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妃傳

慵陽懶昧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是虛驚

書名:鶯妃傳 作者:慵陽懶昧 字數:7394

冷宮之中寒風呼嘯而過,穿過空置的殿宇,如鬼鳴一般。同心殿內,荷葉剛發出的大哭就被殿外那‘咣’的一聲嚇得禁了聲。

荷葉腦子裏嗡嗡直響,一身的冷汗,看著黑暗中殿門的地方,就如看著洪水猛獸一般。

靈犀用右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小腹,幾個深呼吸後,對還在顫抖著的荷葉道,“荷葉,掌燈。”

“娘娘……”荷葉一聲哽咽。

“左右躲不過去,倒不如死得明明白白。”靈犀皺著眉頭,小腹此時除了墜,已經感覺到了微微的疼意。

腹中這個孩子,是對朱皇後最大的威脅,朱皇後怎麽可能會任她把他生下來?

靈犀在心底苦笑,她不得不承認白婆婆所說過的話,想保護腹中這個孩子,真是太難太難了。

荷葉一向聽靈犀的話,見靈犀的態度堅決,便放下手中的剪刀,摸索著從床邊拿出火折子,把燭台點亮。

刺眼的火光過後,寢殿內簡陋的布置慢慢顯露出來,靈犀與荷葉在適應了光線後,看清了彼此臉上的驚慌與無助。

靈犀深呼一口氣閉上雙眼,等再次睜開時,眼底已經沒了慌亂。她拿過帕子給荷葉擦了臉,輕聲安慰道,“別哭,忍一忍就過去了。”

荷葉哭得更厲害了,由低聲綴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荷葉的哭聲中,靈犀摸過衣物穿戴整齊,然後把被子圍在身上,坐在床榻上安心的等外麵的人進來。

靈犀突然發現,她心中不怕了。左右不過是一死而已,她又不是沒死過。

荷葉止住了哭聲後也把自己穿戴整齊,然後坐在了靈犀的前麵,瞪著紅腫的眼睛,看著殿門的方向瑟瑟發抖。

可殿外卻沒有聲音了,自‘咣’的那聲後,又恢複了沉寂,隻餘下呼嘯著的風聲。

靈犀不相信朱皇後派來害自己的人會沒用到被荷葉的一聲大哭嚇跑,於是她抱著荷葉,靜靜的等。

主仆兩人從窗外一片漆黑,一直等到燭台上的紅燭流幹了眼淚,最後火苗幾閃,熄滅了。

此時窗外已經微白了,殿內有了自然的光線。靈犀本來就發木的腦子有了一絲恍惚,荷葉偶爾發出的一聲抽噎,在光線昏暗的寢殿內異常的響亮。

太陽從東方升起,照耀著被皚皚白雪覆蓋著的冷宮,幾隻小鳥從冷宮廢棄的花園中飛出,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

東偏殿內氣氛沉悶,直到荷葉無意識的一抖,才意識到,天亮了……

荷葉回頭輕推了下臉色蒼白,雙眸無神的靈犀,聲音幹澀的道,“娘娘,天亮了。”

靈犀一激靈,把伏在膝上的頭抬了起來。看著窗外的一片雪白,靈犀對荷葉道,“走,咱們出去看看。”

荷葉點頭,自己先下地活動了下手腳,才扶著靈犀站了起來。

靈犀剛往起一站,便覺得小腹處又是往下一墜,有種發木的疼痛感。

荷葉見靈犀的臉色由蒼白變得慘白,目露焦急的道,“娘娘,怎麽了?”

靈犀微抖著雙手,捧著往下墜的肚子,盡量穩住自己的心神,抬頭對荷葉道,“我沒事,荷葉,咱們先出去看看。”

荷葉拿過厚重的披風搭在靈犀瘦弱的肩膀上,扶著靈犀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推開那扇讓人心底發寒的殿門,荷葉與靈犀沒有在殿外看到讓她們擔驚受怕了一夜的‘人’,隻看到了被初陽照得耀眼的一片雪白。

靈犀和荷葉皆是鬆了一口氣,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裏。

荷葉回頭對靈犀露出笑顏,道,“娘娘,看來昨夜裏是虛驚一場。您再去睡一會,奴婢去給您熬粥。”

靈犀卻搖頭,把披風係緊後,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後,對荷葉道,“咱們去白婆婆那裏。”

荷葉把目光往靈犀的肚子上一掃,心中一緊。隨即抿了幹裂的嘴唇點頭,關上殿門後扶著靈犀往同心殿外走去。

當兩人走到水井處的雪地上時,靈犀停住了腳步。

靈犀看著雪地上那不屬於荷葉的幾隻大腳印,後背升起了一股涼氣,“荷葉,昨夜不是虛驚,是真有人來過了……”

荷葉本恢複了一絲紅潤的臉又變得蒼白,“娘娘,這可怎麽辦啊?”

“涼拌!”靈犀挺直了脊梁,扶著荷葉的手道,“既然皇後不敢對我這樣明目張膽的下手,那她一定是有她的顧慮。不管她所顧慮的是什麽,其結果對咱們都是好的,咱們小心謹慎著些就是了。”

荷葉點頭稱是,扶穩了靈犀往品秀閣的方向走。

清晨的空氣凜冽,吸進胸腔裏,胸腔都被凍得發木。靈犀難得的沒有向以往一樣行路匆匆,而是扶著荷葉的手謹慎慢行。

靈犀怕,她怕自己走得急了,肚子裏那一直往下墜著的孩子就沒了。

當荷葉扶著靈犀的手走到品秀閣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

白婆婆拄著拐杖,正在品秀閣院子裏的雪堆中挖什麽。靈犀輕握了下荷葉的手,荷葉馬上鬆開靈犀的手,心領神會的上前去幫忙。

一會的功夫後,荷葉幫白婆婆從雪堆裏拽出來一個布口袋,裏麵裝著的是秋日裏涼下的幹菜。

白婆婆讓荷葉把那些幹菜送到品秀閣裏,佝僂著身子,抬頭看靈犀,目光裏透出淩厲,“你又來做什麽?”

