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妃傳

慵陽懶昧

第九十八章 一縷冤魂

書名:鶯妃傳 作者:慵陽懶昧 字數:7028

永安七年四月二十九,身懷龍嗣近六個月的樂美人滑胎了,掉下來的是個男孩。

經查證,是有人在樂美人的安胎藥中下了大量的紅花.端給樂美人安胎藥的甄穩婆,在樂美人出事時被人發現溺死在荷花池中了。

精疲力竭的樂美人看著宮女從自己的麵前端走那個四肢健全,隻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胎兒,哭得撕心裂肺。她衝著寢殿外大聲的哭喊道,“皇上,你要為臣妾的皇兒報仇,他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皇上,皇上……臣妾未能保護好咱們的孩子,你賜臣妾死罪,你讓臣妾隨那孩子去了吧……臣妾也不想活……”

話未說完,人已暈厥。

永安帝聽著樂美人痛徹心扉的哭喊著,再看著宮女奉於自己麵前那個已經咽了氣的男胎,氣得把依竹殿中目之所及之物盡數摔之。

永安帝指著臉色同樣蒼白的朱皇後厲聲喝道,“查,給朕往仔細了查!這後宮之中怎麽就這樣汙穢,連一個小小的嬰兒都容不下!”

朱皇後被永安帝的怒氣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裏已經沒有了往日裏的從容,“臣妾,臣妾立刻就查……”

永安七年五月初一,永安帝封從四品樂美人為正四品婕妤。

自樂美人的事發生後,後宮的風氣在朱皇後的嚴抓之下果真清朗了起來,就算是有哪位妃嬪有些小心思,也定不敢在這種時候頂風做案。

對於這種狀態靈犀滿意的很,這個汙穢的後宮終於可以幹淨些日子了。所以她樂得每日裏坐在靈研殿中逗五皇子玩,快哉快哉的。

永安帝自樂美人出事後便天天板著一張臉,就算來靈犀的殿裏坐著,也是愁眉不展,再沒了往日裏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氣氛。

對此靈犀也很是無奈,唯一能做的,便是把話題往高興的事上聊,或是隻讓永安帝和五皇子多待一會。

一日,五皇子張了隻長了兩顆下牙的小嘴,吐著泡泡對抱著他的永安帝喊出了一句,“父皇。”

永安帝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孩童的牙牙學語了,可在五皇子喊完後,他的臉上還是掛上了柔柔的笑。大手摸著五皇子嫩白的小臉蛋,心情大好的逗道,“毅兒,再叫一個。叫父皇……”

五皇子玩著自己的小手,嘴裏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似在和自己說話,又似在和永安帝說話。

永安帝拿過放在一邊的步搖,對著五皇子道,“毅兒,叫父皇,父皇便賜你一隻最漂亮的步搖。”

五皇子見了步搖,拍著小手哈哈笑了起來,然後伸著小手去夠步搖。

永安帝把步搖向自己的身後拿,五皇子一下子便撲到了永安帝的肩膀上,在永安帝的側臉上印下了大大的口水痕跡。

靈犀被逗得直笑,連忙把五皇子從永安帝的懷裏抱出來,對永安帝道,“皇上,快擦一擦吧。”

永安帝接過荷葉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臉,笑道,“每日,也就在你這裏能得到一絲喘息,讓朕覺得不那麽累。”

靈犀把五皇子交給站在一邊的奶娘,讓荷葉等一甘宮女都退了下去。親自拿了茶盞奉給永安帝後,道,“皇上,若是累,便睡一會吧。”

永安帝把茶盞接過去放於矮幾上,握了靈犀的手,道,“朕是心累,自永安元年起,這後宮之中平白滑掉的胎兒已經有將近十個。他們都是朕的骨肉,朕心中怎能不痛?”

“皇後娘娘不是已經在查了嗎?”靈犀安慰道,“待到把那狠毒之人嚴辦,這後宮之中便也安寧了。”

永安帝聽了靈犀的話,如星辰一般的眼睛流露出一絲痛楚,“安寧?你在這後宮之中十幾年,這後宮什麽時候安寧過了?”

靈犀低下了頭,後宮本就是是非之地,又怎麽會安寧?

“至於狠毒之人……”永安帝歎了口氣。

這後宮之中有不狠毒的嗎?哪一個不是身負一門興衰,為了能站穩腳跟而機關算盡?

永安七年五月十二,朱皇後把居於宜德宮凝香閣的玉才人打入冷宮,並在當晚賜了玉才人毒酒一杯,了結了玉才人年僅二十二歲的如花生命。

後宮之中的妃嬪們得知後皆唏噓不已,那玉才人與樂婕妤同在永安元年入宮,平日裏好得如親姐妹一般,誰能想到是玉才人給樂婕妤人下得黑手呢?

