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昏迷

馬車在清晨時分便入了陽州城。

到底心底掛念著顧明繡，又因未曾離過這個女兒太久，安離一早便安排了馬車回府。顧離依一夜未眠，念著自家姐姐讓自己這般做的用意，倒也未曾反對，反而是最為讚同的那一個。顧景倒是沒什麽意見，隨著她們兩人。

同行的還有一個溫婉的少婦，擁著懷中熟睡的女兒。

愈近陽州城，少婦眼底的探究愈發濃重。

顧離依的目光偶爾掠過少婦，卻沒有說話。

她昨日在白元寺確是遇上了這位許氏，許氏的女兒生的圓滾可愛。她裝作不經意遇見那小娃娃，同她玩了會兒，便在磨蹭之間等到了來尋她的安離。安離來時，本是笑吟吟瞧著她們玩耍的少婦在一瞬間便有幾分色變。

顧離依沒有多加做別的事情，見二人見麵之後便打算跟著安離告辭，卻是這位許氏主動同她們攀交，十分熱情的模樣。那女娃娃喜歡跟顧離依玩，吵著鬧著不肯走，安離便請上這位少婦來顧府小住幾日。

許氏倒是爽快的答應了。

便成了現下的局麵。

顧離依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怕是隻有等到見著了顧明繡才能明白這其中的玄機。她撩開簾子，望見愈來愈近的顧府，心中的不安逐漸消了下去。眨巴眨巴眼睛，顧離依輕輕鬆了口氣。

她正要放下簾子，猛然定住。

顧府門口站著一個丫鬟，不住的來回徘徊。她臉色十分擔憂，眉目間的著急並未掩飾，眼底微微泛著烏青，看著便似乎哭了許久的模樣。

顧離依心下的不安瞬間擴大：“繆蘭？！”

“五小姐！”繆蘭轉頭瞧見幾人，眼淚瞬間便掉了下來。馬車剛剛停下，繆蘭便兩步奔過去，一下子跪倒在下車的顧離依麵前，哽咽道：“五小姐，夫人，快去救救姑娘吧，姑娘被關在祠堂一晚上了！”

“你說什麽？！”顧離依麵色一僵。

安離已經轉頭朝著祠堂奔去，少婦剛剛下車，眼底閃過幾分沉色。她將懷中的幼女交給身後的丫鬟，吩咐了幾句便轉頭疾步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急促的腳步聲打斷景榮院的靜謐。正在廊下吩咐丫鬟的雙喜抬起頭，瞧見墨竹疾步而來，一聲不響的往她麵前一跪，語氣含著幾分擔憂：“雙喜姐姐，請你救救我家姑娘吧。”

“這是怎麽了？四小姐怎麽了？”雙喜連忙扶著她，蹙著眉頭道，“墨竹，你不要急。”

四姑娘身邊的丫鬟一個穩重，一個活潑。雙喜見了那麽多次，倒是經常瞧見繆蘭氣急敗壞的樣子，卻是鮮少瞧見墨竹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老爺昨夜不知道聽說了什麽，把姑娘綁去了祠堂，整整跪了一宿。姑娘昨夜不讓我們來打擾老夫人，可是到現在姑娘還跪在祠堂不讓人進去看…..”墨竹握著雙喜的手微微用力，語氣便有幾分苦澀，“雙喜姐姐，你是知道我家姑娘的身子的，求求老夫人救救姑娘吧。”

雙喜臉色瞬變，安撫道：“墨竹，你等我片刻，我現下便去請老夫人。”

說罷便急匆匆轉身進了內屋。

顧老夫人現下十分滿意顧明繡的。審視過這個嫡女的氣度跟禮數，又因文會大放異彩一事。顧老夫人明麵上沒有說什麽，私下卻是同她們說過許多次顧明繡將會擔起顧府未來的榮繁，言語之間已然是忽略了顧長歌。

雙喜跟隨顧老太太多年，還是捏的住顧老太太的心思。

望著她的背影，墨竹默默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董清派人看勞了明心閣，到了晨日才微微鬆懈。墨竹跟繆蘭在其他人的掩護下這才跑了出來，一人守在門口等著安離，一人來景榮院請顧老夫人。

董清想給顧明繡一個教訓，卻借著顧老爺的手，還不期望將事情鬧大。

顧明繡豈會給她這個機會。

她轉頭望向祠堂的方向，輕聲喃喃：“姑娘，再撐一撐….”

