，卻不是其二。”
沈青青聞言不由得看向她，眸底帶了幾分疑惑。
“寧驊也罷，柳侍郎家也罷，不過都是擋刀的。”顧明繡的視線遙遙掠過廳外的天色，唇角的笑意有些許涼意，卻又似乎透著幾分淡淡然的嘲意，“幕後之人卻隻是為了使我小弟毀了前途罷了。”
沈青青不解：“你說的是誰？”
“他向來有才，便是府中之人都十分尊敬他，隻因他表麵功夫十足的好，卻說也不知他心中妒意十足。小弟初露頭角，他便感覺有危機了，隻覺得無論小弟日後會不會超越他，隻要此刻毀了小弟便是最穩妥不出意外的。”顧明繡唇角微彎，便有了些寒意，“除了我那位好大哥，還有誰會做這種事情。”
不待沈青青答話，顧明繡輕嗬一聲，唇角的笑靨便越發溫柔：“果然是顧青元跟董清的骨肉，做事便同她們一般，十足的自私自利。”
她攏了攏鬢發，溫聲看向沈青青：“你既然想讓那位柳家小姐受些教訓，那邊讓你瞧一出好戲吧。”抿唇而笑，少女的眸色微涼，“可要好好瞧著，怕是過了今夜，便是再也瞧不見了。”
沈青青心中莫名有幾分恐慌，然隻是轉瞬即逝。她點了點頭，唇角亦彎出一個笑來。顧明繡轉頭，視線不經意掠過那旁的顧清月，便是不動聲色的彎了彎唇角。
顧清月垂眸，看向正暢談的顧長歌，極度不安的小聲喚了喚：“二姐姐。”見對方轉過頭給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目光，她的臉色有些惶恐，嗓音極柔，“我想出恭…二姐姐可以陪我去麽？”
便是董知月先開了口：“長歌好不容易心情才好了些，此刻將她拉走又該委屈了。你瞧，你四妹妹在那邊，不若讓顧明繡帶你去吧。”她眼珠轉了轉，便是有歹毒心思的模樣，仍裝模作樣的高聲，“顧四小姐，可否勞你帶你庶女出去走一走？”
說著帶人走一走，便是有出恭的意思。
顧明繡抬眸，有些似笑非笑：“董小姐若是這般善心，不若帶我三姐姐去？畢竟我今日才入宮，哪裏清楚宮內的地方呢。”
“你三姐姐一個人走害怕，你陪著便是了。喏，我帶你們去。”
說話的是柳侍郎家的小姐。
原先馬場上未能算計到顧景，反倒險些累計了柳家，柳小姐早早被訓斥了一頓。現下見董知月要為難顧明繡，她便連忙上前開口，意欲在董知月麵前表現表現自己，以挽回前些日子的失誤。
見狀，顧明繡也沒有再推辭，跟安離交代了一聲便從容陪著柳小姐出門了。
沈青青站在原地，瞧著三人離去的方向，眸底騰起幾分笑意。
走了不遠，見前方有宮燈火燭，柳小姐蹙眉，朝著那帶路的小丫鬟道：“行了，你下去罷。我認得路，這路上便不需要你帶著走，我出來的急，沒有跟娘說一聲，你回去去跟柳夫人說一聲，莫要讓她擔心。”
那帶路的小丫鬟聞言猶豫了會兒，見顧清月跟顧明繡都沒有反對的模樣，便頷首點了點頭，小聲道：“沿著這條路直走就是了，小姐們莫要亂走。”
等小丫鬟走的遠了些，柳小姐便帶著二人往前走。她本意是想帶著二人走遠一些，找個沒人的地方將顧明繡扔下，她不認得路，若是不小心誤入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那便有趣的很。
“柳小姐，你似乎走錯了。”背後響起顧明繡淡淡的嗓音。
柳小姐冷笑一聲，語氣十足的不耐煩：“顧四小姐，你分明是第一次來這裏，卻哪裏知道路。那丫鬟說的是條遠路，卻也不是沒有近路，喏——”
話沒來得及說完，她隻覺得脖頸一痛，便無力的癱倒在地。
顧明繡將手中淬了麻沸散的銀針扔進了一旁的小湖畔，淡漠的瞧著腳邊躺著的人。顧清月站在她身側，麵上瞧不見一絲害怕，反倒是十足的平靜：“四妹妹，接下來怎麽辦？”
“自然是去請大哥哥了。”顧明繡唇角微彎，漆黑夜色中一雙眸子亮的有些駭人。
顧清月猶豫了一下，便堅定的點了點頭：“好。”
她轉身消失在小路上，沿著顧明繡說的小路往前跑去。顧明繡抬手費力的將躺倒在地的柳小姐拖到後花園，一路上幾乎沒有碰到一個人。
十年深宮，一磚一瓦她皆熟記於心，哪裏可能會在此處迷路。
將人扔到該扔到的地方，顧明繡直起身子，眸光幽幽的看著地上躺著的人，跟不遠處隱隱而來的幾分動靜，唇角彎出冷淡的笑來，嗓音壓著幾分殺意，一時之間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鬼。
“顧宣，這是你欠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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