靈研殿中,靈犀正在與於嬪品茶。

靈犀身上穿了淡藍色繡百合花對襟緊身長裙,頭上挽了個鬆鬆的發髻,隻簪了兩枝新鮮的淡粉色芙蓉。她輕轉手腕,將茶壺中的琥珀色湯汁準確的倒入了麵前的兩隻白玉小盞之中。

於嬪坐於靈犀的對麵,身穿水綠色繡櫻花長褙,頭挽側髻,隻在其右側簪了一隻滴水步搖。

自五皇子誕下後,於嬪便與靈犀走動的密切,慢慢的接觸長了,靈犀更覺得於嬪這個人的性子真真兒是比別的宮嬪好多了。

一樣是望族出身,於嬪的身上便沒有曹貴嬪與柔貴嬪那種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姿態。而且性子也很爽朗,不似欣嬪那樣不招人喜。

於嬪翹了蘭花指接了靈犀遞過去的茶盞,輕輕的吮了一口。碧螺春特有的苦味在唇齒間慢慢溢開,經過舌側,慢慢的滑入到口腔內部,兩腮處升起了一絲酸涼之感。待到把茶咽下,口中又留了餘香。

於嬪慢慢品了兩口,抬眸笑道,“你沏的茶就是香,特別是那絲酸澀,明明是熱茶,喝下去卻特別解渴。”

靈犀亦是拿了茶盞喝了幾口,放下後手帕子試了唇嘴,笑道,“我在這茶裏放了兩滴檸檬汁。不影響茶的口感,卻會勾起一絲酸澀來,口舌生津。”

“放檸檬汁?”於嬪聽後笑道,“回去後定要告訴了我殿裏的那些子笨奴才,在沏茶的時候也要便通一下才好。”

兩人閑聊了幾句茶道,又把話題扯到了樂婕妤的身上。

於嬪仰躺在竹椅之上,用帕子蓋住了自己的臉,道,“又是一縷冤魂~”

“冤不冤的,誰知道呢?”靈犀纖細嫩白的手指輕輕的磨挲著白玉茶盞,柔聲道,“左右這事是告一段落了。”

於嬪把臉上的帕子拿下來,用鼻子哼道,“我也是失了孩兒的,可我卻一點也不同情樂婕妤。”

樂婕妤孕後極其跋扈,全然沒有把於嬪這個一宮主位放在眼中,於嬪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如今樂婕妤失了一個孩子,也算是給於嬪解了一口惡氣。

“瞧瞧,瞧瞧。”靈犀搶了於嬪手中的帕子道,“那還不是因為皇上已有一年未曾在你殿中留過寢了?若不然樂婕妤有什麽膽子也在你們麵囂張?”

“得了吧。”於嬪把帕子又搶了回去,道,“你倒是恩寵不衰,可我也沒見你宮裏這幾位主兒是個省事的啊?”

於嬪坐直了身子,看了窗外一眼。

五月的中午正是熱的時候,幾盆茶花被嬌陽曬得打了蔫,遠處一個粗使小宮女拎著一隻茶壺向小廚房那個方向緩步走去。

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於嬪看罷,拉了靈犀在靈犀的耳邊道,“你殿裏的朵美人你可要注意著些,那可是個能耐的。”

靈犀聽後一愣,又是朵美人。前幾日小德子來報時也說,朵美人在樂婕妤出事前,在後宮裏活躍得很。除了總到嫻貴嬪那裏坐坐外,還串走於各個宮殿,和蝶才人的關係也是相當不錯。

蝶才人自樂婕妤生辰那日給靈犀送了一封信後,就再也沒在靈犀的眼前出現過。就連在禦花園中遇到了,蝶才人也是遠遠的避開,仿佛是怕了靈犀一樣。

隻有靈犀知道,蝶才人不是怕了她,她的心裏不知道又在算計著什麽呢。

可惜靈犀沒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猜不到蝶美人的心思,除了讓自己殿裏的人小心著些外沒有別的辦法。

“她惹到你了?”

“惹我幹什麽?”於嬪切了一聲,“我一個失寵了的妃嬪,朵美人就是給我請了安,心裏還不知道怎麽詆毀我呢。我是說,樂婕妤出事前,朵美人與她來往的,要比玉才人還要親密。”

靈犀道,“聽說朵美人自年後便一直與眾妃嬪們交好,這也沒什麽吧?”

於嬪突然發出一聲怪笑,然後爬在靈犀的耳邊悄聲道,“溺死在荷花池裏的那個穩婆,是朵美人給樂婕妤推薦的,是曾經接生了五公主的那個穩婆。”

靈犀心中猛得一顫,“你說的是真的?”

於嬪點頭,又爬在靈犀的耳邊道,“皇後娘娘隻憑了玉才人貼身宮女的話便定了玉才人的罪,連別的宮女太監連審都沒有審就送進暴室裏亂棍打死了。而玉才人的那個貼身宮女,是朵美人身邊貼身宮女的同鄉,聽說是一同入宮為奴的……”

未等靈犀說話,於嬪又道,“朵美人是誰的人?這事不是清清楚楚的擺在這裏了嗎?還用得著審?”

靈犀用手不輕不重的打了於嬪一下,嗔道,“這些你都是從哪裏打聽來的?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按你這麽說,那害了樂婕妤的人豈不是……”

於嬪伸出白皙的手指按在靈犀的嘴唇上,搖頭道,“你心知便可,萬不要說出來。”

靈犀連連點頭。

於嬪扶了下自己頭上的那隻滴水步搖,略有落寞的道,“我已無意爭寵,若想在這後宮之中安安穩穩的活個幾十年可不是件容易事。我不想害別人,可也不能輕易了讓別人害了我去……”像是知道靈犀想問什麽一樣,於嬪又笑道,“我和你投緣,告訴你是不想我到晚年了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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