門口的守衛換了幾輪，布衣嬤嬤在半夜已經打起了瞌睡，守了一夜倒是靠著房門睡得正香，絲毫沒有被任何聲音驚動。

沉香不聲不響的站在一旁，跟木頭樁子一樣。她的視線轉到嬤嬤身上倒是微微一深，透著幾分冷意。

遠處有腳步聲匆匆響起。

沉香在瞬間轉頭看去，便瞧見安離幾人的身影。

安離臉色十分難看，緊緊抿著唇不發一語，快步走了過來。顧離依就跟著她身邊小碎步跟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神色。

顧景年紀小，情緒掩不住，步子卻邁的很快，視線轉到沉香身上確認了她是顧明繡的丫鬟後立馬快步奔了過來跟她確認：“四姐在裏麵？！”

布衣嬤嬤到底是被動靜給驚醒了，睡眼朦朧的睜開眼，不耐煩的教訓：“哪個不長眼的一大早…..”話都不曾說完便對上了顧景怒氣十足的眼眸。

她瞬間清醒，此刻卻已經想不起來昨夜的驚恐，連忙站起來攔住要往裏麵闖的顧景，語氣還有幾分蔑視：“七少爺，這是老爺——”

顧景本就不是嫡子，亦不受顧青元的寵愛，甚至備受冷淡。若不是安離養著，府中的人哪裏還記得他是個少爺，隻是到底態度上有所輕視。

“讓開！”

不等顧景說話，安離已經到了麵前。

安離嫁給顧青元多年，在人前向來都是溫溫柔柔的模樣，很少動氣，幾乎不曾同哪個下人發過脾氣，不像是董清軟硬並施，反而容易讓人忘記安離才是主子。

可是安離到底出身將門，此刻她神色一沉，屬於將門的戾氣便足以威懾旁人。

布衣嬤嬤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往旁讓了讓：“夫、夫人….”

顧景已經打開門快步跑了進去，顧離依也跟在身後。

安離急著去看顧明繡，沒有理會癱在地上的嬤嬤，晚一步的許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嬤嬤，吩咐守在一旁的沉香道：“先把人看管起來吧，想必一會兒夫人是要審一審的。”

沉香看了她一眼：“是。”

“四姐！”顧景急匆匆跨進大門，觸及到裏麵的景象時臉色赫然一變。

顧明繡應是跪著跪著昏過去了，膝蓋仍舊搭在蒲團之上。她側著身子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手臂輕輕的搭在臉頰旁，墨色的秀發散在身後，鬥篷無聲覆在身上。

顧景的身子還瘦弱，扶起顧明繡還有些許困難。顧離依慌慌張張過來幫忙，抬手握緊顧明繡的手，哽咽道：“繡姐姐？繡姐姐你醒一醒，你不要嚇我啊繡姐姐！”

“讓開。”安離匆忙過來，低聲同顧離依二人囑咐了一句，俯身便將顧明繡攬於懷裏起身便離了祠堂，趕往明心閣。

顧離依連忙站起來跟上去，顧景見她臉色不好，抬手握住她的手。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顧景，顧離依的眼淚一下子的就掉了下來：“小弟，我摸到繡姐姐的手了，一點點溫度都沒有，冰冰涼涼的，我好怕啊…..如果我沒說去白元寺就好了….”

如果她沒有聽顧明繡的話就好了。

顧景搖了搖頭：“五姐，不是你的錯。”

他稚嫩的臉上浮出幾分寒意，眼底迸濺出濃重的失望。

是那個人的錯，那個他們稱之為父親的人。

繆蘭在外頭便被吩咐去請了大夫，領著大夫趕來的時候安離正好抱著顧明繡入了院子。

她連忙領著大夫跟著入了院子，身後墨竹便跟著顧老夫人到了院口。

解了顧明繡的鬥篷，安離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床上，連忙讓開讓身後的大夫上前。她緊緊盯著把脈的大夫，無心顧慮其他。

許氏見她一臉失魂，連忙上前輕聲安撫道：“別擔心，不若你坐一坐，你也累了一早上。”

安離臉色蒼白，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方才抱著她，她渾身冰冷冷的，沒有一點點暖意，若不是…若不是還能聽見她的呼吸….”

“莫要著急，我瞧著這個小姑娘生的麵善，必然是大福之象，哪裏那麽容易就去了呢，你不要胡思亂想嚇唬自己。”

許氏安撫了安離，轉頭又看一旁。顧離依兩姐弟跟那三個丫鬟都圍在一旁，眼巴巴的盯著把脈的大夫看。

她心中歎了歎，上前道：“這樣多的人守著倒是容易誤事，不若你們在這裏等一等？”

說罷便拉著顧離依跟顧景便到一旁的小桌坐著，轉頭又看向沉香道：“方才來的時候，我瞧見許多人守著你們的院子，你們還認不認得人？認得便都抓起來，要用的時候才不怕人少。”

墨竹點頭：“我記得那些人。”

沉香便點了點頭，跟著墨竹出門喊上幾個仆人去抓人。

顧老夫人被雙喜攙扶著已經走到了安離身旁，也不由得去看床上的人。

前幾天還好好的小姑娘此刻無聲無息的躺在床上。顧明繡膚色本來就白，常日用脂粉遮去病容，看著頗為可愛，現下臉色雪白，唇色更無半分血色。

她蹙了眉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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