靈犀小步挪到白婆婆的身前,把手腕遞給白婆婆後,哀求道,“幫幫我。”

白婆婆並不穩健的身形一頓,抬眼上下打量靈犀幾眼後,道,“進來吧。”

永安七年十二月二十六,禁足於合歡殿中的柔妃病重。

永安七年十二月二十七,得知柔妃病重的二皇子跪於永安帝麵前代母請罪,懇求永安帝準他入宮探母。

永安帝看著跪在地上的二皇子良久不語,直到香鍾上的小銀墜子落下來發出一聲脆響,才對跪在地上的二皇子道,“柔妃雖有過,可她畢竟是你的母妃。她病在深宮之中你去探望是人之常情,父皇又怎會不準呢?”

永安帝雖說是準了,可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卻因永安帝那片刻的遲疑而驚出了一聲的冷汗。

當日午後,二皇子李淩風在宮人的帶領下邁入合歡殿。

二皇子到時,柔妃正坐在內殿之中的矮炕上吃茶。其上身穿深粉色繡櫻花小襖,下身係紫紅色繡碎梨花羅裙。頭挽側髻,戴了一套東珠製成的首飾與步搖。

這隻東珠步搖雖然隻有三流蘇,可比起那隻藍寶石五流蘇的步搖,卻是絲毫不遜色的。

二皇子站在柔妃的麵前,見其妝容整齊,麵色紅潤,哪裏有重病之態?若說真有病,那隻能從其微皺著的眉頭上觀出,柔妃此次得的是心病。

待把身邊宮人盡數秉退後,二皇子的雙眸中閃現出了一絲怒氣。

二皇子把手往身後一背,站在一麵漢白玉的屏風麵前把心裏的火氣一股腦兒的都發泄了出來,“母妃,您若是病了,那便宣了太醫前來好好醫治,何苦費力傳信於我?您這樣讓我跟您胡鬧,父皇又要如何看我?”

“母妃是心中焦急,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柔妃看著二皇子,柔聲道,“母妃現在正在禁足之中,若想大大方方的見你定不可能。也隻能是母妃病了,你父皇才會同意你進來看母妃。”

二皇子咬牙,坐於矮炕旁的雕花圓凳上一臉不耐的道,“上幾日兒子隻當皇後做事不穩,一遍又一遍的傳了寧王去未央宮去見他。如今一看,母妃要比皇後做事更加不穩。”

“夠了!”柔妃把茶盞狠狠的撂手邊在紅木雕花桌幾上,怒臉道,“母妃若不是為你勞心,用得著這樣不安嗎?你若是覺得母妃所想所做所行皆是錯的,那你便出宮去,再也不要進來看我了。”

柔妃這次吃了朱皇後的大虧,心中正氣著呢。二皇子的話就和火上澆油一般,直接把柔妃的火氣從心底引了上來。

二皇子怕把柔妃氣到,忙上前去撫柔妃的後背,放柔了語氣對柔妃道,“母妃別氣,兒子錯了還不成嗎?您今日招兒子進宮,是為父皇封大皇子為寧王之事嗎?”

柔妃深呼出一口氣,歎道,“自是因為這事,如今你父皇膝下成年的皇子,也就你和寧王。如今寧王的身份已定,你不就成了太子的不二人選了嗎?”

“這不是件好事嗎?”二皇子見柔妃不氣了,重新坐回到圓凳上,挑眉道,“母妃一直希望我能被立為儲君,如今這樣不是正好嗎?”

“好事倒是件好事……”柔妃站起身來,緩緩說道,“可母妃這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想那皇後與大皇子是什麽樣的人物,他們怎麽會輕易就把太子之位放棄了?母妃總覺得這期間不像看起來的那麽簡單,”柔妃回過頭去看二皇子,語重心長的道,“風兒,你做事定要當心,不要任性。若是有什麽拿不準的,可以去找你國丈商議。”

二皇子疑惑,“母妃,兒子不明白,國丈會站在咱們這邊嗎?”

“有什麽不會的?”柔妃重新坐下,端起茶盞道,“當年朱家送母妃入太子府,為的就是誕下一位流有朱家血脈的皇子。若你不是……”柔妃一頓,把不能生育幾個字咽了下去,繼續道,“隻怕你早就被立為儲君了。如今你府上的侍妾們先後有孕,國丈自會站在咱們這一邊。母妃私心想著,若不是因為這事,國丈又怎麽會到皇上那裏提出來為母妃平反?這大皇子的寧王之位又怎麽會封的這樣痛快?”

“可兒子問過國丈,他說父皇為您平反並不是他的意思……”二皇子插嘴道。

“不管是不是,對你來說都是百利而無害的。”柔妃吃了一口茶,潤了下喉嚨後耐心的道,“若是國丈對皇上提的意見,那說明整個朱家都站在了你的身後。若是皇上自己的意思,那就是說皇上本來就屬意於你,不過是礙於你先前的傳言不好裏你為儲。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拉攏了國丈,讓他成為你的後盾……”

二皇子一點頭,了然一笑道,“兒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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